第五十九军奋战到29日,援军赶到,张自忠下令全线反击,迫使日军向汤头方向溃逃,取得第二次临沂战役的胜利。
“现在到哪儿了?”夜里,何不为跟在部队后,询问着
“应该已经到藤县了”
连日来的日夜兼程,何不为一连破了两双鞋,后来找不到合适的鞋子,只能暂时穿着草鞋,虽说脚上起了不少血泡,可依旧一步不敢落下的紧跟着部队,临沂之战后,板垣败绩累累,矶谷师团仍在向南推进,逼近滕县,为了粉碎敌军会师台儿庄的战略企图,坐镇徐州的李宗仁南路布兵于淮河之线,北路布阵于滕县一线,分别阻止津浦线上南北之敌。
何不为离开张自忠部,追随四十一军前往藤县,因为战况太过紧急,她都是匆匆忙忙送出资料后,便又要赶往下一站,根本没有时间写信。
战场上,比她想象的要残酷的多,有时情急之下,她也会忘记韩嘉毓的千叮咛万嘱咐,一跃而起,冲到前方记录,甚至有时想捡起枪,上阵杀敌,但她不敢,因为她根本没杀过人!
3月15日,到达目的地后,刚刚部署就绪,几乎是还没站稳当,矶谷师团就发起了攻击。日军几十架飞机和三十多门大炮狂轰滥炸,最前方的部队,已经投入战斗,时远时近的枪声震天而响,何不为顾不得脚伤,抓着背包,扒拉着人群往火线区跑。
对方火力猛烈,南城墙与东关失守后,王铭章义愤填膺,亲临城中心十字街指挥督战死守。李宗仁见滕县危险,又急令新拨归第五战区指挥的第二十军团司令汤恩伯派部队驰援。因行程太远,汤伯恩未能及时赶到。
17日晚,日军攻陷滕县,王铭章在激战中腹部中弹,血流如注,为了不拖累大部队,为了不做俘虏,举枪自尽,壮烈殉国!
何不为,在日军占领西城楼后,居高临下的扫射中,狂奔返回王铭章的遗体旁,泪眼模糊的对着镜头,在离开前,记录下了这一瞬间,但是她知道,以一个军人的尊严来说,他是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被任何人看见的,所以这张照片,始终没有发表过!
何不为记得,滕县,那3天3夜大血战,无数冤魂漂浮在藤县上空,无数鲜血染红了城墙街道,那场空前的悲壮,揭开了台儿庄战役的序幕。
滕县一战以巨大的牺牲和无数人命,阻滞了日军南犯徐州的阴谋,为鲁南战场赢得了宝贵的准备时间,为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有利条件,为保卫徐州、巩固武汉立下了不朽功勋!
蒋,介,石亲自从武汉赶赴徐州,于前线祭拜王铭章。可是敌机空袭,警卫希望其掩蔽,被他挥臂挡住,他淡淡道“小小的飞机,不要理它。”
炸弹在不远处爆炸,蒋,介,石不为所动,一直坚持到仪式结束……
不过这一幕,何不为没有看到,也没有机会记录,因为,她又跟随部队,前往下一个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
湖南这个山清水秀之地,让我跟所有人一样,在短暂的惬意安然中,似乎忘记了我们是在流亡,学生们一休息,就三三两两的跑到教堂,跟我一起听唱诗班唱诗,或是去临时大学转转,中午再一起去家里,我会尽量模仿不为的手艺,做一桌自认可口的饭菜给这些孩子。
虽然,每次都受到夸赞,但我知道,我的厨艺,还远远比不上不为。何不为不在,饭桌上安静了很多,我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他们也会常常问我,何不为什么时候回来?从没有学生喊她老师,或是姐姐阿姨,都直呼她的名字,但我喜欢,这看似不尊重的亲近!我只能回答他们,你们的何不为很快就回来……
三月,政府成立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统),父亲被调任中统,任第二处处长,对于这样的人事调动,他是有些不能接受的,他从没想过要做情报工作,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擅长,其次,他虽是郭明党,但他并不想**,更不想捕杀自己人,可这个工作,虽不像军统那般对共,产,党暴虐偏激,但是逮捕共,党,也的确是日常工作之一。
父亲将我们送到湖南后,便返回武汉,现在,武汉是抗战中心,政府还没有完全撤离,父亲要回去继续工作,我从父亲那,要到了一本期刊,上面有国内外的战争局势,在有违人伦天良的《纽伦堡法案》颁布后,希特勒开始“合法”的迫害犹太人,波兰首都克拉科夫(二战结束后,迁都华沙),这座我小时候,在父亲那里听说的优美城市,如今沦为犹太人的屠宰场,没有照片,只是几段文字,足以让我想象的到,那里是如何日日夜夜的上演着,南京沦陷时的惨绝人寰!
闭着眼睛,匆匆翻过几页,是何不为拍摄的照片,她的专栏里,只有大幅的照片,有冲阵杀敌,有流血牺牲,有日军兵败溃逃的仓皇,有夜空下淮河岸边血腥中的一抹亮色,每张照片下,三言两语的描述,句句无虚,字字珠玑!
教堂的神父,是一个德国人,他来中国十几年了,汉语说的不错,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李缘世,我问他是谁给他取的?他说,是一个中国姑娘,我想再问他,跟那个姑娘有什么故事?为什么取这样一个有点像出家人的名字?但我没有,这样随意打探别人的私事,是很失礼的行为,所以,即便我很想知道,但还是忍住了。
他每日好像没什么事,跟我想象的神父,也不大一样,整天懒懒散散,大部分时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包括每到唱诗时,我感觉他都心不在焉,有点敷衍,他还喜欢喝酒,自己酿了些葡萄酒和梅子酒,后来嫌喝着不过瘾,还往里面兑白酒,我看得毛骨悚然,我从不喜欢酗酒之人,家里人更是各个滴酒不沾,我想,如果哪天何不为开始喝酒,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扼杀她这一不良“嗜好”!
有一日,学校初中部的一个男生一路跑到我面前,跟我说
“韩老师,那个,那个老李原来是个德国人!”他说这话时,有些惊讶还带着气愤
“是啊,怎么了?”
“德国人全是魔鬼,他们杀犹太人,是不是?”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愣了好半天
“不是,不是所有人,都,都是你想的那样”我感觉自己说的磕磕巴巴
“怎么不是?杀人就不对,杀人就是恶魔!”
“我知道不对,可是,他没有杀人”
“那,那,那如果现在有个日本人站在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办”他像是要跟我辩论,而且,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模样
“如果,他是平名,如果他没有对中国人开过枪,我会像对你一样,对待那个人!”
“真的?”
“当然”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转身跑着离开,其实……我说那些话时,是有些心虚的,我可以做到么?在日本人还我们国破家亡之后,我真的可以做到不恨?哪怕是面对一个好人?一个日本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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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握证据之后,秦远托人,秘密带信给□□,告诉他当前线将士们流血时,后方是怎样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非但如此,还大发国难财!
蒋命人彻查此事,发现秦远果然所言无虚,枪毙了不少人后,又将后方机构一番调整,并且,调回秦远,让他重新回到部队,蒋知道,秦远并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但他是一个沉稳可用之人,南京失陷,若不是民怨沸腾,□□怕是不会处分任何人,因为,他自己就有大半责任,真要处分,最先被枪毙的,应该就是蒋,介,石。
不论是回到部队,还是留在后方,或者说哪怕是去做一个普通士兵,对秦远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急功近利的年轻人了,只要能为国出力,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外面尘沙四起,战士在构筑工事,何不为整理好资料,交给通讯员带回武汉,又写了封信,寄到湖南,收拾好背包和相机,出来拿着个断了把的铁锹,一起跟着挖战壕,孙连仲(第2集团军司令)手下一副官看到,急忙上前阻止她,她的双脚,因为长期行走布满了血泡,并且在奔跑中又不慎被刺刀划伤过,现在已经开始溃烂。
后来找了一双能穿的靴子给她,可她脚上的情况,又烂又肿,根本捂不得,最后只能又找来一双布鞋,让她踩着脚后跟穿,补给还没有运来,没有纱布,没有药,现在何不为的脚,只是包着一块破布,痒的时候,就扯下布在河边洗洗脚。她怕掉队,又怕自己的伤给人添麻烦,只能咬牙忍着钻心脚痛,紧紧跟着部队,离开藤县,本想去汤伯恩部,听说那里是正面迎战,可想想,怕是也坚持不到那了,后来到负责防守的第2集团军的师部。
由于王铭章死守滕县,为大部队赢得了近一周的时间。至23日,孙连仲第2集团城第31师附炮兵1营已奉命在台儿庄运河北岸设防,构筑工事,实行阵地固守,御敌南下。趁这个时间,何不为本想休息休息,可看外面人,日夜兼程之后,顾不上歇息,就开始修筑工事,她又不愿意拿自己当伤员,也跟着一起干,结果情况越来越糟!
3月23日,集中在峄县的矶谷师团千余人,在重炮10门,战车8辆的掩护下,向台儿庄发起进攻。但是这股骄狂突进之敌被守军猛打痛击之后,剩残300余人窜向北洛。
28日,日军攻入台儿庄西北角,企图攻占西门,切断池峰城师部与庄内的联系。池峰城指挥炮火压制日军,组织几十名敢死队员与日军格斗。29日,日军濑谷支队派兵增援,占领了台儿庄东半部。
这时,担负台儿庄中央防线北面防御的汤恩伯军团,在峰山和枣庄一带同日军打了几天,不顾台儿庄危急,转移到姑婆山区,躲起来。李宗仁严令汤恩伯迅速南下,协同孙连仲夹击台儿庄正面的日军。汤恩伯为了保存实力,不顾军令,赖在姑婆山迟疑不进。
秦远自广东回来,任第3战区,37师师长,一到武汉匆匆与蒋先生见过一面,就率部赶到枣庄加入汤伯恩20军的战斗,离开枣庄战场,他随汤伯恩一起到了山区,如今李宗仁三令五申,要汤伯恩前去支援孙连仲,他却置若罔闻,不为所动,秦远与他多年前见过两次,深知他一贯自恃是蒋,介,石的嫡系,骄横不可一世,就算是李宗仁,也不敢轻易得罪于他,当初自己来到汤伯恩军部,他甚至没有跟自己打过招呼,可眼下情形危机,秦远只好试着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可还是打动不了汤恩伯。
一边战火熊熊,战斗惨烈,一边养兵观望,无动于衷,又气又急的秦远,甚至想自己带着部队,直奔台儿庄去,可……枣庄一战,部队伤亡不小,大都是伤员,就剩下的战士来讲,若自己单枪匹马,他们也不一定敢跟自己走!
马上,李宗仁又致电汤伯恩,“若不出兵,军法处置,与韩复榘同样下场。”听到军令状,汤伯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兵前往台儿庄,秦远喜出望外,也不敢懈怠,率部一路疾奔!
随军医生,扒下何不为脚上的破布,给她已经溃烂到不行的脚消毒清理后,上了药,仔细包扎,并且告诉她,如果可以,还是回后方休息的好,脚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何不为生怕他真把自己赶走,只是笑笑,一溜烟,又冲进了火线!
自27日起,敌我双方在台儿庄内,展开拉锯战,战况惨烈,日军攻打北门,占领东北角,继而从28日起,敌我在台儿庄、刘家湖附近激战。日军飞机、大炮昼夜轰炸,台儿庄车站、煤厂变成一片废墟。第2集团军与日军进行近战、肉搏战,使其战车,坦克,失去威力,次次打退日军进攻,无数次肉搏战中,何不为靠的很近,鲜血甚至溅到她的脸上,开始,她还会往后退退,时间一长,不知是胆大了,还是习惯了,只是随手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
何不为守着一夜不睡,就是等着跟敢死队一起上阵,见此情景,孙连仲亲自把她抓了回来,她脚上有伤,枪子儿可没长眼睛,到时候,别说跑,就是飞怕是也来不及,何不为嘴上答应的好,可待孙连仲一个没注意,还是跟着奔向寨东角。
先锋敢死队数百人,分组向日军冲击,杀人敌阵。敢死队各自为战,日军血战近10日,已筋疲力竭。想不到战至此最后5分钟,中**还有力气乘夜出击。日军仓皇应对,乱作一团,敢死队一举夺回四分之三阵地,毙敌无数。日军退守北门,与我军激战通!
一日军士兵,看见远处一手无寸铁的何不为,拿起步枪时准备射杀时,没有想到的是,何不为竟手持大刀,先向他砍杀过来。这是何不为第一次杀人,是迫不得已杀的人,可真砍下去,真看见对方死在了她手里,她倒也不怕了,周围一派刀光剑影,子弹打光的中国士兵,捡起大刀,与日军白刃相接,何不为干脆将相机挂在身后,提着大刀,跟着一起冲进日军阵营……
6日黎明,台儿庄北面枪炮声渐密,汤恩伯军团已向日军开火。日军撤退不及,陷入重围。当晚,李宗仁着一身戎装,指挥守军全线出击。孙连仲集团军被攻击了这么多天,一听反击,精神振发,杀声震天。
秦远率师部,在庄外与汤恩伯,孙连仲内外夹击,日军已成樯橹之末,弹药和汽油也用完了,机动车多被击毁,全师团丧魂落魄,溃不成军,狼狈逃窜。李宗仁下令猛追,日军遗尸遍野,辎重到处散落。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九个月过去了,曾经扬言三个月之内侵占全中国的日军,在九个月后,非但没能得偿所愿,反而一次次尝到了中**队的攻无不克,无坚不摧!
台儿庄之战至此,以中**队全胜之局结束!
何不为满身鲜血的坐在还腾着硝烟的阵地旁,两手握着双脚,表情很是痛苦
“何不为?”
“嗯?……秦远!”何不为抬头一看是秦远,激动的不得了,忘了脚伤,一下子跳起来,几年过去,他沧桑成熟了许多,不再有那时一股子青涩的冲劲,眼里满是沉稳睿智,还留了八字胡,可秦远见到何不为,似乎很平静
“你来这里做随军记者?”
“对,你呢?你在哪个军部?”
“我第三战区,现在带领37师”
“……哦,你现在是师长了”何不为看了看秦远的肩章,真心为他高兴
“令萍呢”秦远无心寒暄,直接抛出了重点,语气淡然,却带着质问
“……………………”
“当初她是因为谁留在北平的?你去了武汉,怎么就独独没有把她带去?”
“………………”秦远的几个问题,让何不为无言以对
“我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找见”
“她,她,我……”
“令萍如果能找见,能平安无事,那也就罢了,如果找不见,如果有任何三长两短,何不为,我第一个宰了你!”秦远声音不大,却说的发狠,语罢,看也没看何不为,转身离开
何不为愣在原地,回想着秦远的冷言冷语,回想着秦远疏远嫌隙的目光,三长两短?!在她们还没分离的时候,令萍就已经遭遇了那样的意外!宰了自己?!没有保护好令萍,让她遭受那般屈辱,后来还因为自己的报社,差点被捕,最后离开了北平,却在半路离散,哎……若按秦远的说法,其实自己早就该死!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