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未遂》分卷阅读20

    九晴进来:“已经完了?”

    “对。”我说,不甚惊讶。

    她的确喜欢呆在黑白里,甚至有时候会发现她在储存库里睡着了。储存库里有很多死者物品,她喜欢那些东西。我们离开了研究科,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名乔用右手在笔记上写下一行字。

    门啪地一声合上。

    第21章 第二十一道题

    这世界,是一场游戏。

    阴雨天。

    窗外大雨倾盆,乌云密布。我拉下了窗帘,摊开一本书,用一种颓废的姿态摊在床上看它。书页很薄,要很细心地掀它,才能保证它不会一个不小心被撕了。九晴卧在另一边,她躺在那里,然后用手举起书,遮住天花板。

    我们手里的书是一样的,就某种角度上而言。

    九晴碰不到现实里的很多东西,但她可以从‘过去’偷出来。所谓的偷,简单地说,就好像这一天是一段影片,现在是午后两点四十六分,她可以将影片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按暂停,然后将影片里的那本书拿出来,偷到现在,这样就可以看了。

    但同理,除非是死神或者阴阳眼(不论人工或天生),是看不到那本书的。即使九晴将影片往上拨到唐朝,拿到一个熏炉来,现实中人,照样看不到,就算你指给他们看,也只是一片空气。

    不过这样的能力——九晴通常就会在我打碎了水杯时,将完整水杯拿出来,炫耀一下。什么能力在她看来,都好像没有玩耍重要。

    台风,下雨。空气很冷,床榻之间没有暖气,躺上去感觉到的只剩湿和冻,躺久了手臂发麻。

    于是我决定换一个姿势,爬起来,坐得好一点。九晴倒是不怕,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像一尾会游的鱼,卷来卷去。

    这时候,她忽然放下书,屋里只有一盏灯,照不清她的表情。

    她坐起身,忽然左右看看四周的情况,然后仿佛恨铁不成钢地说:“堕落。”

    “所以?”

    我继续翻书,并没有动。她从床上跳下来,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这屋子里就是这么潮湿霉气重。然后她在屋里转了几圈。我丧气地说:“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已经开了抽湿机,扫了地上的垃圾。”

    九晴回头,瞪了我一眼:“可是还是不干净。”

    “这种天气是这样,”我已经头痛一天了,“等晚上会好一点点,一般晚上的空气比白天好。”

    空气有时就是会显得很脏——就像你在有空调的地方,你会觉得那里干燥舒服。你动起来时,不会觉得衣服黏住了你的身体,当然,没有香水味就更好;

    但几乎每个商场里都充斥着各种人造香味,好像一只色彩鲜艳的变色龙在你面前晃,无论那只变色龙告诉你它的颜色多好看,你还是本能地知道,那是一只冷血动物。你还是会不舒服。即使努力过了,想要欺骗自己,那是一只可爱的哺乳类动物,但很明显做不到。

    但缺点也就这些了。总比潮湿闷热的早上好。湿度正常的时候,空气像清水,清水喝下去没什么感觉,但就是舒服对不对?但湿度高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有人在里头混入了果冻,果冻也好吃的,但是你为了吃下它,喉咙会黏起来,最直观的体验就是潮湿的天气容易头痛。

    而且早上有阳光,嗯,这等于在果冻里再黏一把粗糙带刺的荆棘。

    ……算了,反正潮湿的日子在头痛,不潮湿的日子也是在头痛,吐槽这个其实很没意思。

    九晴不解,“为什么是晚上?”

    “我不知道,”我说,“但是通常晚上不头痛。”

    “你会头痛?”

    “超过十年了。”

    我随口说,然后九晴再次爬上来——这是张很大的床,足够一人一鬼浪一个午后。午后……想到这个词,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和黑沉沉的天,深深觉得,时钟可能调错了,现在应该是半夜两点。

    九晴坐在床角,抱怨似地瞪着我,她的表情要比一般人夸张:“所以你生活习惯不健康,经常熬夜,唯一的运动就是下班以后从来不搭电梯,喜欢喝冷饮,不拒绝喝酒,营养严重不均衡,而且头痛?”

    “事实上,那些习惯是近一年才浮面的。”我纠正她。

    “但是你的生活干净整洁,你甚至不许家里的钥匙摆错地方。”九晴念念叨叨。然后她抬起眼来,眼神不可思议:“你放纵自己堕落,却不让周围的东西出错?”

    “……没错。”

    “而且你说话倾向于使用反问或者反答,你很少直接承认关于自己的事。”

    “对,”我点头,没有反驳,但也没继续说下去。她学逻辑的速度真快。

    九晴叹了口气,凑过来看我手里的书。她想了一想,“这本书说话的方式太无聊了,”她说。

    “……说话?”我听不懂。

    九晴振振有词,她举起那本书来比划:“对啊,写书就是作者在说话,除了第一人称的小说,所有故事都是作者隔着屏幕说给一群陌生人听的。”

    “那第一人称有什么不同?”

    “第一人称的作者可以躲在幕后,让主角坐在台前,来面对那群素未谋面却要听她讲故事的人。”

    很独特的见解,“所以?”

    “讲故事就是作者在说话,”九晴翻了一下那本书的书页,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开始觉得这件事很无趣了:“你甚至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到她们的思维方式。这才是看书时最好玩的事。”

    好玩。

    在九晴聊天的时候,她几乎是三句不离这个词,连工作都好像是儿戏。我忽然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听到人工作是为了活着的时候,她会那么震惊,因为死神的观念,和正常人多半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你喜欢哪一种?”

    “第一人称,”

    九晴的回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

    “第三人称的主角太冷漠了。”

    然后好像嫌弃补刀不够深,她望了我一眼,“就像你一样。”

    我:“……哦。”

    九晴深深的不满,“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因为对于别人的评价,”我说,“只要不影响生活,那么,管不管都一样。”

    九晴似乎被气坏了。她躲在角落不说话。很久以后,她才开口:“所以你平日都靠什么在过日子?”她问。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需要和人聊天,”九晴说,她看着我,视线单一而深入,像在审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如果有人不说话,她最后会变成哑巴。”

    “所以你看见了,”我低下头,心情黯淡下来,“我就像现在这样,是社交障碍。”

    “那你为什么不改?”

    “因为我还活着。”

    这样的谈话让她泄气了,她彻底安静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是个瞎子。我自暴自弃地开始安慰她,“……嗯,所以,抱歉。”

    我很难受,一直都很难受,不过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时候九晴睁大眼:“你道歉了?”

    “对,”我回答。九晴的反应更夸张,她重新靠过来,背靠着我的右肩,生闷气一样继续嘲讽:“你从来不道歉,就算说了,也谁都看得出来你在客套。”

    这样的说法也很伤人,但是是对的。我并不是一直不犯错,所以我的严格和一丝不苟,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我点头,“我学不会客套以外的交流方式,我很抱歉。”

    半响,她垂下眼,仿佛很丧气地苦笑:“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身上那种不对的感觉,”她喃喃地说。

    ‘你’这个字让人感觉很不安,但是我说:“不对的感觉?”

    她抚平手中书籍的书页,然后好好地摆在那里。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开口说:“你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但我分不清那是什么。有时候就是会这样,总之……你看起来和黑白里的其他人很像,但和这世上的一些人不同。”

    “所以我是个残废,”我口上揶揄,心底为此震惊,“然后呢?”

    九晴忽然笑了,笑声那么轻俏,好像发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你看,”她轻轻地一句句话说着,“你会自暴自弃,你会颓废软弱,你会承认自己的所有缺点,而且摆出一副放弃治疗了的样子。”

    九晴的性格和人类有很明显的不同,至少不具备那么明显的社会性,有时候又特别嘲讽。最重要的是,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她可以利用想象力将你的所有细节汇聚起来,然后综合成一个形象。

    窗外狂风大雨。

    “你不防着任何人,因为你早就放弃了自己。”

    屋子里静了很久。

    最后我闭了一下眼,惋惜地笑着说:“你说得对。”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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