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年以后,万事万劫洗尽铅华,我开始重新审视以及面对那些隐藏着的感情的一点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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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桶的水箱坏了,经过几次修理我对此束手无策,只有等工作日时请修理工人来看看。在这之前为了不会造成水淹卫生间的惨剧,只好先用一只小塑料桶来接滴漏下来的水。
每每一到夜晚,卫生间里的滴水声衬和着四周的寂静,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所以一到了这个时候,墨冉就会从房间里出来。
她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凌乱的睡衣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an我很害怕,你过来陪我。”
她总是这么说,然后坐到沙发边上拽着我的一只胳膊想要把我拉起来。
起初,她扰了我的清梦后我会不怎么愉快,但后来……该死的!我居然发现我无疑开始等待着夜晚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了!
起初就像是父亲陪女儿睡觉,又像是无奈的哥哥在陪伴倔强的妹妹,墨冉的请求我往往无法招架。但是凭我们之间的年纪而言,我不可能会是她的父亲,当然,我也不想要做她的哥哥……我想要什么,也许只有我自己清楚罢了。
当我陪着她躺下来,摸摸她的头时,她的表现有些像是赵博阳家那只名叫贝壳儿的猫,她总是会顺势的蹭进我的怀里,然后毫无防备的入睡。
墨冉的睡相意外的安静,这和她平时神经兮兮古灵精怪的性格大相径庭。
其实,自打和墨冉同床以来,我就再也没能睡去,总是等到了白天偷偷的在图书馆里补眠,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是我就是想要看着她,然后一看就是一整夜。
曾经我也因为墨冉对神神鬼鬼的胆小恐惧而笑过她,别的女孩子怕这些似乎是情有可原,但是她却因为墨愠的关系而被我忽略了许多。
记得一次文婕从j市来探望文涛,而恰巧他那天又有事,作为旧相识的我就带着住在我家的墨冉一同去接待了,也是那一回,我才发现墨冉原来有这么怕鬼。
“听说s市有一间鬼屋很吓人啊,我老哥不陪我去你带我去吧。”
文婕当时说这话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墨冉泛白的脸色。然而,等进去以后,她却将我的手攥的那样的紧……
“很害怕?”
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抬头看去------文婕早已经走得老远,似乎是追随着鬼屋里的一个白衣演员去了。
“不会……”
只见她把头低得很低很低,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我的身上,等她终于重见光明时,那副劫后余生般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她居然也怕鬼?对于这个发现我当时简直是不可置信。
后来在一起生活久了,慢慢的我开始注意墨冉的言行举止,才意识到这个女孩子不光十分的恐惧鬼怪,更有着一颗无比多幻想的脑袋,她几乎事事敏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能勾起她的想象,一个不停自己吓唬自己笨小孩儿,就是如是了。
“an你说如果我半夜拉开窗帘却发现有东西趴在我窗户上怎么办?……”
对于这样的忧虑和问题我开始听得越来越多,和她开始会半夜惊醒我时我不耐烦的心理一样,我对于她的忧虑一开始有些反感,也许由于各种问题我不能表现出来,但是我也的确从不放在心上。
要知道,她可是墨愠的同胞妹妹……一个靠鬼鬼神神吃饭的神棍的亲生妹妹怎么会怕鬼呢!更重要的是,墨愠和我开始对立的立场让我多多少少也对墨冉多了几分忌惮和敌意。
“an我真的很害怕,别再看这些东西了……”
当她第一次阻止我私人事务时,我终于小小的爆发了一次……
“大小姐!你到底要怎样?真的害怕的话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请你哥哥写张符送来,好不好?”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搬出了我的出租屋,暂时住进了赵博阳那里,适逢假期,赵博阳以及我们一队的狐朋狗友齐聚一堂,几乎每天晚上都闹得天翻地覆。
“我说啊……你小子怎么就那么不懂怜香惜玉呢!女孩子可不喜欢粗暴的男人!”
自诩是花花公子的江秋桐听了我的所作所为以后冲我比了一记中指。
鄙视道:“gentleman!懂不懂!”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很懂行,但其实也只有我们几个一块儿长大的晓得,江秋桐其实是在男女关系上最没有发言权的家伙,外表轻浮内心纯情,说的也就是他这种人了,见了女孩子说话都颠三倒四手发抖……
自然,我其实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又一个表里不一的代名词罢了……
“他是因为不喜欢墨愠进而也迁怒了墨冉。”这时赵博阳开口解了惑。
继而又瞥了我一眼,对我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快回去,墨冉没有必要跟你装可怜,她有可能是真的害怕。”
和江秋桐的简单纯情、赵博阳的心思细腻比起来,我绝对就成了最人渣的那个!
没有错,在听了赵博阳的话回去以后,我才意识到我任意妄为的冲动下差点酿成什么样的结果!
一开门,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人从裹得像一个大茧子一样的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她看见我了,整个人木然的不像是活物一般。
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从玄关换下鞋,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走近她,然后就像是小动物一般敏捷而又迅速的突然向我袭来……
墨冉和贝壳儿的确很像……
“你竟敢扔下我一个人!我怎么你了我!”
“我哥哥把我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墨冉跳起来盘到了我身上,捶打着我的胸口,似哭非哭,面对她这样的质问,我无言以对。
是的,我的确不怎么gentleman,如果叫赵博阳他们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必定是会加入到墨冉的行列里去,恐怕到那时候就不是打我几下那么简单的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我说。
……
墨冉就像是一只猫,古怪精灵活泼多动,也像猫儿似的要强倔强,我不问,她也不会说,我问了,她又未必会说,有时她说了,我却浑不在意。
那一段幼稚十分的磨合期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越来越小心的对待墨冉了,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他的恐惧和焦虑,我是不会去在意和心疼的,即使伤害到谁,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但墨冉显然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儿,她勾起了我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我经此一役后开始在乎她的感觉,开始顺着她,开始哄她……要搁以往,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也可以往严重了说,墨冉让我懂得了何为担当何为责任,其实,无心无欲什么的一点也不好,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从骨子里冷漠的人。
赵博阳曾经也说过:“我们虽然是挚友,但是我对你的信赖感却只有百分之六十,不因为别的,这和信任感不同,对你的依赖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彼此都十分的了解对方的德行。”
他的话几乎总是一针见血,或毒舌或极伤人,然而却最真实的反映了事态,他清楚我疑似热情的外表下的冷漠,我也清楚他几近冰冷的模子里有多炙热,所以我们才是朋友,我知道他不光可以信任而且还值得依赖,他也知道我能够信任却不能够太依赖,因为说不清什么时候,我先放手了,就会有人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时过境迁,到了如今,除却我以往那些人生的过客不谈,我开始思考自己能否对别人变得可以信赖一些,比如墨冉……
这是五一假期结束后的一个星期,马桶的水箱总算是修好了,我也终于不用再等待墨冉在三更半夜叫醒我和她同眠,我不再装睡,也不再抱有莫名的期待,但是……
“an……我睡不着,陪着我好吗?”
我想,在那一刻,有一扇代表着情愫的崭新大门在向我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alternative universe:
城郊的“阴阳路”段开设了一间“聆听教室”,去的人只要每月交300元的入会费以后就可以随时来这里倾吐心声以及那些平时不愿与人交谈的事。
起初,我也只是一时贪图个新奇,就当作个玩意儿,但等到我自己开始走进那间隔了一扇帘子的房间后,我就上了瘾。
我坐在那扇帘子的外面,帘子里的人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但就是这样,我那些久久积压在心里的东西才得以全无压力的释放出来。
这很像是在教堂里向牧师忏悔自己的那一套,形式总的来说都是一样的,只可惜我不信教,更不信这世上真有上帝,进入教堂对于我来说总是十分的排斥,因为------我是一个被逼迫的无神论者。
每次倾听我“忏悔”的那位先生自称z,隔着一扇帘子看大概感觉上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而我也从没有告诉过他我的真实姓名,所以他一直都叫我an。
那个时候在学校里学生们都以起个洋名儿为潮流,所以相互称呼交谈中往往是互相装逼、中不中洋不洋。而这个名字,勉勉强强的就逐渐变成了我在外面的代号,反而我真正的姓名那些同学朋友却都记不住了。细究起来,这样倒也可笑。
今天,是高考放榜结束后的一个下午,我即将正式脱离自己青稚的岁月,并且,这也将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间“聆听教室”倾诉。
熟悉的房间,我关上门,径自坐下来,隔着那扇帘子,z静静的坐在那里。
“考试怎么样?”z首先开口问候。
“还好。”我回了一句,并不打算继续这个问题,同以往一样,自顾自的开始叙述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觉的自己并不是个善良的人,至今为止,我说过无数个谎言,做过许许多多的坏事,那些‘坏事’都是别人看着那个貌似光鲜的我时所想象不出来的。”
我开始了自己源源不断的“忏悔”,而z往往在这个时候的工作就是坐在那里倾听,他并不需要在倾吐结束后安慰或者引导我。他的工作,就只是听,仅此而已。
“早在几年前我还被关在那座小城市的学堂里,每天傻兮兮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我心中的异样就早已升腾起来。我有着数不清的怪癖,但对外却永远的装作正常,在一些人眼里我或许是个冤大头,或许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又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子……这样的评价永远与实际上的我相去甚远。
每每这些褒贬不一的评价进入我的耳朵里后,我竟然开始渴望有人能够知道我的真面目起来。
虽然我现在在这里过着表面风光享乐的生活,虽然我仍然维持着那些友善爽朗的假象,但是我知道,再怎么装,也总有一天是会露馅的。既让人担忧又兴奋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前不久,和我同一个班级的那个女生无意间看见了我的另一面。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外表单纯的女孩子竟然也会出现在我胡混的地方,此事可以见得,人人都藏着一个阴暗的不同面。
我在那里施暴,疯子一样的大吼大叫,倚仗着家里的特权肆无忌惮,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而那些狐朋狗友,也从不会阻拦。
从那以后,那个女孩子无意中的在那里看见了我,我也发现了她以后,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可以说,我更加的开始怀疑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了,但也对此甘之如饴。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