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重
秦书剑看着房间的陈设,应该是客栈的客房。他坐起身,将手按在伤口上,慢慢运劲,感觉血液从伤口涌出来,直到裹在胸前的纱布晕红了一大片,才抬手点了几下,止住血。
无形端着饭进来,看见秦书剑迷迷糊糊地急喘着,胸口不断渗出血来。急忙将饭一摆,冲到床边将秦书剑扶坐起来,用手掌抵住后背,把内力灌到他体内,直到听到他呼吸平稳,才让他躺下,拿了条布巾帮他擦拭疼痛而流下的汗。
擦到脖子秦书剑突然睁开眼,无形吓了一跳,布巾掉到了地上。他飞速起身,走到桌前,头也不回地问:“你怎样?”
秦书剑轻笑出声,又叹息了一声,道:“无形,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关心人。”
无形:“我不关心你。”
秦书剑:“那我先教你,日后你也可以对你关心的人用啊,你问我好些没的口气,实在很像是问我怎么还没死。”
无形看了一眼秦书剑虚弱蹙眉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
秦书剑:“弯下腰,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拉着我这只手,看着我的眼睛,对,问我还疼吗。”
无形:“还疼吗?”
秦书剑:“你又不是石头,怎么那么僵硬,放轻松些,脖子和肩膀都不要那么紧,恩,再问一次。”
“还疼吗?”
秦书剑一脸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表情柔和一点,算了,这个太难为你,至少声音轻一声,高一些。你听我声音学一遍,还疼吗?”
“还疼吗?”
“不疼了”秦书剑突然展开春光明媚的笑颜,柔声答道。
无形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忙转身起来去帮秦书剑盛饭。
秦书剑看着无形延伸到脖子的红晕,瞳孔颜色倏地变深了几分。
秦书剑的伤越来越重了,每天不断渗血,止了第二天还是流,换了几个大夫都素手无策,虽然无形早晚都度真气给他还是停不了他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才半个月,已经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这天早上,秦书剑睁开眼,就抬手无力地指着自己的包袱。
无形取下来帮他摊开。
秦书剑拉着无形的手放在一叠银票上,喘着气说:“还好,这还够付你钱的,剩下的也给你,算是给我治伤的钱……”
无形被烫到一样甩开手:“做什么?”
秦书剑虚弱地笑了笑:“我命不久矣,这些也没用了。”
无形:“我未杀笑千秋,还欠你一命,拿什么钱。”
秦书剑:“不打紧了,在这几天一直在想,若那一下你真死了,我宁可不报这仇……那珍珠你仍拿去救你师傅,只要你日后记得我就成了。你要觉得命是欠我的,那我收了,以后你不能再不要命的杀人了,我要你替我活着,替我游遍天下,这是我的命,你得爱惜着……”
话断了,秦书剑昏死过去。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褥,以保护伤口不在颠簸中裂开。秦书剑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在赶路中,撇撇嘴角,抚着胸口的伤,露出一副总算值得的表情,又掏出个瓷瓶,悄悄伸出车外,洒下一些金色的颗粒。
车停了,帘子一掀,无形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车前。看见秦书剑睁着眼,眼睛马上亮起来。
“你怎样?”不等回答又打开旁边的包袱:“想吃东西吗?城镇还有一点距离,不过我带干粮了,只是不知道干粮会不会太硬,我给你泡在水里软一下吧……”
秦书剑微笑着看着他:“你刚刚跟我说的话能赶上以前的全部加一块了。”
无形脸上马上浮出一抹红晕,声音小了一截:“你昏迷了五日,粥都喂不进去。”
秦书剑自然不会说肚子早在无形四处求医的时候吃得饱饱,只好推说躺着没力气,也没什么胃口。
无形帮他把被子掖掖,道:“那我去赶车,前面有个集镇,我买些入得了口的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关心
一连几日,昼夜不停的在赶路,秦书剑在车上倒是好吃好睡,无形却瘦了一圈,眼眶都凹陷下去了。
喝完粥,秦书剑把碗递给熊猫一样的无形,有些不忍地说:“不如停下来歇一歇。”
无形:“只剩一天半的路程了,你再坚持一下。”
秦书剑想了会,道:“终日颠簸,我觉得气闷得厉害,不缓一缓就喘不上气了。”
无形伸出手,抱起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秦书剑,走上路边的高地,把他放在草地上。
秦书剑倚着无形,看着面前绵叠的青峰,风从谷底上来,凉习习地抚在脸上。
秦书剑挪了挪身子,在无形的肩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道:“无形,除了要杀笑千秋,你该不知道我的任何事吧?”
“你叫秦书剑。”
“恩,之外呢?”
“你武功很差,但爱凑热闹。”
秦书剑低低地笑,身体的颤动传到无形身上。笑了一会,秦书剑又道:“无形,如果我真死了,你会难受吧?”
“不会。”
秦书剑直起身,瞪着无形:“不会难受?”
无形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看着无形眼底的坚持,秦书剑流露出一种复杂莫名的神色。
无形发觉没声音了,回过头,看见秦书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怎么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无形一手拉起秦书剑的手,一手放在他额头上,凑过身凝视着他,不自然却很轻声地问:“还疼吗?”
秦书剑像被雷击了一下,这是关心,是自己教给无形的关心,无形是在关心自己。
看着无形清澈的眸子,秦书剑突然觉得一阵慌乱。无形是江湖传闻中最阴狠无情的杀手,是最阴暗的存在,但此刻,秦书剑觉得自己才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在无形明亮的眼光中无所遁形。
秦书剑表情扭曲地挤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哑着声道:“怕只怕到时候我没死,你倒希望我死了。”
无形不解地看着他。
秦书剑叹口气:“白夜亭老江湖了,怎么只教了武功给你。”
无形还是不解。
秦书剑温柔地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无形,怎么你杀笑千秋只要一千两啊?”
“我手里每条命都是一千两。”
“命和命怎么一样,你杀马匪如杀鸡一般,一千两也就罢了,笑千秋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那是拿命在赚的,他的头可是有人出价十万两的。”
“命无贵贱。”
“可是任务有难易嘛。”
“难易是我自己的本事问题,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怎么能用这个抬价?再说钱多钱少也没什么关系。”
秦书剑对无形的思考逻辑哭笑不得:"不求名,也不为财的话,为什么杀人呢。"
无形楞了一下,想了很久,说出一个自己觉得很合理的答案:“我只会这个。”
这个问题无形真的没有想过,七年前杀了那些人之后,心里就像破了一块。跟师父在深山七年,学了一身武功,出来却茫茫然不知干些什么。只有别人给他指个方向,给他一个目标,一个对手,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两年的时间就占据杀手榜首位,这除了一身的功夫,天分也很重要。无形天生就是杀手的料,他永远只看得到对手,看不到自己。两个武艺相当的人,绝对的那个不要命的攻击力比较强。
听他回答的口吻就像一个裁缝对劝他转行的人说:“我只会做衣服”,秦书剑一脸心疼:“武功除了杀人还可以做很多事的,人生也是,还有很多事情是你还没有体验过的。无形,等我手上的事情完了,我陪着你好吗?你没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我一样一样教给你,好吗?”
无形看着秦书剑几乎要溺死人的眼睛,他的体温从紧握的手上传来,突然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多日累积的疲惫感涌上来。他居然会在别人面前犯困,虽然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绝对保护不了自己,但不知为何,无形还是决定莫名的安心,安心得想要睡去。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