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秦锡突然发怒,抬手狠狠一拳砸到夏凛枕边,她捧起夏凛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细细亲吻着,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无限温柔。
“你是爱我。”秦锡把手移到夏凛的胸口,轻轻伏上,“你这里,告诉我,你爱我,你听到它的频率吗?你听到它说你爱我吗?”
夏凛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没办法在面对她时,保持水如止水,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怕了,她真的害怕,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已得到然后又失去。
她很胆小,那种得到再失去的痛她已经清清醒醒地承受过一回了,这一回,她再也不要了。
“还有这里”那双放在心口的手又渐渐往右上侧的肩头划去,夏凛知道,那是她为秦锡挡箭的伤口处,“你为了我愿意付出生命。”
夏凛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起身,把秦锡从她身上推开。
“是又怎么样,我爱你!我爱惨了你!我爱你爱的恨不得把命给你!可你给我了什么?除了欺、背叛和利用,你又给了我什么?”
夏凛怒吼着,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失控,吵醒了殿外的宫女。
“公主?怎么了?”落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夏凛这才恍然察觉自己的失态,推搡着秦锡低声道,“你快走,快走!!!”
秦锡沉着脸,一言不发,裹了外衣便从窗口飞了出去,几个跳跃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夏凛慌忙擦干自己脸上的泪,落一拿着烛台走了过来,“公主,怎么了?”
“无事,做了噩梦。”夏凛勉强笑笑,对落一说,“你去歇着吧,没事儿了。”
一通折腾下来,天早已微亮,夏凛头疼得厉害,红着双眼又睡了过去。
一转眼,就到了出嫁的日子。整个皇宫喜庆一片,远远看去,全是弥漫着红色的海洋,出嫁的是对外宣称最受宠的夏凛长公主,大家不得不重视,贴着囍字的灯笼,红色的窗帘纱幔,连宫里的下人们都穿上了鲜艳的衣服。
夏凛身穿红色喜服坐在镜子前,落一正为她细细描眉。她生的好看,稍一勾勒,就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美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旁人的心弦。
可她笑不出来,镜子里的那个人清冷的过分,眼里是沉沉的死气,一点也没有即将出嫁的喜悦。
知闻在一旁候着,看着看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不敢出声,低着头任由泪珠洒落在地上。
落一偏头看到知闻的样子,皱着眉呵斥道,“你哭什么?还要命不要了,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许哭,被别人看到,小心你的脑袋。”
知闻闻言,硬生生地把哭腔哽住,肩头一耸一耸的。
夏凛笑着安慰她,“这不是好事?哭什么?”
虽是这样说,落一却也红了眼,低声道,“这才刚回来多久,就要出嫁了,皇上也真是的。”
“落一”夏凛冷了脸,警告地瞪着她,“刚还在说知闻,瞧瞧你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落一不服气地抿住了嘴,手下却不停。
挽上发髻的时候,柔顺的青丝在落一手里变幻着各种形状,最后终于固定,又被带上了沉重的凤冠,凤冠上的流苏随着夏凛的动作轻微荡漾,倒是好看。
夏凛看着也觉得新奇,不停的晃着脑袋,听那流苏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公主别动了,还有几个发钗。”落一说着,把手里的宝红色玛瑙钗□□发髻里,又给她别上了耳环,总算是大功告成。
这一通折腾下来,夏凛觉得自己脑袋上跟多了块石头似的,重的抬都抬不起头来,可还得强撑着端正坐好,等了那喜娘接自己出去。
等外头太监大喊着,吉时已到。喜娘便给她盖了喜帕,背着她从落霞宫出去。
夏凛看不见路,只趴在喜娘背上,感觉有些颠,头上东西太多了,每每晃动,她都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跟着晃掉了。
终于感觉喜娘脚步停下,接着她就被放了下来,她低着头看地面,被人牵着,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喜轿。
说是喜轿,其实也不过是装的喜庆点的马车,毕竟是要往大周去,几个人抬轿子总是有些不现实。
等夏凛真正坐上了轿子,她回想起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景。视线落在喜帕的刺绣上,摇摇晃晃的让她越觉得恍惚。
马车外,小太监扯着嗓子喊,“起轿”
然后就感觉马车轱辘滚动,渐渐开始前行了。
一路上,脑里走马灯似的放映着她刚刚穿越来的样子,多么的惊慌失措,多么的恐惧,像是一个人突然被扔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流,那种孤立无援的无助,都让她绝望。
然后她便遇到了秦锡。
秦锡把她从这种绝境中拉了出来,给了她黑暗里最耀眼的一束希望。于是她便死死纠缠着那点希望,怎么也不敢放手。
时过境迁,现在她又坐回了喜轿里,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她还是回到了原点,还是被远嫁,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一个叫秦锡的人,拉着她走出绝望。
马车外,那喜娘尖着嗓子唱着歌,“银镜台前人似玉,金莺枕侧语如花,白首齐眉鸳鸯比翼”
夏凛有些想笑,似乎她当初来的时候,喜娘唱的也是这一首,这么久过去,竟然都毫无改进。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顺势揭开了喜帕,看着马车壁上雕刻的鎏金纹龙,好似那时候也是这个。
夏凛微微愣住,她不知怎么,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揭开轿帘,会不会也像当初那样,看到秦锡呢?
她探出头,马夫坐在离她不远处架着车。夏凛失笑,只觉得自己真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有秦锡在呢,她可能只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
夏凛自嘲地笑笑,松开了掀着帘子的手,正要放下,余光却不经意扫到那车夫微微偏过头的侧脸上,这一眼险些让夏凛惊叫出声来。
她慌忙放下了帘子,整个人在马车里呆成了木雕。
那个侧脸,那人下巴的弧度,嘴唇的唇线,上扬的眼角绝对不会错,那个人分明就是秦锡!
夏凛顿时有些慌,秦锡要做什么?她又要再一次劫亲吗?
可是这次她准备把她带到哪儿去?再也没有桃花源了,她们再也没有退路了,这分明是孤注一掷,她们不可能逃得掉,她早已没有了兵权,她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与大周和大梁抗争,她根本
夏凛脑里想了千千万万的不可能,又否定了千千万万的可能,可到最后,她竟然笑了出来,她捂着嘴,脑袋靠在角落里,颠簸她也不在意了,只是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万劫不复也好,都放马过来吧!!!
在看到秦锡之后,夏凛的心就没有一刻安稳过,像是装了一个不□□,你明明感受到它一分一秒地在走动,可是你不知道哪一秒它就会“嘭”!!!
夏凛紧紧攥着衣摆,攥的衣服都变了形,手都渗出了汗,骨节也变得凸起。她有些激动,不,她根本是兴奋。
不知道走了多少,忽然感觉马车强烈的颠簸了一下,车速瞬间就提了上了。
夏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有预感秦锡要准备动作了,她抓住扶手,强迫自己不要害怕,相信秦锡,相信她。
马车外突然嘈杂起来,此起彼伏地响着众人大叫的声音,“有人劫亲,快!!!拦住那辆马车,公主在上面。”
终于开始了!!!
夏凛抑制住狂速跳跃的心,一手扯下喜帕,在急速行驶的马车里勉强站起身来,她踉跄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她掀起了帘子,看到那个假装成马夫的秦锡正狂甩着马鞭,不知往什么方向跑去。
她似乎觉察到身后有动静,于是回头,看到了那个站在风口处,一脸盛装、明艳动人的新娘子。
秦锡冲她一笑,伸出手来,“夏凛,你相信我吗?”
眼泪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夏凛站在马车门口,笑的比喜服上盛开的花还要鲜艳,她没有回答秦锡,却径直把手覆在了她的手心之上。
秦锡灿然一笑,随后握紧了她的手,用力一带,便把她搂在了怀里。
“抱紧我。”她说。
夏凛把头埋在秦锡怀里,只感觉她突然纵身一跃,便带着她跨坐在了马背之上。她从手臂处抽出一把小刀,割断了马匹与马车连接的绳索,于是马儿便跟脱了缰似的,跑得更快了。
“害怕吗?”秦锡嘴唇贴着夏凛的耳垂,声音迎着风,吹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
夏凛从秦锡怀里抬起头来,轻轻咬了她的下巴,柔声道,“有你在就不怕。”
秦锡眉眼都笑开,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样令人欢喜的人,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她嫁给别人,更没法忍受她不在的日子。就让她再自私一回,让她再自私的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吧,这一回,绝对没有欺骗。
飞奔的马蹄在泥土上踏出滚滚黄尘,灼眼的红色和幽深的黑色在日光遍布的凡尘里化成一团迷幻的云朵,无知无畏地朝着不归处放肆游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宝贝们。
爱你们,挨个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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