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浮屠》分卷阅读136

    漫天星辰霎时变换,落下一点细碎的萤火。公子羽右手一扬,穹顶上横亘的一条铁链便化作一张杉木琴落入他手。

    “九霄凤鸣!”慕容白大惊。此琴乃是传说中公子羽的法器,从麓山师祖那儿传下来的,威力无边。当年公子羽就是用它,踏平修仙界。可这东西分明已经被麓山老祖毁了啊!

    “不用那么吃惊,这只是我在塔中无聊之时,重铸的一把。”公子羽屈膝半坐,将琴置于双膝上,两手按住琴弦,“原本,念在你们做了我元丹容器的份上,打算让你们死得美满一点。那幻术若不解,元丹和你们的魂魄破体之前,所有痛苦都会消弭,你们会遇见平生最美的梦境,然后灰飞烟灭在这美梦中。可惜啊,你们这些后生,不领我的情。”

    他啧啧叹息,说得不无遗憾,眼中却分明充满嗜血的杀气。

    随着他缓缓吐出的字字句句,修长的十指拨动琴弦。沉缓的、绵长的琴声,流水一样潺潺泄出。空旷的塔内,苍茫的穹顶,整个世界都仿佛回荡着袅袅琴音。

    琴音入耳,众人都觉心荡神驰,体内升起一股四处冲撞的力量,眼前几度影像重叠,颅内涨得生疼。

    唯慕容青一人无甚反应——他本也只是慕容白的心魔,身体里并没有公子羽的元旦之力。

    慕容青看着慕容白痛得弯下腰去的身子,眼里灼烧一般刺痛,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公子羽,伸出抓着晋磊魂魄的左手,“如果我毁了晋磊的魂魄,你也得不到完整的元丹!”

    公子羽拨弄琴弦的手连一丝停顿也无,“那你便尽管试一试,你能否毁得了。”

    “那我便毁了自己的身体!”慕容青眼里已经染上疯狂,“你的魂魄再强大,要重见天日总需要一个肉身。而我,就是你计划中的肉身,对吧?你让慕容白拿着令牌去所谓的水仙教,又特意把圣水仙交给他,是因为你在塔外的化身并非实体,拿不到圣水仙,所以你需要慕容白。而慕容白恰好有女娲泥,你就顺水推舟让他给我塑一个肉身。实际上,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肉身,一个,既有修仙者精血,又有圣水仙的完美肉身。而晋磊,因他有上古传下来的青玉司南配,又富野心,你害怕他参透玉佩里的奥秘,成为难对付的敌手,所以借我们之手铲除他。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你复活大计里的棋子。”

    “哈!”公子羽仍然不停地拨弦,笑得极清冷,“真是后生可畏。可若拿不到元丹,我要你一个肉身,又有何用?我知道你想保慕容白,可慕容白,我是取他性命的。当年麓山老祖拼死维护那四人,我杀尽修仙者,却独独活了他们。他们的子孙,我又怎会放过呢?”

    琴音逐渐转急转快,如同高山瀑布飞流直下,又似大川江海一泻千里,音波所及之处全是声声回荡的隐忍的低嚎。

    几人已经彻底倒地,慕容青持剑朝公子羽扑上去,公子羽却只是猛地划拨一下琴弦,便将他扫开。慕容青撞倒在石壁上,方才就已经到极限的身体果然禁不住重创,瞬间委顿下来,竟一时动弹不得。

    方兰生摇摇晃晃地爬到晋磊尸身旁,手脚都不断痉挛着,却仍然拼命从晋磊怀中掏出另一半青玉司南配来。看着因接触到同类而微微泛光的两半玉佩,方兰生心中一喜,刚要将二者合二为一,忽然斜里飞来一根琴弦刺进他胸膛。

    方兰生转眼间,琴音铮铮数声,弦断如裂帛,琴弦一一飞速伸长,没入剩下三人胸膛。

    疼痛使得方兰生的手脚不断大幅度地抖动,青玉司南配从手中滑落。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琴弦的牵引往外拉扯……

    “啊!”一旁的贺小梅终于再忍不住,仰头痛呼一声,整张脸都涨红得可怕,浑身都像被生生撕裂一般。这种痛苦,不亚于受车裂之刑。

    公子羽盘腿静坐,冷眼旁观,只等元丹之力被彻底激发,牵魂咒便能将他们混合了元丹碎片的魂体拽出来。

    “住手!”

    虚空中蓦然出现一道裂痕,竟是李马单枪匹马冲将进来。然而他眼含水光,语气急切焦躁却并无愤怒,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也并没有看向地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径直走向公子羽,走得近了,又踟蹰地顿住脚步,颤声道:“停手吧,哥。”

    “你叫我什么?”公子羽紧皱着眉头,像是被人唐突了,又像是突然有些不安。

    李马慢慢走上前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盯着他被鲜血染得红艳艳的衣裳,盯着他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他从断了弦的琴上拉起他一只手,摸到他的食指按在自己额间,用一种坚定的、无言的眼神看着他。

    分明只是一个眼神,公子羽却变了脸色,双唇一番颤抖地开阖,眼中惊疑不定,夹杂着悲伤、期盼、思念,许多复杂情绪交织成指尖一簇暗光。

    他探了李马的神识。

    那是属于数百年前的,弟弟的气息,很微弱,却像猛虎破闸一样,抓挠得他心脏坍塌一片。

    他僵了一瞬,然后猛地抱着李马。他手腕上的铁链缠在李马肩背上,李马也不觉得重,反而回抱住他。

    “是你……居然是你,你还在,你还在!”公子羽仿似劫后余生,抱着李马的手臂用力到似要将他与自己融为一体,带着躁动的狂喜喊出那个已经被遗忘了百年的名字,“棣瑜,棣瑜……”

    “对不起,棣瑜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对不起你……”公子羽竟是说得哽咽起来,闭着眼,却藏不住眼角的红,“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此时的李马心中也有些感慨。

    堕魂崖是数百年前修仙时代的产物,可堕人生魂,吞噬肉身。后来公子羽大闹一场,一众遗留的修仙者逐一隐退,也大都不再许自己的子孙碰这些东西,世上修仙的人少了,可供天地滋养的灵气就少了,堕魂崖也不再叫做堕魂崖,成了一处普通的悬崖峭壁罢了。

    不巧的是,李马在雕翎关大战中,坠崖的那座崖峰,正是数百年前的堕魂崖。大难未死,反而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这对于李马来说,实在是动魄惊心的经历。

    之后,他流落山下小村,千辛万苦才重新回到城中,了解到战事告停。他心知必是有何大事发生,否则晋磊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于是火急火燎赶到北都。

    “棣瑜,棣瑜,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住你……”公子羽紧紧按着李马的后脑,将他按在自己肩头,自己的脸却埋在他衣领间,双目通红。

    “当年,”李马回忆起上辈子的记忆,竟然还觉得历历在目,“我坠下堕魂崖,被崖下烟瘴戾气割裂魂魄,是麓山老祖赶到,护住我仅剩的一星半点神魂,再后来,我便没了意识。想来,应当是麓山老祖助我入轮回。”

    “麓山——老祖?”公子羽抱着他的手一松,捏着他的肩膀,立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麓山老祖?”

    李马点头。

    公子羽脱力般放开握住他双肩的手,目光空洞地四处飘移,脸上终于出现不堪重负的裂痕。他低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什么事,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少顷,几声闷笑从他嘴里传出,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公子羽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哈哈哈哈哈……”

    被他笑声所遮盖住的,是地上几人痛苦的低鸣。李马被他这一阵笑笑得心惊胆战,握着他的手急急道:“你在说什么?哥,你在说什么?”

    公子羽仍然仰头大笑,好不容易才停歇,眼中却更是满溢着哀伤。他低头看向李马,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能重回这世间,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说着俯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李马被这一吻弄得猝不及防,不由微微别过眼,却瞥见九霄凤鸣的断弦,心头一颤,这才想起还有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他方一抬头,张口欲言,公子羽却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唇。

    公子羽一扬手,九霄凤鸣的琴弦便从几人胸膛中撤回,又一一归拢于琴上。

    “原来北斗主死,主的不是你们的生死,而是我的。麓山老祖,呵呵,麓山老祖……”公子羽抬手望着幻象般的漫天繁星,终年的夜色像巨兽的胃一样将他吞噬,他发出一声又沉又长的叹息,“麓山老祖啊,你才是布局的高手,我输得一败涂地。”

    李马是他心心念念的弟弟棣瑜不错,可李马也同样是他的元丹化身。

    若他要复原元丹,便不得不再让弟弟灰飞烟灭一次。

    麓山老祖啊,太狡猾了。

    尾声

    “上回书咱们说到哪儿了?欸,这位女客官说对了——上回书呀,咱们说到这‘雨夜杀手入伽罗,夜半裹尸乱葬岗’。这回书,咱们就讲这官差都奈何不了的雨夜杀手,是怎么蹊跷死在乱葬岗的。”

    醒木一拍,“玉面双侠再锄奸,武林盟主不解缘!”

    “玉面双侠?嘿,常来听小老儿说书的,这个词儿大家伙儿可都不陌生了吧。一说到这伽罗山呀,必绕不开这玉面双侠。玉面双侠是什么人物?那是大家伙儿说的,山神仙!一个青衣少侠,一个白衣剑客,端的是风流倜傥、面如冠玉……”

    座下立时有人发言,问:“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风流倜傥?”

    “嘿,这位客官问得好。小老儿怎么知道啊?小老儿可是见过哩!不过嘛,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要听啊,得另收钱。今天咱们要讲的,是那人称‘无人敢挡’的雨夜杀手,奸杀了刘府二小姐之后,又杀了赵安村钱麻子一家子,一路向东逃到伽罗山脚下,结果当夜就死在了乱葬岗。嘿,这正是玉面双侠动的手。当晚一路追踪雨夜杀手的官差亲眼见着,这雨夜杀手靠在山脚大石上哼哧哼哧喘着气呢,忽然就刮起一阵阴风,大片白茫茫的浓雾被风吹得蔓延过来。那官差以为是雨夜杀手使的脱身计,忙上前要追,一迈步就愣在当场了。你猜怎么着?只见浓浓白雾中,两个身影落地,一青一白的。雨夜杀手显然也是愣住了,傻傻地抬头一看,嘿哟这不伽罗山吗!”

    “道上混的,可都知道。伽罗山是个禁地,轻易去不得。否则,除非你没做过坏事,总要被修理一顿!”

    “雨夜杀手当场冷汗就下来了,可他一滴汗还没滴下来呢,人家就拔个剑的功夫,他人头就落了地。”

    座下又有人不满意了,一脸急色地道:“哎呀你这老头儿……玉面双侠是怎么杀的雨夜杀手,你倒是讲个明白啊!”

    “嘿哟客官啊,不是小老儿不说,而是连那亲眼见着的官差都没看见玉面双侠是怎么出手的。我一个说书的,怎敢胡诌,岂不是玷污了双侠?”

    座下这才又安静下来,等他继续讲。

    “算上这雨夜杀手,玉面双侠为民除的害可真是不少了!这些年前前后后,都有十数个了吧。所以才说,怪不得那武林盟主宁安宁大侠,也常去伽罗山拜访。”

    座下有个小姑娘一脸兴奋,眨巴着大眼睛问:“拜访?那我也可以去看玉面双侠吗?”

    说书人竖起一根手指头,撇着嘴摇了摇,“那可不行。伽罗山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玉面双侠最不喜的,就是有人打扰。就连宁盟主,也只是每年固定时候去一次,偶尔还会被拦在门外。说来啊,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了。譬如说去年,宁盟主上伽罗山,住了两日才归来。今年再去,竟就被山下烟瘴迷了路,悻悻而归。大家都知道,伽罗山下的烟瘴,就是玉面双侠的门。这不摆明了不给宁盟主开门?”

    座下已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讨论这玉面双侠究竟是何处来的神仙,连武林盟主也唬得住。

    说书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醒木一打,“欲知宁盟主和玉面双侠究竟有何纠葛,请听下回分解!”

    众人嬉笑着啐了说书人几句,无非说他吊人胃口云云。说书人但笑不语,撸着白胡子乐呵呵地收拾今日说书得来的钱。

    说书的听书的都散得差不多了,王元芳才笑着摇摇头,将朝向街边说书摊的目光转回酒楼,岂料一转头就扑面而来一阵冷气。

    贺小梅脸上还带着妆,身上穿着水袖戏服叉腰立在他面前,阴森森地道:“你到底是坐这儿看我唱戏的,还是听门口那老头儿说书的?”

    王元芳悻悻笑着,摆手道:“我当然是来看你唱戏的,也不耽误听他磨嘴皮子嘛。”

    贺小梅瞟了眼那说书老头儿乐颠颠的背影,咬牙道:“要不是看他以前是水仙教的人,教众解散之后无处可去,我早就不许他在门口摆摊儿了!”

    王元芳温吞吞地笑着道:“嗯,小梅最大度了。”

    贺小梅今日却存了心不让他过关,哼哼道:“我大度是一码事,你每日里听他说书听得入迷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连我唱昆曲也不听了。”

    王元芳伸手要拉他坐到自己腿上,被贺小梅一掌拍开,只好转移话题道:“他说今年宁安去伽罗山,又被挡回来了。”

    岂料贺小梅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嗯我猜到了,慕容青醋劲儿大着呢,一向不待见宁安那小子。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腻歪我了?”

    王元芳没法子了,笑着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注意,猛地勾起贺小梅的脖子将他的唇压向自己,吻了上去。

    贺小梅恶狠狠咬了他一口,目光一垂看见桌上的笔墨纸砚,微微推开他,喘气不匀地道:“你又在写这玩意儿?这么久了,你这到底写的什么呀……”说着伸手要去拿,却被王元芳一把按住。

    王元芳朝他温柔地笑了笑,“马上,马上就写完了,待会儿再给你看。”

    于是贺小梅只好在一旁替他研墨,看他提笔疾书。一个时辰后,王元芳便将这厚厚一叠稿纸交到他手里,温声道:“写给你的戏折子。”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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