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疆域也是广阔,最大的封地莫属皇亲刘黎的襄水和赫连氏族的槐都。
槐都是一片封地的中心,周边绵延百十里群山包绕,易守难攻,是北方匈奴侵扰严重之地,故而由将军世家的赫连氏接管。现任槐王是先槐王庶出弟弟。
槐王宫殿不饰啰嗦,一派青兵铜器陈列也是庄重至极。城门日夜紧锁,门内更是重兵把守待命。忽而城门大开,众兵依次叩礼,走进的高大男人挺拔高挑,一把腰上铜剑重达数十斤,一派步伐壮哉。“末将宴洛参见槐王!”
原来是槐王亲信宴将军,军中威严甚至胜过槐王的英雄,不只骁勇,更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俊朗不凡。“何事!”
“回槐王!前方匈奴已经有数月不来侵乱,也没有细作安插!不过襄水来人了!”
槐王年纪六旬了,既精明又老练,得知素来文治襄水的绣花枕头刘黎就派个老成的信使便衣来访,让手下小卒带着捉贼的名头把信使抓了。又好吃好喝得招待,才拿到了襄王的贴身信物,‘’原来是要借兵。‘’
赫连王一声不吭,一封书信稍去了襄水。
“襄水尊王,赫连氏族许久未谒,望请原谅,边关为圣上心腹大患,臣不敢一日松懈,更不敢做任何越矩之事,未曾问候,先赫连王遗孤赫连涔雪乃臣内侄女,十日后十六岁寿辰,望抽身前来。”
十日后果然襄王到了,各路封地纷纷礼到人到,皇帝和皇太太后也都送上贺礼。宴席整整一天,所有人都被安排了房间,槐王说众位身份贵重,必得重兵把守才安全!又安排了女子陪伴伺候,对襄王倒是反其道而行,聘了槐都名旦,本来刘黎就是长安的名气花花公子,普通女子如何看得入眼呢?
那名旦柳珏,面若桃花模样的温柔人儿,见惯了大人物,刘黎在面前也不卑不亢,“王爷好相貌,百闻不如一见。”
刘黎对这夸奖司空见惯,不过这人很是有兴趣,“柳卿果然天姿国色,这槐都关口倒是净出美人儿呢!”
柳珏媚眼微颤,美人如斯,“可是王爷对小人并不动心。”
“你固然摄人心魄,可是本王心里有人,不会为旁人所动。”
“赫连公子果然好福气,凭王爷这样的风流都能为他心系,夫复何求呢?王爷,骑射场槐王有请!”柳珏整理好衣服,伸手引骑射场的方向送刘黎出门,受了他的一句话,“柳卿玲珑的人,实在可惜了,本王会为你留意一位好女子,今夜太晚了,若不嫌弃就留在本王这儿吧。”
柳珏浅笑,“谢王爷厚爱”
赫连王已经等着襄王了,月亮躲进了云层,一点刘黎平日喜好的诗情画意都没有,“王爷要借兵,小王可以答应,还请王爷他日可以助臣一臂之力便好,只是王爷放心,臣承诺绝无可能造反,更不会陷王爷于不忠不义。”
“多谢赫连王爷!小王只需换走随行的这一千散兵,借走您的一千精兵,他日悉数奉还!”
“砰!”夜空里一阵刀光剑影的火花四溅!来人的轻功了得,接了宴洛一剑就开之大溜,长鞭一甩勾住屋檐瓦砾,轻轻一跃就无影无踪了。宴洛片刻就将长剑掷出,可什么也没斩下来。
“什么人?”槐王质问宴洛,责备他无力阻拦。
“末将不知。来人轻功了得,功夫邪辟,不像中原人士。”宴将军跪下罪。
“既然如此,王爷该放弃大计了!小王明早将告辞!”
槐王没有挽留,既然如此,“望襄王殿下心愿达成。小王会请宴将军会护送您回去。臣先行回去了。”
次日清晨,襄王启程回封地,宴洛一路护送,三日到了襄水。
☆、第七章 绾心
绾心
过了三日是上巳节,封地襄亲王事隔三年再次亲自到汉宫来了,所以传统的重要上巳节由三月三推到了次日,宫娥们采用芍药做糕点、胭脂,宫外女人也效仿——男人们都在花丛旁唱着曲,适龄少男妙女有心仪者就以芍药为信,少年为姑娘戴上芍药作饰用以定情,源于《史记?封禅书》中就记载过的神农氏尝芍药的象征性的情。虽然董府今儿张罗着婚事,这天也是花香满园。
巳时,董府门外立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着一声素黑荣锦的华服,周身绣着银色云纹,腰间束这红色腰带,腰带正中嵌着五色宝石,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王室傲气十足又文质书香。
远处缓缓走来了一名妙龄女子,体态轻盈,长相很是不俗,风采却都被精致的眉妆夺得不剩分毫,少年只看她仿佛周身环绕了一阵说不出来的气息,莫名地透出敌意又藏着一丝神神秘秘。
等着女子走近了,少年瞥见她手里抱着的是锦红的鸳鸯面,面对着面她对上了他的目光,竟彼此相透着王室气息。她晃过一枚白眼,侧转身再懒得看他一眼就迈了进董府的大门。
看门的下人引那女子进了院子,正要关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少年,真真的气宇非凡,虽然是一个下人他也看得出这不是个平常的人。
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下人赶快阖上了门挂了门闩。她嗫声对下人附耳嘀咕了一句话,看四周无旁人问了一句“你可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下人诺诺“诶”了一句就赶忙跑走了。
剩下的女子却把手上的鸳鸯锦轻轻举起,正巧接过一只飞落的画眉鸟儿,在上面抖搂抖搂羽毛。
“画眉姐姐!”
一声娇美的声音传来,女子抬头就看到了大小姐董婉。
“婉儿?你怎么来了?”这女子果然就是溢儿的贴身丫鬟画眉,只不过她很得全府上下的人缘。
婉儿连跑带跳地颠过来,习惯性地弹开那只画眉鸟儿,拉住画眉的手,“画眉姐姐,你陪我出去好不好!”说完就拉着画眉往外面走。
画眉赶紧使力拽回来婉儿,“婉儿你现在不能开门出去!”这句话说得态度和刚才明显有差别,她边看着婉儿的一脸狐疑,一边话锋一转,“你哥哥好几天没出门了,我们去叫他一起出去吧!”
“也是哦,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这几天真的把我闷坏了,何况他呢!”婉儿挎上了画眉的胳膊,边走边聊,“姐姐,你挑的鸳鸯锦真好看!以后你也要替我选,你可不许偏心!”
“你?你那时候是要让婆家给你买的!怎么想嫁了?”
“没有!”婉儿把脸扭到另外一边,“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黏着哥哥的,现在他都要成亲了,就不能陪着我了!还能有谁来陪我呢?!”
画眉眼神偷偷向左下方偏了一下,有点戏谑地扽扽婉儿的袖子,“那就要找你小时候就经常吵着要嫁的那位‘曦哥哥’了啊!怎么好多年不听你提他了呢?”
婉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画眉姐姐!我都多大了啊!而且他和我都好多年…”
就这样两个人说说笑笑去了溢儿的房间。
董贤消瘦了好几天,每日不思饮食,再没出门。而这时董章听下人通传有个叫刘和的人等在门口,惊得一个趔趄,慌忙跑出去了。
董章匆匆去了门口,锦服少年由董章带路,到了悬挂“椒气芷汀”匾额的卧房门口,少年径自推门进去,余下两人随侍侯门。
少年只见屋内香气飘逸,陈设小巧精致,只是单单有明显的清冷,案前十九模样少年独自下棋而已,静默无声。
“溢儿”
背对的少年正在摆弄棋子,身后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声声爱怜和心疼,像阳光一样熟悉得泄入心间,杏眸少年举棋的手指激灵的颤抖,掉落了白棋子。
董贤在榻上微微颤抖,努力着想要起来。
刘欣一跨步冲上去,稳稳抱住董贤从椅子上站起。
董贤转身。
行礼。
“董贤见过皇上!”话一出口,杏眸不禁落下大颗大颗的晶莹闪亮诱人。
刘欣见溢儿的泪珠颗颗晶莹得浸润长如蝶衣的睫毛,又滚落在如脂面容上,眉心微微蹙动。
“溢儿,让你受委屈了!”星目少年轻轻托起眼前的人儿,暖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温声软语中净是怜爱疼惜。“那日的鹅黄中衣我一直留在甘泉宫,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华儿’,这是只有你才衬得起的‘华’字。”
董贤倚在刘欣怀中,神色呆呆的,僵僵的,只是哭着,哭湿了刘欣的衣肩,像云纹中的水汽,让刘欣舍不得离去。
“太后是我的祖母,自幼视我如珍,可关心则乱,当日枔儿的事我不是不知道,也只好这样让你与吟霜成亲,才不会伤了你!华儿,你是明白我的吧!”
董贤感觉到了阵暖意在灵魂与心的结合处散了,散了几日来的委屈伤心,他在他面前,称自己不是“朕”!华儿突然抱紧了怀抱着自己的人,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坚实的温暖和那温暖的味道,泪水却更紧得汹涌袭来。
从墨黑云纹衣袖中,刘欣取出一支芍药“古人赞芍药‘犹绰约也’,今日是上巳节,我赠华儿以芍药,取其‘着约’之意,定不复置卿于此境。”
华儿低低头,偷偷抬起眼睑探刘欣的脸,每次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就不敢再向上看了,就这样他发现他的下巴不尖,也不是很圆润,有小小的槟榔角,像削出来的棱角。
画眉这时候已经和婉儿在集市上了,婉儿很兴奋,画眉倒不是,就在刘欣到溢儿的房间之前,她们是也去过的,可是他怎么也不肯出来!
在画眉的耳畔浮现了一句像是已经被千年洗礼过的誓言——天高海阔终生相伴;碧落黄泉永世为好。她又如从前一样叹气了,“都是注定!”
☆、第八章 何晏
何晏
从那日留下“着约”,刘欣便回宫了,只是偷溜出来,还得尽早回去呢,之后,借太后关心新郎之名,董贤百日内也有十来次进宫的机会,而每次从太后宫中出来到出宫的时间总是相差了三个时辰,太后知道那个时候甘泉宫是否多了一个俊朗少年陪伴皇上,也终究不理会,她还是相信了皇上只是年轻“贪玩”而已。
可能皇太太后也是年纪有些高了,一个年轻气盛的皇上她好像驾驭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一旦相信了就不会轻易的怀疑,或许她在宫中浸透久了,早就失去了相信所谓爱的魔力,暂任由孙子去了。
一日,正值五月中旬,可今年天气比往常暖和,荷花开得早了半月。刘欣又留了董贤在宫里,这次他们去了明渠。
明渠里植了满满的荷,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刘欣又叫它“望舒荷”。
望舒荷盛开时颜色俏丽不可方物,由溢儿最钟爱的青色相衬更令人如痴如醉。明渠岸边刘欣和董贤挽手而立,面对着清清明渠水,轻嗅着淡淡望舒香。荷叶相依存,双面映黄昏。红鱼波间戏,香岸美人问。“皇上,为什么说‘华’字是只有我才能配得起的?”
刘欣攥紧手中的手,眯起眼睛望向夕阳,“你我分别之后的初见,那日桃花漫天。”
董贤侧过脸面向身边的人,眼神里满满溢出了自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其实朕觉得不好,桃花虽美,也是静美,而你才是倾城之貌,也是朕才情不够,想不出更衬得起你的字了。”
董贤伸出手摸摸刘欣的下巴,像削成的棱角,他又何尝不是美如谪仙呢?“皇上,华儿很喜欢这个字,不过如果你足够爱华儿,我希望你能叫我圣卿。”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