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直低眼想了想,斟酌道:“也很好,和你的父亲,佳偶天成。”
这边正说着话,陆回却进来了,见着陆直一愣,招呼过后,便挥手让小厮端进一个碗来,黑漆漆的,还未走近,陆直便闻到了冲天的药味,浅溪眉头也是一皱。
陆直招手:“拿来我看看。”
陆回一愣:“陆兄还懂得医术?”
“略懂。”
陆直这人不说谎话,略懂就是略懂,但是浅溪和陆回都当他是个精通的,也没拦着。从前和楚千江,陆直也学了不少医理。
仔细闻了闻,看了看,便皱起了眉头。
陆回脸色一凛:“这是有什么不对?”
陆直摇摇头,看像浅溪:“不是,我就是觉得有些苦,下次可以换几味药材,便不显得那么苦了。”
浅溪闻言也是一愣。
陆回哈哈一笑:“陆兄真是心细如发啊,未来陆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直偷偷瞟了浅溪一眼,正被浅溪逮个正着。浅溪瞪他一眼,没有说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真的很苦,浅溪擦擦嘴,也没说出来。
陆回又嘱咐了几句,便没有再打搅两人。
这边陆直见他走了,在袖袋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糖丸子,还是从前买给小丸子的时候,陆直自己留下的。
拈了一颗递给浅溪:“很苦吧?吃颗糖。”
浅溪瞬间脸就黑了,这是当自己是他的小徒弟?还要哄着?浅溪将头扭过去:“要吃你自己吃吧。”
是真的冤枉陆直了,若是丸子喝药,陆直铁定不会哄着,只会威胁利诱,小丸子就会乖乖喝下去了。
陆直自觉将浅溪当成了不好意思,把糖往嘴里一塞,咬得嘎嘣响。陆直小的时候生病喝药,都是楚千江好说歹说哄着,末了还要要糖吃的,所以陆直觉得,浅溪也是这样,没想到猜错了。
浅溪听他居然咬起了糖,觉得陆直真是“不拘小节”,只能一脸黑线看他咬得欢快。
这一日陆直走了,下午便托人送来几包药,上头还夹了字条,写着:按时服药,我改日再来看你,这次不苦。
浅溪哭笑不得。
☆、第五十五章解咒
这一日丸子和秦楼临走的时候很不甘心,拉着陆直的衣袖眼泪汪汪:“师父,我走了,没有人陪你上街,你会不会寂寞啊?”
陆直很郑重地想了想,喜滋滋开口:“放心,不会的。”到时候找浅溪就好了。
小丸子更加泪眼汪汪:“那师父,没有我在这帮你追师娘,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会不会缺少帮手啊?”
陆直胡乱往小丸子头上一摸:“你放心,即便你不在这儿,师父也一定会把浅溪带回去的,何况,你想一想,这几次,你不都是添了麻烦?”
小丸子蔫了,想了想,眼睛也不泪汪汪了,技能居然对师父不管用了,那就收起来好了,“那师父,你可要快些回来啊。”
陆直摆摆手:“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师伯,让他带你去凤来看看你的朋友。”
恒瑾在一旁递了一包糖过去,外带一根糖葫芦,一包包着的不知道什么的零嘴儿,小丸子接住,想了想也道:“恒瑾哥哥,你下次记得来永安看我啊,对了,别忘了给我带你说过的蒸糕。”
恒瑾笑笑,学着陆直摸了*的头:“好,快走罢。”说着放下车窗帘,对着驾车的马夫使了个眼色,马车便走了。
秦楼靠在马车一边:“你看,我没说错吧,陆直不想让你跟着。”
小丸子脸一扭,很不服气,想了很久又道:“那我要是跟着师公你学法术,还要剃头发吗?”他可不想光头,大冬天的,多冷呐。
“不用不用,你学了也别告诉楚三就好。”
陆直送走了小丸子,便松了一口气,想着什么时候也将恒瑾打发走就好了,恒瑾跟在陆直后面上楼,在陆直的房间门口停下来唤他:“勤之。”
陆直转头:“嗯?”
恒瑾突然一步上前抱住陆直,陆直吓了一跳,还不等挣开,他便放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
“勤之别气,我只是想和你道个别,今天下午我便要跟着商船北上,往后,往后天南地北的,怕也是难相见了。”
陆直也挺不好意思的:“永安到岳城,快马也不过半日,恒瑾随时可以去找我,我们还是……朋友。”
恒瑾摇头:“我们这些商人,整日里大江南北的跑,过几日我还想去海外看看……”便就此别过吧,从此天涯海角,若是无缘,也就不需要再见了。
“你外出小心。”
恒瑾点点头,又转身下楼,走到楼梯口,陆直唤住了他:“恒瑾。”
恒瑾转过头去,陆直一身白袍站在门口,和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白衣翩然,恍若谪仙,这样的陆直,和浅溪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合衬。“怎么啦?”
“恒瑾,你现在很好。”陆直笑,唇角弯起。
恒瑾低低笑出了声,雾气却在眼眶里开始聚集,转过身背对着陆直挥手:“我走啦。”挥手的肩膀有几不可见的颤抖。
这一走怕是真的,要走出陆直的生命了,从此天高水长,他是名满大江南北的商人,他是卸任神官的算命先生。
刚才还想着诳恒瑾走的陆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开门进去,恒瑾这样,对两个人都好,自己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所以恒瑾放下,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扬州的春天来得早,这几日开始回暖,浅溪便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出来走走。
这几日除了总是做梦外,其他的病好得也差不多了。做梦的话,总是梦见陆直讲过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日想事情有些多,话说起来,自打上次陆直送药,也再没来过了,这都十来天了。
走到后花园,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大伯父。
浅溪转身想走,却被叫住了。
“陆源。”
浅溪低头转过身不看他:“大伯父。”
陆家大伯父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住了:“病可好些了?”
“回大伯父话,好多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日夜思念父亲母亲,不能安眠。”
陆家大伯父脸色微变:“那便让大夫开两副安神的药,好好睡两日吧。”说完不看浅溪就要走。
浅溪上前一步,脸色着实不好:“伯父,陆源有一事不明,请伯父告知。”
陆家大伯父冷汗隐隐:“你说来,我听听。”
“为何陆源母亲牌位不在这祠堂里?”陆家大伯父只回了一句日后再告诉你,便又要走。
浅溪内心气愤难当,当下便拦了路,开口道:“伯父近日睡得可好?陆源可睡不好,每日梦见父亲含冤呢!”是从未见过的凌厉。
“你胡说什么!”陆家伯父大声呵斥,脸色冷峻,额上却有虚汗。
浅溪弯腰行礼:“是陆源睡糊涂了,大伯父恕罪。”
陆家大伯父一句话未说,脚步匆匆走了。
浅溪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父亲母亲,我竟然连这样一个公道都不能为你们讨来,想着便全身发抖。
陆直进来的时候见浅溪坐在地上,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
陆回也是一脸雾水。
刚才陆回回府,正撞见陆直来看浅溪,两人便一起过来了,又听小厮说他来了花园,是以两人便一路寻了来。
不想正看见全身发抖坐在地上的浅溪。
陆直忙连拉带拽将浅溪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肩上的披风掉在地上,陆回捡起来披在浅溪身上。
见是陆直,浅溪不由得往他身上靠了靠,脚很软,竟是站也站不住了。
“勤之。”
“你怎么了?”陆直忙拉住他发抖的手,见他居然连嘴唇都发抖了。
“你带我回永安吧。”说完便昏了过去,身子依旧发抖。
陆直见不得浅溪受一丁点儿的委屈,自己心心念念,连说一句话都怕惊着他,陆府薄待他不算,现在竟然让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独自坐在花园的地上发抖,小厮呢?服侍的人呢?
自己要是不来,浅溪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昏在这里,再让他寒气入体,不是存心让他死吗!
上一次的药也是,什么治病的,什么着了凉,自己明明看着里面大部分的药材都是安神的,浅溪思虑过甚,伤了身体才会病的,这陆家,不知道让他受了多少委屈!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