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天晚上,趁杨煦仪出门的工夫,林少华下了床,慢慢走了几步,还好,虽然还有些不适,可并无什么妨碍了,看来杨煦仪的医术不是骗人的。
一直没有下床,走一走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不过林少华不在乎,这种可以自由行动的感觉很好,让心情难得轻松起来。
在卧室里转一圈,他已经知道这就是杨煦仪平时休息的地方,而这两天自己占了他的床,他都是在旁边的躺椅上将就,一副我怕你又寻死的样子。
想起杨煦仪吹了蜡烛,还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样子,林少华不由自主的叹口气,无奈的摇头。
转到靠床的这一侧,看到一面很大的木板,悬挂在墙上,而那木板上面还盖着金丝绒的幕帘,只露出带有花纹的边框,走进一瞧,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是主人经常打扫,一副宝贝至极的样子。
这东西,应该是幅画才对,就是不知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名作,让那个脑子稀奇古怪的杨煦仪如此珍惜。
嗯,杨煦仪屋里很简洁,没有什么精美值钱的装饰,就这一处,异常的不符合周围的环境,因为自己一直是卧在床上,所以看不到和床在同侧的木板,今天一站起来,首先就是注意到这里。
珍惜=名画=价值连城=银子
宾果!
林少华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小嘴往上一勾,亏是没人看见,否则这副见钱眼开的德行出现在他那张很清秀脱俗的脸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正在脑子里想着那些银子,忽然后面一阵风扫进来,林少华一愣,杨煦仪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了。
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睛里似乎都是火,林少华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可嗓子像是堵上了,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开口。
“呃……我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走……”
还是林少华先说话,话还没说完,身体腾空了,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被杨煦仪抱回床上,还被恶狠狠的瞪着,像是欠了几百两银子一样。
林少华眨眨眼,对杨煦仪能轻而易举抱着自己的事实努力忽略,可是怎么也忽略不了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一烦,干嘛要这么怕那人啊,如今还不是他害的……林少华心里一气,就低下头不吭声,进行消极战争。
“你不舒服?”
杨煦仪的声音意外的关切,林少华惊讶的抬头,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
“没有。”
“你怎么下床乱走,把伤口扯开怎么办!”杨煦仪又是凶巴巴的。
“可我一直躺在床上很难受么。”林少华皱皱眉,辩解了一句,然后无意的嘀咕:“你去了好久。”
杨煦仪楞了一下:“你在等我?”
“怎么可能!”
杨煦仪露出了一副哦的表情,说:“好了,你还是再忍忍吧。”
林少华怀疑的看着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很高兴一样,尽管那张扑克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就知道他这么说,林少华闭着眼睛叹气,却感觉到一直手触碰到自己的腰部,他被强 暴之后,一直很怕身体接触,顿时吓的一哆嗦。
“你干什么!”声音忽然拔的又尖又高,林少华脸色煞白,瞪着杨煦仪,心狂跳不止。
杨煦仪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被他激怒了,挑衅的动动眉毛,讽刺到:“怎么?我还碰不得你了?什么过分的都做了,就别再装处子了。”
这话刺的林少华心中一痛,头又晕了起来,看他伸手扶额头,杨煦仪再次为自己天生的毒舌毛病懊悔,可是见到他就想欺负,这毛病真是改不了啊。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是说一直在床上难受么?只是要帮你推拿一下。”掩饰去担心,杨煦仪装着没事人一样说到。
咦?林少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他刚刚那么恶毒的说话,才不要理他。
“不用了。”
冷淡的拒绝,林少华转过身子往里侧躺,背过去。
一阵沉默,林少华别扭,这人怎么还不走,站在床边干嘛啊?
下一秒,自己被猛的一推,即刻趴在了床上,而背上摁着那双手。
“不要!”
上一次被迫趴在床上的经历仿佛恶梦一样提醒着林少华,导致他维持现在这个姿势都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反上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眼前一片血红,自动的银牙已经咬住舌根,要是再……就死去好了!
“我不会动你的。”
杨煦仪似乎完全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口气略软了一点:“你现在还有伤,我不是那种人。”
林少华还是紧绷绷的,等杨煦仪把另一只手放到他腿上的时候,又是一颤,大叫起来:“别碰我!”
喊完这一句,林少华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挣脱杨煦仪。意外的,那人并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转过身子,坐在床上,使劲的往里挪。
这么一动,扯到了伤口,被侵犯的记忆太强烈了,虽然醒来之后看见杨煦仪也有过这种感觉,但后来他一直小心的照顾自己,渐渐的就平静一些,谁知道今天自己一趴下,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杨煦仪皱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抱着肩膀说:“你不想趴着,那就坐着好了,我给你揉揉腿。”
林少华盯着他坐到床上,又盯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小腿上,虽然也紧张,可毕竟能看见,所以就忍了。
杨煦仪开始推拿,一开始林少华的心还怦怦跳,后来不得不承认,杨煦仪的技术很好,而且没有一点**的意味,好像只是一个大夫在照顾一个病人一般。
小腿,另一只小腿,然后是大腿……林少华慢慢的不那么紧张了,杨煦仪似乎怕刺激到他,没有按摩大腿靠上的那一节,手指很规矩,按的也很用力,被他按完,确实是很舒服。
“把胳膊伸过来。”
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杨煦仪一点表情都没有的继续推拿,林少华也不去看他,总觉得难堪,不过他刚刚应该只是好心……
两只胳膊都按完了,林少华觉得很轻松,表情也舒展开了。杨煦仪却静静的坐着,好久才说:“你还要不要按腰?”
林少华僵住,咬了咬嘴唇,最后说:“不要了。”
杨煦仪点了一下头,站起身往旁边的躺椅上走,淡淡的说:“睡吧。”
林少华看着他走到躺椅那边,转过身,看见自己在看他,眼睛眉毛都露出一副询问的样子:“哪里不舒服?”
“没。”突然意识到他是在等自己躺下,林少华慌慌张张的倒头下去,拉上被子,然后看到杨煦仪一弓身,吹了蜡烛。
这几天,他都是等他躺下才会灭蜡烛,林少华听见了稀稀簌簌脱去外衣和靴子的声音,杨煦仪知道自己怕看见他的身体,所以才熄灯之后才会换衣服。
突然意识到这点,不知道怎么,林少华的心慌了起来,听不见声音了,杨煦仪应该也睡了吧?今晚没有月亮,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黑暗中瞪着自己……
眨着眼睛,好一会儿都睡不着,林少华终于低低的唤了一声:“杨煦仪?”
这声音听起来怯怯的,几乎马上就有了回答:“怎么了?”竟然是急切至极的。
“没事……”林少华发现他和杨煦仪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咽一口口水,挤出来两个字:“谢谢。”
那边没有动静,林少华心想:自己真是多事!明明他是坏人,你还感谢什么?他不过是做了点事,也不能弥补他的错误,你呀你,就是太心软!惨了惨了,这回,那人不知道怎么得意洋洋呢!
这么想着,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负气的拉过被子蒙住头,还没把头盖住,就听见对面传来那人的声音。
“别把头蒙住,对身体不好。”
该死!忘了那混蛋的夜视!
第八章
第二天一大早,段君然这个糊涂皇上终于发现原本在他身边不离左右的史官离奇失踪,拉着一脸黑线的龙靖蓝旋风一样的跑到杨煦仪的住处,冲进去看见史官卧
病,躺的是杨煦仪的床,竟也没发觉任何奇怪之处,抱住林少华就开始大哭,还振振有词:“史官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朕可怎么活啊那么多朕的英勇事迹都没人给
朕记啊爱卿啊你可要好好活着人活一次不容易啊……”
林少华的脑子一个就有三个大,于是及时的打断他,提醒到:“皇上,这些天您的英勇事迹微臣还没补上的。”
“啊?”段君然楞了一秒钟,马上喜笑颜开,特别通情达理的说:“史官,看你现在病了,等病好了再补也不迟。”
说完又开始念叨:“没有爱卿的日子里朕好辛苦啊好痛苦啊好累啊好难过啊好不适应啊爱卿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朕怎么活啊……”
林少华咳簌几声,看看对面的辅政王龙靖蓝,龙靖蓝笑的得意洋洋,一副解气的样子,看来自己今天的境遇完全是他和杨煦仪早就串通好的,想到这里,林少华暗暗哀叹:上层建筑就是不好惹啊,自认倒霉!
“史官啊他们不给朕好吃的不给朕好玩的还打朕的屁股哇啊朕不能没有你啊你可千千万万不能死啊……”
汗……
敢情这小皇帝联想到戏文里“子探病父”的内容,开始进行情景模仿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他吵昏,于是,林少华一脸僵硬的说:“皇上,事不迟疑,还是先记录吧!”
然后他立刻进入状态,拿出本子和毛笔,开始飞快的补录这三天漏掉的内容……
段君然小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失望两个字,嘟嘟囔囔的:“真是不通人情,朕长这么大,身边的人都是三头六臂护体金刚,没有一个生病的,头一次有机会说这些话嘛,都不让朕说痛快。”
林少华头上冒冷汗,要让您说痛快了,我真还不如继续在杨煦仪这里“养病”呢!
所以说精神攻击是最致命的……
眼睛有意无意的瞄一下杨煦仪,发现他正在和龙靖蓝低语,白白净净的脸上露出很谦虚的笑容,分明一条伪装的蛇!林少华十分的确定,自己看见那笑容的时候胃强烈的痉挛了一下。
似乎今天算准了皇上要来,杨煦仪又用了缩骨功,恢复到平时那副小豆芽菜一样的身材,穿着一身白衣,像模像样的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鹅毛扇,一副老子就是孔明再世的欠扁德行。
真是扔到油锅里再加柴火都算便宜他!
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么丢人跟他说谢谢,林少华就恨不得拿摞史记砸死自己算了。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