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我又有点发窘。
戚凤告诉我晚上跟他一起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两个男人睡一块,也太……也太不像样了吧?何况才到桐庄一天……
结果他反问我应该什么时候合适,还说既然答应了他,就是早晚的事,早和晚有什么区别?我说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安静的夜里,他开口:“是不是不习惯?”
我“嗯”了一声,“你呢?你平时也是一个人睡的吧?”
“是。”他顿了顿,“有一次例外。”
“哪次?”
他沉默了一下,“……那次。”
那次是哪次?这叫什么回答?我正要继续问,一转脸看到他的眼神,我不知怎么,倏然一激灵,回想起某个酒醉的夜晚。“那次?!”
我惊讶过后就是沉默,急促地呼吸;他也是沉默,须臾柔声问:“是不是很疼?”
我猜我的脸肯定红得像郑师傅端出来的熟虾,“有、有点……”我还不知道同性之间是那样的,当时惊慌恐惧了一阵,好在我忘得也快,没两天就过去了。
静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心一横,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如果你想……我就……”
他声音听起来惊喜中带着讶异:“你肯?……我还以为那次让你很厌恶……”
我忸怩得自己也心烦,干脆轻松一笑:“难道一辈子都不做?早晚都要的,早和晚有什么区别?罗嗦什么?”他又不娶妻,难道我叫他去修道吗?何况我也心甘情愿。
他也笑了。笑完之后,他伸过手来抱住我,温热的嘴唇覆过来。熟悉的芳香骤然浓烈而醉人,他的嘴唇像火一般热烈,比那回酒醉鲜明得多;他的头发落在我脸侧,身体也是滚烫,紧紧贴着我,我身上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悸动,想抱住他一起融化,融化在耀眼的沙漠里,沉没在温柔的海水里……
过后,还是挺疼。他的手搭在我腰上,我平躺他微侧,各自轻轻喘息。
“韩春,”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你睡不着?”
“我……”我侧过身跟他说话,谁知牵动身体,才说一个字就痛得抽气了一下。
“疼得厉害?是不是受伤了?”他起身点灯,“我找找药。”
“不用不用!”烛光一亮我就慌了,黑乎乎的还好,房间一亮还不要羞死人?“你……”
我想让他赶紧熄了,谁知目光望过去,我就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的后背:“你!”
——他的背上,交错着深深浅浅几处伤痕,看得出是旧伤了,其中有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极为骇人,至今伤口还陷下去一寸来深。
“你背上……” 我颤抖着声音,盯着那可怕的伤痕,震惊转为了心疼和愤怒,“是谁干的?”
他微微一震,没转身。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两个字:“我爹。”
“从前我爱穿红色,我爹看了生气,叫我换,我不换,他恼怒了就用家法教训我。动手的时候我好像又顶了他一句,他手一重,铁鞭裂了,活生生把我背上一条皮肉勾下来。”他平淡地说。
“你爹太狠心了……其实你穿红色也好看,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我看着伤疤,只觉心疼得不行,伸出手轻轻抚上去。
他身子又一震,点灯的手一歪,几乎碰歪烛火,连忙撤手,又碰到了什么,桌上一样东西骨碌碌滚到床上,正好弹到我这边。
我拿起一看,褐黄色,圆的,干瘪瘪**,我凑到烛边细看,“这是什么?”
戚凤劈手抢过,好像很怕我见到。
我已经看了出来:“……是橘子?”
戚凤脸色相当尴尬。
我登时想起来。就是那个橘子!一甜一酸,甜的我给了瑞歌,酸的…… “你没吃?”
他不理我。
“没吃好,没吃最好……”我惊愕过后,紧接是庆幸。
他漂亮的黑眼睛疑惑地瞧过来:“为什么?”
我硬着头皮地把真相说了。
他果然脸色发青,“我就知道,瑞歌和我是天上地下!她手里的是橘子不等于我的也是橘子,亏我还高兴一场!”
“对不起,”我连忙低声认错,“我……我那时把你当成了一个坏人,所以才想捉弄你……”
他斜瞟我:“你没喜欢瑞歌?”
“喜欢,可我把她当作家人,绝没有非分之想。”
“季凉呢?”
“那就更没有了。”
“我呢?”
“……”我语塞。也没有。
“你是不和尚投胎的?谁喜欢上你谁倒霉!”
我一笑:“现在我喜欢你呀……对了,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对我好。”他认真注视着我,良久轻叹,“记得那天我去找你,你提醒我楼梯不稳,换了别人……会恨不能摔死我,你却……那些要债的债主,谁不是想我早死早好?”
我心一酸,摇头:“其实……我后悔过的,我还恨自己优柔寡断,害得瑞歌姑娘被你威胁……”我声音小得快听不到。
他一怔,突然蛮横地抱住我:“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就得关心我对我好!不能再去想别人!”
我的手环着他的背,慢慢摸到他的伤痕,轻柔地来回抚摸。他说得不对,我并没对他好,而是他对我很好。
我心里酸得厉害,眼泪险些掉下来。
“你瞒着我这么多,还对我那么不好,你要赔我!”他气呼呼地说,猛地把我压下来。炽烈的气息带着醉人的芳香,我一阵晕眩,但还没忘了亮光,费力地吐出一个字:“灯……”
“别管它了……”他胡乱亲吻过来。
“不行!”他不嫌羞,我可受不了!
他只得抬起头,一挥手,烛火立即弹灭。房间又沉入一片浓浓的黑暗中。我才松了一口气,又被他的动作弄得呼吸急促,最后干脆什么也想不了,一切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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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问戚凤到底拿了刺史大人什么东西,让他顾忌成那样,戚凤露出的明艳笑容让我觉得他阴险依旧。
“刺史大人精明能干,但他怕老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某一次他前去同僚家饮宴,美女环伺,歌舞到半夜,他回家晚了,夫人火冒三丈,不让他进房。最后刺史大人只好写了一份情真意切的认罪书,还盖上了州府的大印,陪着笑脸交给夫人收藏,这才过去了。”戚凤挂着一丝微笑,“他要是不向着我,我就把认罪书公诸天下,他绝对要千古留名了!想想他那么爱面子的人,能不从吗?”
还有这种事?真不可思议!“那份认罪书在哪里?”我太想看看了。
“还给他了。整天催,烦得很。”
“你拿这个要挟他,就不怕人家记恨你?”我有点担心。
“不怕。” 他下巴一抬,“认罪书落到他自己手里,他夫人手上就没有把柄了,他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应该是谢我还来不及!”
他接着说道:“说起来,刺史大人其实是个好人,又是我爹的老朋友,虽然不是两袖清风,也能算是为官公正。他还对我一直很头疼。”
我连忙道:“就是呀!你别再去骗人了,自己心安,也省得惹来麻烦。”
他看看我:“你没骗人,难道就不惹麻烦了?”
我无言以对。“这……”
“有麻烦和骗不骗人没什么关系,该有麻烦的时候,你就算举止像个圣人也照样有麻烦。有时,好人的麻烦比恶人的麻烦要多得多,因为恶人通常是来找麻烦的。”
我总是说不过他。不免失望:“那你还要像从前一样骗人家?”
“既然你反对,那就不做。”他歪了歪头,“不过你晚上要补偿我!”
我欢喜非常,心想他肯改那就太好了。至于后头的话,我也没在意,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高兴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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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桐庄的日子一直很好,唯一一个烦恼就是夜晚来临。戚凤不娶妻是对的,省了祸害人家姑娘,那种事总没个节制,□□一样。没错,他是生得美,唇红齿白,花容月貌,躺在他身边还让我有种软玉温香的错觉,可是当真到了亲热的时候,我就不能再想象他是个姑娘,没哪个姑娘有那么如狼似虎。
晚上总睡不好,我的脾气也急躁起来。一气之下,定了隔天同宿的规矩。他一开始反对,一番讨价还价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但只答应先依我半年。
这天我正在厨房给他做包子,突然外头有动静,我一问,他们说是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
“碧遥宫的人。”
碧遥宫的人?我记得碧遥宫也来要过债的,会不会没有好事?这戚凤,一意孤行这下可树敌了吧?我一面担心,一面洗了手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跑出去。
碧遥宫的来人正在院子里和庄主说话。我跑出去一看,就愣住了,那美丽如仙子的素衣女子,不就是季姑娘吗?
“季姑娘!”我一向对她有好感,欣喜地脱口叫了一声。
戚凤看了我一眼,我心头突然一阵忐忑。季姑娘依然不认得我,她对戚凤问:“这位是?”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