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癫狂(网络版)》分卷阅读11

    何况沈言出手毒辣,岂肯给自己留下隐患?或许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景昀已不知葬身何处。

    好一阵,柳墨才喃喃道:“怎……怎么会?乌族从来不参与我朝党争,当年废太子一党跟乌族,该当并无勾结之事。”

    勾结外族,罪同谋逆,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乌族虽然居于大晟国内,但大晟子民皆视为异族,却也是一般。这等大忌,不到万不得已,谁肯轻犯?当年先帝一夕之间心意顿改,固然有心疼宠妃爱子之故,却也未始不是为了这个大忌。

    皇帝简短地道:“楚西岭。”

    当年的诬陷,今日,或者已成了事实。楚西岭虽人在狱中,但既然有人能暗中告知其京中诸事,让他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搏,那么替他传话乌族,又有何难?

    又是长长的一段沉默,柳墨终于开口:“写信给徐世铎罢,赐他免死金牌,许他世代为王,要他为我大晟,守住国门。”或者事情不会如此糟糕,可若等到如此糟糕之后再来补救,未免太晚。

    皇帝道:“后患无穷。”本已是君臣相忌,况徐世铎又不是安分之人,他有了免死金牌,再来个世代为王,日后定生风波。

    柳墨道:“既是后患,便不是眼前,但有时间,咱们……总能设法的。”

    赶去沈府查看的内侍很快回来,沈言三日前携子离京,沈府余下近百人口,竟无一人知晓父子二人的去向。

    这是意料中事,皇帝点头,挥手让内侍退下。柳墨苦笑道:“那孩子……臣大概知道为什么找不到皇太孙了。”

    皇帝眉头一皱:“沈言的儿子?!”

    柳墨点头:“沈言的儿子,前年他离京之前我见过一次,当时确实不是皇太孙,想是出京之后才调的包。去年沈言回京时,我在他府里见到那孩子,依稀觉得面善,那时只以为孩子是像当年那女子、沈言的妾氏,如今再想……原来这孩子,是像当年的太子妃!”

    太子妃寻常人哪里见得着?柳墨却曾被当年的四皇子带着见过她一次,只是印象不深,又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只把那孩子当作是沈言之子,上一回竟然便没认出。难怪算起来刚刚周岁的孩子居然已经会走路会说话。

    好个沈言!

    柳墨回到府里,楚铮又在院子里练剑。

    柳墨站在边上静看许久,候楚铮终于停下,这才拿了锦帕上去给他拭汗。

    楚铮漠然处之,既不欢喜,也不恼怒。

    放下锦帕,柳墨道:“今日……好么?”

    楚铮道:“有话便说。”

    柳墨踌躇许久,终于道:“景昀不见了,你爹也被人救走了,楚铮,天下要乱了!”

    楚铮猛然抬头。爹被人救走了?跟着才又想起,景昀不见了!可柳墨怎么说天下要乱了?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他很快便想明白了,天下……只怕果然是要乱了!

    他一时怔忡不能言语。心头欢喜,又有说不出的混乱惶惑。他不服新帝,却更不愿天下大乱。

    柳墨道:“楚铮,事关天下,若你知道你爹的去向,或是沈言去向,景昀可能的下落,随便什么,说出来!”

    “沈言?”

    “沈言大约便是当年李景瑜身边的谋士。”

    哦……楚铮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墨仔细看他反应许久,失望地叹口气。楚铮果然不知道!

    沈言父子就此失踪,全力通缉多日,始终没有消息。

    派了大批人马去岚山查找景昀下落,同样毫无消息。岚山太大,藏一个人在里面,便如一滴水落在大海,派了再多的人去,一时之间,又哪里找得出来?派去的官员屡次传乌族的卓固族长来问话,答复却无一例外,次次都是一问三不知,君臣两人虽然几乎可以肯定景昀人就在岚山,但无凭无据,一时却束手无策。

    过得半个月,未被救走的楚家人等和旧部共三十余人解到京城,连着严刑拷问了数日,一无所获。皇帝渐渐焦躁。此时叛乱未起,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敌暗我明,能早一日洞察先机,便有一日的好!

    时间不紧不慢到了三月,正是春狩之期。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皇帝带了数十武将和世家子弟往玉山狩猎。

    柳墨带了楚铮。他本不愿带楚铮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然而皇帝却径直下了圣旨,他也不能公然违旨。

    浩浩荡荡赶到玉山,进入猎场,一行人才勒马停下。

    皇帝道:“放猎物。”

    有人大声应是,策马往前面奔去,很快打开了放在密林深处的几个大笼子。

    这是惯例,为免皇帝和大臣们因猎物太少而扫兴,狩猎之时,总要事先备妥猎物的。

    然而这一回,放出的猎物却是三十余个满身血污的人。

    皇帝这时才看向楚铮,森然问道:“楚铮,楚西岭何在,沈言何在,景瑜留下的人马,何在?”

    楚铮呆了片刻才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远远地,隔了密密麻麻的树木,看得并不清晰,可那些都是他的亲人,和曾经最亲密的战友,柳墨只说他父亲已被人救走,却没告诉他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被救了!

    皇帝冷笑一声,喝道:“众卿,规矩和往日一样,猎物最多者,胜!朕,有厚赏!”

    这时随行众人都已知道这是楚西岭的家人和旧部,得了皇帝命令,再不迟疑,一起纵马奔去,一边张弓引箭,嗖嗖连声,直向那边的楚家人等射去。

    楚铮狂叫了一声,纵马直向那边奔去。

    柳墨惊醒过来,看了皇帝一眼,顾不得多说,策马向楚铮急追过去。

    身后皇帝冷冷道:“楚铮,你几时肯说,朕便几时让人停下!”

    可楚铮不是不肯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能拼命策马向前奔,徒劳地想要护住这些他已经无力相护的人。

    三十余人四散奔逃,心里都知道逃不过,可求生是人之本能,箭射到眼前,却不能不逃。

    却有人反而向这边奔来,一边跑,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挡开射来的利箭,嘴里叫道:“少帅,少帅!”

    楚铮拼命策马,伸长了手,叫道:“季副将!”

    眼看两人的手就要碰到一起,季副将却猛地跌了下去,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膝盖,跟着第二只箭射穿了他的脖子。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定定看着楚铮,嘴里吐着血沫,嘶声叫道:“主母,主母……”砰然倒地死去。

    楚铮大哭了一声,舍了季副将,策马直向密林深处奔去,那边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然而有个纤细的身影还在几个人的护卫下不断地奔跑,奔跑……

    楚铮拼命追赶,距离渐渐缩短。

    蓦地里嗖的一声,有人一箭射在他的坐骑臀上。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楚铮砰的摔下马来。他爬起身来,提剑仍往前奔。

    不断有利箭擦过身边,前方不住有人倒下。

    楚铮拼命地跑。有人回转了马头,自马上一剑向他斩下。他倒地翻滚了一下避开,反手一剑划过马腿,乘马一时受惊,起身又往前跑。

    前面的纤细身影越来越清晰,那女子回过头来,眉目淡雅,看着楚铮张了口。

    楚铮也张了口:“二娘……”近了,近了!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在生母离世之后,给了他无数亲情和温暖的女人。

    然而那女人却跪了下来,胸口洇出血红。

    楚铮眼睁睁看着这一箭擦过自己身边,射入她胸口,他提了剑去挡,却挡不住。他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抱住她,声嘶力竭地号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女人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楚铮,拼命动着嘴唇想要说话,却终于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楚铮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是想最后叫一声“铮儿”。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楚铮左手抱起二娘尸身,右手挥剑刺去。

    马上的人提剑去挡,楚铮手腕一转,一剑刺瞎了马的左眼。他如今力气速度都不够,剑法却精妙狠辣异常。

    那人被受惊的马甩下来,楚铮赶上去,提剑便刺。那人连忙翻滚着躲避,到底还是被楚铮一剑刺中大腿,痛得惨叫起来。楚铮疯了一般提剑又刺,另有人赶上来,一把抓住他握剑的手,叫道:“楚铮,住手!”

    楚铮已经认不出这人是谁,拼命挣扎,挣不开,低头一口狠狠咬在那人手腕上。

    柳墨嗷地惨叫了一声,死命捏着楚铮下巴,好容易掰开,楚铮一脚踹在他腿上,踢得他一下子跪了下去。他忙伸手一捞,抱住楚铮的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楚铮在他怀里不住挣扎,嘴里呜呜哭泣。手里的剑已经掉了,连唯一能动的右手也被柳墨捏住,便又号哭着用牙齿去咬,疯子一般。

    柳墨闪避了一阵,无计可施,终于一掌劈在他后颈。

    楚铮醒来时,人已在容王府里。满室昏暗,柳墨守在一边,手腕上缠了厚厚白布。

    岑寂良久,柳墨才道:“此事,我事先不知。”

    他事先不知,可若是皇帝事先知会了他,他又能否拦阻?他不知道。

    制敌先机有多重要,他跟皇帝一样清楚。只因他深爱着楚铮,心里信他不知情,便不肯真正为难了他,而皇帝虽然也料想多半如此,却是只要有万一的可能,便绝不肯放弃。这段时日皇帝屡次要柳墨将楚铮带去受审,都被柳墨坚拒,终于有了今日之事。

    其实像楚铮这样的人,刑罚审讯都多半无用,反倒是皇帝今日的这一招才是真正毒辣,楚铮但凡知道一点,都断不可能再隐瞒不说。

    如今倒是确定了楚铮确实不知情,然而皇帝那边确定了,自己却当如何?

    这笔债,楚铮绝不会只算在皇帝头上!

    楚铮痴痴不答。

    柳墨道:“你二娘的遗体,我已命人收在府里,你要去祭拜一下么?”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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