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在我眼中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回忆只能望梅止渴,却仍是沉溺其间,连脸上都带上淡淡的笑容。
年少懵懂,不知连感情都分成了明线暗线,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截然相反的感情早已发芽。
霍格沃茨特快。
一开始的那个铂金发苍白面容的男孩,傲慢地出现在车厢门口,朝他伸出手。
而他拒绝了那只手。
于是,是整整六年的敌对。
每次走廊上迎面相遇都免不了一通言语的羞辱,每次他都得忍住上前揍青那张脸的**。
却不知何时,一来二去,对望的眉眼中出现了挑衅之外的东西。
一同上课时频频相顾,表面“想看那家伙有没有犯错”的理由下藏着自己都不察觉的心思。
隐秘地发酵在莽撞的年岁里。
每年最快乐的或许是登上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日子,回到魔法的拥抱中。
站在嘈杂站台举目四望,寻找着好友的同时是不是还期盼着什么。
然后撞上一对灰眸,就如每节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同上的课上经常会发生的那样。
有时是立即错开,有时是收到不屑的目光,或者狠狠地瞪视。
但只有收到对方的注视,哈利才觉得新的学年是真的要开始了。
瞧,要找他作对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啊。
霍格沃茨特快上印象最深的是六年级那一次。
那时他们都不曾意识到这心底的情愫,在校时光只有吵闹与想方设法抓住对方把柄。
也许就是出于抓把柄这样的想法,他偷偷跟着进了德拉科的车厢。
然后被敏锐地发现,被揍得鼻青脸肿,中了石化咒一动不动倒在地上被盖上隐形衣。
看着德拉科掩盖慌张与无助离去。
又也许,他偷偷跟踪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德拉科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
……
喧闹的麻瓜火车站,人声嗡嗡地传出来,哈利似乎听见那里面夹杂着一声嘲讽而故意拖长的“波特”。
然而千万人进出,没有谁带着他的气息。
仔细听去,一切又消渺成无声的模样。
他回头望向卢娜,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走吧?”她说,声音一如既往的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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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湛蓝,卢娜和哈利乘着黑色尖舟贡多拉划到了圣马可广场附近。
水面大块碎金沉浮,明晃晃地闪了眼,舒适的风带来适意的温度,漾起微波粼粼。
船靠了岸,两人漫步于人潮汹涌的圣马可广场。
圣马可教堂的尖顶圆顶交错突出于穹弯之下,天使伫立于各个尖顶之上,镶嵌的金色调为主的装饰与画给了这座教堂古旧的辉煌。
威尼斯百转千回的水路与圣马可教堂给了这儿海鸥与鸽子齐飞的异景。
教堂前黑鸽遍地,接受着居民的投喂,时不时拍拍翅膀,倏地蹿上教堂尖顶或是飞向晴好的蓝天。
卢娜拿出准备好的玉米蹲下身喂鸽子,哈利站在一旁看着。
这些鸽子倒清一色的是黑鸽。
哈利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白鸽,或者说他一直都很喜欢白色的动物,比如他的雪枭海德薇。
只是海德薇死后,他就再也没养过动物了。
死得那么意外,始料不及,也痛彻心扉。
他又想起四年级的时候德拉科被变成雪貂,这倒也是白色的动物。
可惜没看多久又变回去了。
德拉科的那只宠物,是只金色的猫头鹰,跟他的头发很配。记得老是看见德拉科收到家里寄来的大包小包的糖果。当时他大概是嫉妒的吧。
也不知道那只猫头鹰怎样了。更想知道它的主人怎样了。
哈利脚旁的一只鸽子啄了几下他的鞋子,讨食未果,咋咋呼呼地展翅飞走了。
会飞的鸟。哈利突然想到了那个。
三年级的时候,那节斯内普代卢平上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他听到斯内普扣格兰芬多五分还没来得及愤怒就突然收到了一只被施了魔法飞过来的纸鹤,折的很精致,展开来看,一些丑陋的简笔画,同样被施了魔法动了起来,画着他在魁地奇球场上被球砸,被雷劈。
第一眼他就知道是德拉科的杰作,朝德拉科望过去,那家伙朝他挑衅地挑了挑眉,一副欠扁的模样。
真不知道是夸奖他纸鹤折得好,魔法用得好,还是嘲讽画画技术一流。
不过当时自己当然十分冲动地生气了。
还真是小孩子的耍闹啊。也亏他有心思专门折成纸鹤给自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告白呢。
哈利这么想着,被自己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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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乘舟在水上随意晃荡。没离去圣马可广场多远,划到了两条不知名的运河之间,瞥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看上去像是歌剧院,在艳阳下彰显自己的气度恢弘。
“它叫‘凤凰歌剧院’。”卢娜说。
凤凰……
白巫师引以为傲的标志,涅槃重生的神鸟。
“它被大火烧毁了三次,都重建了,人们都说应了它的名字。”卢娜继续解说道。
而凤凰社三次带领白巫师走向光明。
卢娜猜到哈利在想些什么:“啊,我也会想起凤凰社。”
哈利警告地看了卢娜一眼,又飞快地撇开。
谁都知道哈利·波特不喜欢提到凤凰社。
然而卢娜像没见到哈利的眼神一样,继续说道:“凤凰社的人也好久没聚了……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以前那些并肩作战提心吊胆的日子……”
“别说了。”哈利打断道。
“因为马尔福吗?”卢娜轻巧道,声音婉转而空灵,像是不经意却又直击人心,“让你不断逃避战时旧事的原因。”
水波拍打船面发出轻快的声音,凤凰歌剧院被抛在身后,泡在旧阳光里。面前仍是不见尽头的水面,被船底碾过跳跃起舞的碎阳。
而他不愿回头。只盯着那阳光浮动在水里,如他的希望一般破碎又重合。哪怕前方一成不变,千篇一律,枯燥无趣,也好过曾经历过的痛苦与失去。
“六年级的时候,邓布利多还没去世之前,他把德拉科是我们的间谍的事告诉了我。”哈利在久久沉默后突然开口。
卢娜转头望向他。
“我很惊讶。”哈利停顿了一下,有些话在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邓布利多给的条件,是保全德拉科的父母。”
“如果邓布利多没有去世,他或许会做到的。但我没有做到。”哈利说,“我们凤凰社欠他的。”
他抬眼看向卢娜,卢娜没有他预料中的反驳,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次,他又答应了我。”哈利的手突然攥紧了船边,“我又失信了。”
卢娜看见哈利眼中满满的是痛苦。
“没人在乎他战时的付出有多么巨大,没人知道他在敌营里过着怎样痛苦的日子。凤凰社只在乎胜利,德拉科不过是棋子,是个斯莱特林的黒巫师,他们只是这样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伤亡!
“为什么我总是不能为他付出一丝一毫,明明第二次他是为了我才这样。明明是为了我才失去了那么多。
“他本来不用如此,他可以做个中立者,像格林格拉斯那样,安稳地生活。是我将他拽进了战争……而他傻傻地义无反顾。”
他不是没有回忆过战时旧事,若不回忆怎么会看得清德拉科的感情,但那种回忆一次就足够,再多一次都能让他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