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刃破开了胸膛,木法禅师换上了锥子,将护着那颗脆弱心脏的肋骨敲断。
指甲几乎扣入手心,立在一旁的严知问宛若一根紧绷的弦,直勾勾的看着岑修儒的脸。因为麻沸散的作用,沉沉入睡的那人,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模样,但他原本就略显单薄的浅红色的下唇,逐渐的愈发苍白。
不久,严知问便感到冰床上的人停止了微弱的气息。
——————————————————
岑修衡已不知在此处徘徊了多久,他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处。他只身一人,身体轻灵,四周暗沉沉,面前却是一条闪着荧光,不见源头的河流。河岸的另一边有着微弱的光线,开着遍地的花,他几番想要飞过去瞧一瞧,却是被无形之力牢牢拉着,无论如何无法越过河岸。
这是在宫中吗?宫女们呢,太监人呢?为何这没有一个人在。他漫无目的的游走,终于有些沮丧,在河边盘腿坐了下来。直愣愣的抱着膝盖,看着河面。
河面上映出的他,一袭东宫太子的装束,仍是十四五岁的容颜。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垂下头,懊恼的将脑袋埋进袖子,时间漫长得仿佛过去了好久,他却没有一丝倦意,可寂寞和空虚,却几乎要将他逼疯。
就在四周一片寂静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上,你知道吗?……近日得高僧指点,方知玉石虽有灵气,但属无情之物,不在六道之内,因而也入不得轮回,更没有资格羽化升仙。”
岑修衡抬起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岑修儒立在他身侧,他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望着河面,喃喃低语着,“所以,这千年积攒的修行,本就是要全数还给您的……皇上。”
“……你在说什么。”
岑修儒有些羞赧的偏过头来,眼中亮晶晶的,却看不出是悲是喜:“方才,臣托严大人将一串佛珠送给陛下,希望陛下日后,也能平平安安。”
听见这话,岑修衡脸上有几分喜色,却傲慢的抬头问:“为何你不自己送来。”
如今两人不过咫尺,为什么还要托人送来,岑修衡有些想不通,故有此一问,而后,便见对方有些为难的垂下眼,解释道:“因为,臣马上要去另一个地方了。只是实在心有牵挂,临行前,无论如何,也想同陛下辞别……”
岑修衡扬眉一笑,露出满意的神色。
“?……”岑修儒抬头看了看虚无缥缈的天空,忽然道,“臣该走了。”
如此仓促的举动,引得岑修衡有些困惑,问:“你要去何处。”
“……臣不知。”
“那你何时回来。”
“……臣不知。”
见对方神色黯然,什么都问不出来,皇帝也不由的皱起眉来:“本宫不许你去。”说罢,见岑修儒摇摇头,便是要走,他想都没想,伸手一把将他拉了住。
他没想到岑修儒的手冷如冰,这一握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问,手中一空,抬头便见到身边的人抽开了手,逐渐远去,他想追上去,脑子却忽然开始发疼,岑修衡用另一手扶着脑袋,发出难忍的呜咽。
脑袋仿佛被过多的人和事一下子塞满一般几乎要爆开,锦鲤,桃花,槐树,萱草,佛珠,纸砚杂乱无章的在脑中呼啸而过,一些支离破碎的字句和记忆碎片逐渐寻觅着,试图将自己摆放在原有的位置。
那屋顶上,槐树下,耳鬓厮磨的记忆像黑夜中的烟火一般忽而闪耀,又归于黯淡,就在脑中一片混乱之时,记忆深处忽而有一句话,音色稚嫩带颤,熟悉而又陌生。像是听见过,又记不起是何时。
“太子殿下……修儒,喜欢您。”
……
朕也喜欢你啊!喜欢得……喜欢得……
直觉告诉他不能停在此处,眼见对方远去,他踉踉跄跄的撑着河岸爬起来,忍着疼追了过去。每一脚步声都仿佛踏在湿地,岑修衡低头才是见到,这一路都是殷红的血水,一直蔓延至尽头岑修儒的背影。
“修儒——!等等。岑修儒。”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追上去,然后告诉那人自己有多喜欢他。
好不容易迎头赶上,可当他伸手之际,岑修儒的身影却如雾一般,一握之下,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刹那间全身像淋了滚油一般疼痛难忍,皇帝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来,侧身呕出一口污血。恍恍惚惚听见宫人们的惊呼,大喊着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w←刘将军此刻一定表示秀死快。求别黑。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随着一声轻响,木法禅师终于将锥子放置在一旁,在旁的小沙弥知道仪式已到最后一步,端着盛水的玉盆走到一旁。木法禅师闭目轻诵一句经文,接过一柄精巧不过三寸的尖利短刀。
岑修儒面色如土,已没了一丝生息,但隔着不过几尺开外,严知问见那身体中的心脏,仍在鲜血中不屈的搏动。
严知问也是信命的人,此刻却只能闭目,期冀奇迹的发生。
不料,在短刀探入胸腔的瞬间,他耳边窸窣,忽然听得刑房外脚步匆匆,近了,只听一人高呼道:“刀下留人!圣上有旨!”
皇上醒了?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严知问不禁浑身一震。抬头见一直方才一直显得曼斯条理的木法禅师也是一顿,而后面目生恶,手中利刃忽然直直刺入岑修儒心口,严知问伸手就稳稳将他的手腕截了下来。
“禅师,圣上有旨,你要抗旨不成?”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