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琰沉沉的道出了三个字,“停下吧。”
叶链怒转过身,冷哼了一声,又喝了杯茶,将杯子狠狠的摔倒了地上,“不可能,梨姜不灭,朕死也不能合眼。”
叶琰似个冰人般坐在位置上,无神无情,目光迷茫、呆滞。
“明日就随朕回朝,朕会将天下交予你之手,半月后由你亲自领军攻破梨姜之城。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你还不想让司空镜死的话。”叶链威胁的道。“朕要亲眼看着他毁在你的手里!”
叶琰无声的笑了笑,笑的凄凉。
叶链说完了他的话,走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今夜,月凉如水。他身披单薄白衣,默默的站在窗前,望着月,似在思考着什么,却更像是已睡着了。
福寿来到了叶琰身后,低声唤道,“太子。”
叶琰好像也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可他却连动一动,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懒得露了。福寿又靠近了些,“殿下。”
叶琰闭着的眼睛睁了开。依然没有说话。
福寿知道叶琰在听着,小声的道,“不是圣上让奴才来劝殿下的。奴才来,是给殿下看这个的。”说着,福寿讲一根暗红色的简递了过去。叶琰看了一眼,流了两行泪。却也没出声。
福寿知道叶琰看见了,所以他走了。
叶琰身边的人,如今也只剩下福寿了。好像叶链走到何处都会带着他,而他偏偏又是叶琰的人。
第二天,叶琰接受了叶链的条件。因为他没有选择,司空镜中毒的事他知道了。昨夜福寿告诉他的,解药就在叶链手里。
妥协,不过是因为他还想再见一次司空镜,忽然间,他也不明白司空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想要弄清楚这个疑问,他妥协了。
回朝、登基,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举兵、进攻、一切也都按照计划在进行,那都是叶链的计划。而他不过是叶链手中的一颗棋。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叶琰和叶链坐在绿草坪上,一堆篝火前。
叶琰问道,“皇兄和欧阳风的死,你何曾后悔过?”
叶链道,“为何要后悔。他们的死是必然的,为父只需要一个能够一统大权的儿子。”
叶琰道,“看来你的选择真是错误的,皇兄比我更合适。”
叶琰又道,“梨姜国破,将解药给我。”
叶链点了点头,“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半个月内拿不下梨姜,你连给他收尸的资格都没有。”
半个月,又是半个月。
原来,只剩下半个月了。
登上高楼,远方,燎燎火焰之光映红了夜空。司空镜依着高栏咳嗽了两声,习清阑拿过一件袍子给他披上。
上一次,叶链放他走了,只因叶链要他死在叶琰的手中。
叶链似乎很喜欢看这样的戏码。越是血腥,越是至亲至爱,他越是喜欢。
才秋末的时节,司空镜就已受不了这寒气了,以前如铁般的身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弱不禁风了。
司空镜道,“据说是他亲自领军?”
习清阑道,“不是,他是先锋。”
“呵呵……”司空镜冷笑道,似不相信,“堂堂一国之君,怎做起先锋来了。”
“是叶链的意思。”习清阑道。
“降书可理好了?”司空镜问道。
习清阑道,“已理好了。”
司空镜放心了,“国破之时,杀了叶链。”
“嗯。”习清阑应道。
司空镜又望了望天际,裹紧了袍子,“你先去吧,朕想一个人站站。”
“是。”
凉风吹得人骨子里发寒,虽然过着厚厚的袍子,司空镜还是冷的打颤,浑身冰凉。望着远方,想着天亮后。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死亡。
习清慕走上了楼台,司空镜也感觉到了。习清慕道,“你不后悔吗?”
“后悔。早已后悔。”司空镜转过身,背靠栏杆,目光涣散,“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是吗?”
习清慕移开了落在司空镜身上的目光,“原是有的。”他想说,原是有的,可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司空家唯一的血脉还只是一个一岁的孩子。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我要让他知道,天下不是他打来的,而是我让给他的。”司空镜沉声道。
习清慕道,“因为你的退让,我才选择了离开。”
“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先帝遗愿我没有办法完成。留下只会徒添内疚。”习清慕自责的叹了口气。“原先我们一直都以为玩弄着天下的人是公玉央儿,她死后我们才知道是另有其人。猜来猜去,也猜不透,只因那人就在身边,可偏偏又想不到她是谁。”
“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司空镜问道。习清慕向来很讨厌说这些多余的话。
习清慕目光柔和的看着司空镜,曲了双膝,深深俯首一拜,却也没说话。他去的比来时更快。
“不是叶链?”司空镜问着自己,可想来想去。也只有叶链有此能力来操控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害怕会越写越乱,结局就在这几天了……
☆、浮生一梦何时醒,醉看世态炎凉事
“罢了。”司空镜想了想,在随从的搀扶下回到了寝宫。召来了习清阑,“将降书毁了吧。”
习清阑一愣。
司空镜道,“司空鹤将天下交予朕,不是让朕拿来白白送人的,就算是败,也该死守到底。”
习清阑皱了皱眉头,也没说话。走到司空镜面前,站住,从玉案中翻出理好的降书,当着司空镜的面将它烧为了灰烬。
火光荏苒,宛如岁月。慢慢的引燃,倏地一下烧的旺了起来,然后越来越旺,直到原料烧尽,火光黯然,剩下些许灰烬。
看着留下的灰烬,习清阑阴沉着脸默默的消失了。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司空镜为何要毁了降书。不是所谓的作战到底,而是他已经不想让叶琰觉得自己亏欠了司空镜。
“你就那么爱他吗?”习清阑凭靠栏杆,孤独的夜里,还有少许落叶随风飘下。他站在通风的走廊上等了一晚。
翌日清晨,管事的公公传来了话,说是司空镜找他。
再一次走到司空镜面前,他看见的司空镜,面色宁静,安详,没有了年轻的气息,更没有君王的高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曾经也驰聘沙场,曾经也风流倜傥。
“这是你最后所需执行的任务。”司空镜随手将一张纸条递给习清阑。
习清阑接过纸条,他已经有许久没有用这样的方式来接受任务了。可想,这一定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务。
而任务的内容,他也已大致猜到,——杀一个人而已。
只是那个人会是谁?
修长且美丽的手指轻缓的展开折叠起来的字条,上面落着两个字。——叶链!
司空镜补充道,“七天之内,朕必须收到他的死讯。”
习清阑面露为难之色。但他还是接受了,因为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拒绝。而因是司空镜的话,他也不想更不会拒绝。
朝中也已零乱,朝外,战火已燃。
司空镜依然如往日一般,站在城楼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也等待着死亡来临。他也不确定叶链的死是否真的能改变什么,他也一直都很相信,习清阑一定可以杀了叶链。
可结局偏偏让他失望了。
七天过后,梨姜国破,迎着硝烟一同飘进宫里的还有习清阑的死讯。叶链安然无恙,习清阑死了。尸体不知落在了何处,只是有人送回了一颗头颅。
看着安静的躺在盒子里,不忍闭眼的习清阑。看着习清阑,司空镜往后颠簸了两步。随在身侧的宫人急忙扶住了他。
司空锦罢了罢手,遣走了宫人,“让朕静一静。”
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洒了进来,清澈的液体落出眼眶,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苍白的皮肤上映着青筋和骨节的颜色,余晖下显得有些慎人。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