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凤祥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脸瘦身高,清俊的脸上有种曾经历过长期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风霜感觉,他神情严肃,一副难得露出笑容的样子,却能予人冷静自若的感觉。最让人瞩目的是他的目光锐利,鼻子高挺而直,嘴巴在比例上大了少许,额角高隆,确有大老板的格局。
听着在座人的感叹,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请尚大家。诸位只要稍后一会,就能一堵尚大家的芳容舞姿了。”
这时,坐在荣凤祥对面的一个人笑道:“刚刚边兄自告奋勇,说要亲自去请尚大家出来,怎么一去不复返了?莫非是得了尚大家的欢心,成了入幕之宾,只顾自己风流,把我们都给忘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又有人笑道:“边老哥虽然是花丛老手,但是若论长相,远不如独孤云,尚大家只怕看不上,我看边老哥这次是吃了闭门羹,不好意思再回来见大家了。”
荣凤祥捋着三缕长须,悠然笑道:“诸位莫急,我已经又派人去请了。尚大家名闻天下,自然不能以一般的歌姬相待。摆点架子也是应该的。”
“荣老板富甲一方,乃是我们北方商社的龙头人物,尚秀芳名气吹的震天响,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歌姬,尚老板三次相邀,也是给足了她面子,若是再不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话可不一定哟!杜老板没有听说吗?独孤阀的那位独孤云成了尚秀芳的第一位入幕之宾,这会正是恋奸情热,只怕……”
“哼哼,果然是姐儿爱俏,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听说独孤云不但会写的一首酸诗,长得更是俊俏无比,跟娘们一样,也难怪尚秀芳尚秀芳一眼看中。他娘的,这小子真是幸运,竟然喝了尚秀芳的头汤。”
“嘿嘿,陆老板就不懂了吧!头汤没了就没了,做耕田牛可是很辛苦的,独孤云愿意做这个苦力就做去吧。没了卖艺不卖身的这个牌子,说不定咱们也有机会尝尝这天下第一才女的味道呢!”
此时酒到半酣,喝的醉醺醺的宾客们都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阴暗的猜测起独孤云和尚秀芳那一夜的细节来。
听着这些人的醉话,荣凤祥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
就在这气氛热烈的时候,红拂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荣凤祥认得她是尚秀芳身边的贴身丫鬟,心中一喜,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红拂姑娘。尚大家如何说?”
红拂出身的门派与魔门关系密切,自然知道荣凤祥非是一般的商人,他的真实身份是魔门三道六派中真传道的派主,而他本人武功高强,更是名列魔门八大高手之一。红拂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将独孤云的原话转告,独孤云武功虽然高,但是毕竟年轻,未必是这个魔门深不可测的高手的对手,若是万一……不过,红拂又想起自己被独孤云这可恶的混蛋两次欺辱,连小姐的清白之躯都被她占了便宜,不禁心中大恨,决定原话转告,让这个霸道而又无耻的色狼受受教训也好,反正以独孤阀的势力,在大兴又有独孤凤尤楚红这两大宗师级高手坐镇,荣凤祥未必敢真的对独孤云下死手,自然犯不着为他圆话,因此径直道:“抱歉,我家小姐正在招待独孤云公子,无暇过来。”说到这,装作一副犹豫的样子,顿了一下。
荣凤祥面色不变,轻轻一笑道:“喔,原来独孤阀的云公子也在,那就也请独孤云公子也一块来赴宴吧!”
红拂面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却暗道:独孤云,这是你自己找麻烦,可怪不到本姑娘头上。突然扬声道:“云公子说,让荣老板您立刻滚出大兴。若明日太阳升起之前,他还看到您留在大兴城内。就让您永远永远看不到第二次的日出。”
红拂的声音清亮,在满大厅的调笑和呼和声中是那么的突兀,每一个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宾客都是陡然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蓦然间,原本喧闹无比的大厅变得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将目光看向荣凤祥。
荣凤祥原本的笑容顿时定格,握住酒杯的手猛的一紧,上好的玉杯顿时被捏的粉碎。独孤云此言,不啻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脸上扇耳光。一个独孤家的小辈,竟然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说出他立刻滚出大兴这种话,对他来说,是无比的奇耻大辱。这样猖狂的话,就算是宁道奇石之轩之辈也没有对他这样说过。如此的耻辱,让他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大部分的宾客看向荣凤祥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在他们看来,荣凤祥名气虽然大,但毕竟是一介商贾,于独孤家这种势力遍布朝野的高门大阀还是不能比的,独孤云此言虽然稍嫌过分,但是这口气荣凤祥只怕也要忍下去。
荣凤祥面色僵硬,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一下,冷然道:“独孤家好大的威风。我荣凤祥今晚就坐在这里,看他独孤云怎么让我滚出大兴?”说着又向所有看着他的宾客笑道:“不好意思,扰了诸位的雅兴,来,我们继续。荣某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宾客都不禁面面相觑,沉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似的举杯。但是宴席的气氛缺不复原本的热烈。
酒宴持续了没多久,突然见荣凤祥的一个亲匆忙随闯了进来,在荣凤祥耳边耳语几句,荣凤祥不禁色变,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一声道:“小辈欺人太甚。”
众宾客顿时纷纷侧目,不知道独孤云使了什么手段,让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荣大老板如此失态。
荣凤祥豁然起身,怒气冲天的道:“好,小辈既然如此欺人。我荣凤祥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
尚秀芳居住的小筑之内,独孤凤正与尚秀芳安然对弈。独孤凤此时,竟然难得的占据上风,眼见就要将尚秀芳的一条大龙杀的七零八落,不禁心中畅快,笑道:“秀芳深思不定,这会可是大失水准呀!”
尚秀芳幽幽一叹道:“秀芳蒲柳之质,当不得云公子厚爱。更不值得公子为了秀芳结下荣凤祥这样的大仇家。”
独孤凤一子落下,将尚秀芳的这条大龙彻底切断,悠然笑道:“身为七尺男儿,若连所爱之人也不能保护,那生来世间何用?再说,我初出江湖,名声不显,若是不捡两个够分量的鸡来杀杀,如何能震慑那些垂涎秀芳的宵小之辈。”
侍立在一旁的红拂看不惯独孤凤一副自大的样子,不禁出口嘲讽他道:“好大的口气。可惜没人理会,荣凤祥这会不是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饮酒取乐,也没见你云公子有什么举动呀!”
独孤凤淡淡的一笑,对红拂的冷嘲热讽不予理会。
“独孤云小儿,老夫与你有何怨何愁?你不仅使人扣押我的手下,还到处宣扬老夫乃是魔门妖人。”红拂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外传来荣凤祥的大喝之声。
独孤凤又一子落下,棋局落定。尚秀芳看了一眼棋局,放下棋子,笑道:“我输了。”
独孤凤长身而起,微笑道:“等我打发了门外扫兴的猴子,再来和秀芳多下几局。”
荣凤祥站在院外,心如火烧,魔门一向行事诡秘,为达不择手段,因此在被最重视规则的商人心目中如洪水猛兽一般,独孤云大肆宣传他是魔门出身的手段,算是直击倒了他的软肋,这个传言流传开来,无论能否证实,他在商人圈子中的名声都将一落千丈,这对他正在筹划中的某些大事,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由不得他不愤怒。
荣凤祥正要推门闯入,却见院门自动张开,迎接他的是一道翩然出尘的身影。独孤云一袭白衣胜雪,踏着月色走出来,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荣凤祥用神地审视独孤云,却发现他的气机如天上的行云一般,自然变幻,捉摸不定,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震骇神色。脱口道:“你是楼台观的传人?”
独孤凤那两道不浓不淡的剑眉微微轻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显得男子风流无拘的笑容道:“辟尘你是否觉得我楼观道无人了呢!竟然敢大模大样的在关中出现。是否忘记了你们祖师的誓言了?”
荣凤祥神色变幻不定,他本以为自己假扮的荣凤祥的这个身份天衣无缝,就算别人怀疑他和魔门勾结,但是最多也以为他和真传道关系匪浅,猜不出他就是辟尘,这才大模大样的以荣凤祥的身份来到关中。只是没想到独孤云竟然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让他不由得不震惊。
不过他到底是积年老妖,城府颇深,沉下了心情,冷哼一声道:“原来你的修为已经臻练虚合道的道家至境,难怪敢夸下海口,要荣某滚出大兴。只是你小小年纪,又有多少火候?让荣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哼,好大的口气,就是你们楼观道的道主歧晖亲来,也不敢对老夫说这样的话。”
独孤凤负手而立,仰望屋顶上的星空,摇头长叹道:“你们老君庙一脉,果然越来越不长进!当年长眉老祖虽然于我派祖师理念不和,破门而出,自立老君庙,虽然行事有所偏颇,但总还是我道家一脉。哪知你们这些徒子徒孙越来越不成器,与魔门沆瀣一气,竟然还混成了什么三道六派,真亏你们还敢只称道祖真传。若是长眉老祖地下有知,看到你们今日的样子,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荣凤祥给独孤凤揭到家门短处,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小辈,果然和你的祖宗一样,最会耍嘴皮子功夫。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了楼观道的几层功夫,竟然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独孤凤洒然一笑道:“老君庙自甘堕落,与魔门同流合污,坏事做尽,为祸苍生。本门前辈念在双方同出一源的情分上,对你们屡屡手下留情,希望你们又朝一日幡然悔悟,重归正途。不过你们到底恶根深种,积习难改,不但与魔门沆瀣一气,还忘记了当初立下的但我楼观所在之地,老君庙皆退避三舍的誓言。也罢!你既然不尊誓言,我今日就替道祖清理门户,将你这道门叛逆拿下。”
荣凤祥冷哼一声,面沉如水,双目中邪芒大盛,紧紧的盯着独孤凤,脸上原本黄色肤色渐渐变得的晶莹哲白,显然功力已经提聚到了极致。老君庙与楼观道同出一脉,荣凤祥自然知道楼观道的心法上承道祖,以虚静守雌为主,无为而应万变。独孤云屡出狂言,所为的目的不过是激他首先出手,好能淋漓尽致的发挥楼观道的绝学,他自然不会上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上散手
四处的花木亭台之中人影绰绰,显然是许多人不肯错过荣凤祥与独孤云的激烈冲突,跑来看热闹。
独孤凤负手而立,仰首望天,他的身形仿佛与这夜空融为一体,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明明离得很近,却给人一种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感觉。这样高明的境界,看的荣凤祥心中一沉,首次对战胜独孤云没有把握起来。
独孤凤一边看着夜空,一边淡淡道:“听闻老君庙有两大镇派秘技,为“子午罡”和“壬丙剑法”。其中“子午罡”乃是长眉老道模拟本门的至高绝学先天紫气而来,不知道继承了本门先天紫气的几层威力。我今日就以本门的先天紫气领教一下你的子午罡气,希望你辟尘修炼的火候够足,不要让我失望。”
独孤凤虽然仰首望天,但是荣凤祥却能够感觉到他那浑然天成的精神意志,正牢牢的锁定着自己,短短的几句话之间,两人已经通过气机交锋十数次。正如独孤云所说,荣凤祥的子午罡气乃是仿先天紫气所创,真气应天地四时而流转不定,但是独孤云像是对他的子午罡气十分的熟悉一般,气机的每一步变化都直指他真气发动的“窍穴”。这样奇异的事情,就连他面对阴后祝玉妍时都不曾感觉到。
庞大的压力之下,荣凤祥再也不敢把独孤云当做单纯的晚辈,冷笑道:“想不到自诩正统的楼观道对敝传的小玩艺有这麽深的认识,至於荣某的子午罡气是否能够胜过先天紫气,正要请你这位楼观道的当代传人指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独孤凤悠然踏出一步,但是随着独孤凤的这一步踏出,荣凤祥的脸色不禁一变,独孤凤这看似随意的一步正恰恰踏在他子午罡气运行的一个节点上。
“啪!啪!”
独孤凤脚步不停,如闲庭信步一般的向着荣凤祥走去,浑身没有一丝杀气,但是她的每一次落脚都恰恰踩在荣凤祥罡气运行的一个节点之上。
气机牵引之下,荣凤祥顿时不得不全力出手,若是让独孤云这么一步步走下去,势必会彻底扰乱他原本完整统一的气机,将先手彻底拱手想让。
“锵”!
荣凤祥宝剑离鞘,登时生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凛冽罡气,直射向独孤凤,罡气既凌厉纯厚,又带着一股飘飘若仙的出尘味道。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荣凤祥全力以赴的一剑,独孤凤长吟一声,身体忽然生出非任何笔墨能形容的微妙玄奇变化,左手似是漫不经意的一挥,宽袖扬起,一只晶莹如玉的手从左袖探出,指尖并拢,扫在荣凤祥的剑锋处。
荣凤祥全力以赴的一剑给独孤云的玉指扫中,顿时觉得一股柔和而莫可抗御的劲气像一阵长风般刮至,无坚不摧的凛冽罡气就像是撞上了一个柔韧而又极速旋转的皮球一般,给带的身不由己的偏转开去。不但立即攻势全消,还被带得往外旋开。
独孤凤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微微一笑,油然道:“原来辟尘你的子午罡还不能完美的融合到剑法上去,若是技尽于此,只怕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荣凤祥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排名尚在左游仙尤鸟倦之上,一身子午罡气深不可测,论修为早已经是宗师一级的高手,独孤凤若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凭着出神入化的绝顶剑术,收拾他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若以独孤云的身份出面,不能使用最拿手的心剑神诀,那战力就有不少折扣,于荣凤祥这类宗师级的高手交战,胜负难料。故而,尚未开战前,独孤凤便以种种言语频繁打击荣凤祥,务必使他心浮气躁,不能以完全状态硬战。交手之后,先是利用荣凤祥对先天紫气的忌惮,迫他定下不主动进攻的策略,然后更是凭着对子午罡气的了解,步步紧逼,逼得荣凤祥不得改变策略,强行出手。这一连串的消弱下来,就造成了独孤凤一击抢占到上风的战果。
独孤凤一招抢占到上风,得势不饶人,身形一动,如影随附一般跟在荣凤祥身后,五指并拢,真气如流水般经过体内脉穴的千川百河,汇成洪流,一掌斜切,庞大凌厉的劲气透掌而出,劲气撕裂空气,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重重向荣凤祥斩去,快速得叫荣凤祥大吃一惊。
旁观的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其中并不缺乏眼力高明的高手,谁都猜不到独孤云厉害到如此层度,一出手就将荣凤祥逼入如此的险境。
荣凤祥身形疾旋,如陀螺一般,连转三匝,罡气横流,带起狂暴的龙卷。借着回旋之力,宝剑迎上独孤凤的手刀。
“篷”
劲气交击。
荣凤祥浑身剧震,横移开去。
独孤凤上身微晃,身形不动,却是失去了继续进攻的机会。不禁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到底有两把刷子,落入下风的情况下,还能借奇招反击,挽回颓势。不过,这一次的交击,也让她摸到了子午罡气的特性,说起来子午罡气和先天紫气十分的相似,真气都是随天地四时流转,无时无刻都保持在最巅峰,没有一般武功的真气高低起伏的波动,而且两者的真气窍穴的都在无时无刻的四处游动,让人摸不清虚实,无法通过行气路线判断出招的规律。两者所不同的是,先天紫气讲究无为而为,不刻意强求,而子午罡气则是有为而作,刻意求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