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若是成追忆》分卷阅读57

    时间紧迫,小班长当即决定,从中部拆开管子用蒸汽吹入疏通,师傅则建议分段拆,分段疏通。小班长不耐烦了:分段搞那这一个班的产量就泡汤了。就从中间拆,上下都通上蒸汽。

    师傅动动嘴,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那天我是主操,很自然就拿起扳手,跟着小班长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没一会,师傅全副武装赶来,头顶安全帽,手戴长胶皮手套,脚上也换上长筒靴,与没采取任何保护措施的我和小班长形成鲜明对比。她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扳手,道:你去看着压力和温度,别在这碍手碍脚。

    我退到平台上,观察压力表,距离他们约十几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动作,就在那块法兰刚拆下的瞬间,只见师傅一扔扳手,一个大幅度的转身,险些扑到,随即一蹬腿,动作很大地往外跑,小班长紧随其后,刚刚露出的管口立马喷出一股白色溶液,那场景象足了好莱坞大片,两人在前方拼命奔跑,后面喷射着高温高压的熔融液。

    奔到铁栏杆前,师傅手一撑,双脚一摆,凌空从那二楼跃下,小班长则抱着头从楼梯上滚下,两人刚一着地,没停歇地直接奔向前方的清水池跳了下去。

    我们车间要接触高浓度的腐蚀液,因此弄了个清水池,以备不慎沾上液体的员工清洗,还未走近,就听见小班长哼哼地,师傅没一会则爬了上来,湿漉漉地大步往操作室走,我跟在后面。她拿起电话,简洁地通知了几个岗位,指挥着把整个系统停了下来,随即叫了救护车,安排员工送小班长去医院,利索地代替班长作了相关处理。

    进了休息室,我发现她身上有些发抖,便到了杯热水递过去,她接过却狠狠砸在地上,咬牙道:md,这样瞎搞是要出人命的!在房里走了几步,从急救箱里找出烫伤膏,脱下工作裤,她大腿外侧已有一片红肿。我说:你也去医院看看吧。她抬头,似乎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一下子提起裤子,很粗暴地把我推出去,大力关上了房门。

    我去清理残局的时候才感到有丝害怕,出事时如果是我在那里,那么狭窄的空间,又没安全措施,以我的反应和身手只会比小班长更糟糕,几百度的高温液体喷出,不把我当头淋成褪毛猪才怪。

    那次其实是一次安全事故,车间捂了下来,不过内部还是开了事故分析会,造成堵管的原因仍旧没找到,但正确的处理方法却是师傅当初建议的,分段疏通。小班长从中间拆卸本身就错了,而在管线两头灌入蒸汽加压,就错上加错了。小班长伤在前胸和双手手臂,他伤愈回来,那皮肤跟白癜风一样,红一块白一块,上面满是小肉疙瘩,一到夏天排不出汗,奇痒无比,

    不管当初师傅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替我去拆卸法兰,终究让我躲过了那一劫,我心里是很感激的,也见识了化工生产的危险性,尤其有一些人为因数的存在,虽然我们操作守则有规定,操作工可以拒绝违章违规指挥,可那不过是一句屁话,真正上面要瞎指挥什么,谁敢理直气壮拒绝?要想自保,就得看各自的道行和技术了。

    那以后,我开始虚心请教师傅,脚踏实地学技术,她很高兴,她的概念,不管作哪行,不管喜欢不喜欢,本职技术必须学好学精湛。我们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

    九九年秋,我又怀孕了,因有过几次人流,医生告之,若这次再作掉,恐怕以后就怀不上孩子了。我在医院的走廊坐了半天,我知道这孩子不能要,因为,我不晓得谁是他爹。当时还是很害怕,怕手术出现意外死了都没人知道,可想不出该叫谁来陪伴,鬼使神差地给师傅打了电话。

    师傅来了后,就坐手术室外陪着。手术后,我在医院观察了一天,随后,她叫了辆车回七厂,送我到单身宿舍楼下。想着宿舍很不方便,就跟她商量,想去她租住的农房调养几天,她拒绝得相当干脆。我只得作罢,转身没走几步,就软软倒下了,这倒不是作秀,确实虚弱。她一把扶起我,蹲下把我背背上,似乎还嘟哝了一句:md,又不是老子干的。

    走上田埂的时候,四下空旷风很大,师傅还脱下外套把头给我包上,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想想自己这些年,竟委屈得不得了,伏她背上,哭得个一塌糊涂。

    那次手术对身体损伤很大,在师傅那修养了半月,还没恢复过来,又感冒了。有天我很不舒服,吃过晚饭,师傅决定陪我去医院输液。因猴子借了师傅的摩托车,我们便步行下山,准备在岔路口乘车进城。那会已是深秋,山道上几乎没行人,只有那惨白的路灯一路陪着我们。

    快到山底了,下面驶上来一辆面包车,驶过我们又倒了回来,反复了几次,车停了,下来两个男人,走我们跟前,一个问:你是不是叫许美凤?我说是啊,另一个问:你认不认识罗光勇?我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这时,从车上又跳下来个女人,冲上来,指着我就开始污言秽语大骂,说我抢了她老公。

    原本师傅是挡在我前面的,那女人越骂越烈,我便上前解释,她肯定认错人了,我确实不认识什么罗光勇,那女人很激动,挥舞着手说烧成灰都认识我,然后伸手往提包里掏着什么。一旁的师傅蓦地拽住我,一脚绊过来,在我倒地的刹那,她扑在了我的身上。随后,我听见几人慌乱地跑回车上,开车离去。

    师傅站起来,几下就把身上的风衣脱下,又脱了毛背心,然后往下面跑,我以为她去追赶车子,拾起衣服,手背接触到一处湿漉漉,皮肤一阵刺痛,抖开风衣一看,已呈现窟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人立马吓傻了,是强酸!

    我跑到岔路口,那里有个小卖部,师傅正弓着腰,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往背部淋,那老板娘端出大盆水,一勺一勺给师傅冲洗,末了,师傅找老板娘借了件衬衫换上,打了摩的,往医院去了。

    我坐在地上,筛糠似的抖了半天才爬起来给胡子猴子家打电话。师姐,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当时的恐惧,几分钟前,我差点被人用强酸洗脸,若不是师傅那一挡,我tmd就成外星人了。

    待我们几人赶到医院,医生刚给师傅处理完,她趴在床上,背部肿得很厉害,有两块巴掌大的皮肤变成了深褐色。猴子问:师傅,要不要报警?

    师傅看着我,我那会很矛盾,若此事和我有关,报警肯定会闹到车间单位,若不报,下次再泼我咋办?师傅见我没作声,拿过手机拨了个电话:二毛,我被人泼了浓酸,你帮忙查查,车牌号是######,其中一个二十几岁,左手有刺青,另一个三十左右,梳着小辫,主要找到那女的。对,找到后,把他们两口子弄我这里来

    大约过了几天,那叫二毛的还真把人找着了,进病房一看,那男的我认识,也有来往,我只知道他叫小飞,不知道大号叫罗光勇。那时的我和男人很随便,如同吃饭穿衣,一种需要罢了,和小飞本只是一起玩玩,那晓得他当真,要回去和老婆离婚,才惹出这场祸事。

    小飞两口子似乎受到过恐吓,很害怕,一个劲给师傅赔罪,师傅对那女人说:这事情本是我们不对在先,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到此为止,好吗?那女人忙点头,师傅又对小飞道:此事因你而起,我是代人受过,你得赔我医药费。小飞自是连声应允,随后师傅就让他们走了。

    猴子觉得这样太过便宜小飞夫妇,把师傅喝剩下的牛奶泼了他俩一身。对我,师傅再未提起此事,只是待她出院后,她把后背的伤拍了照片,放大了给我:这面积比你脸大吧?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段时间,除了上班,我把自己关宿舍里,一幕幕回忆自己几年的作为,算是反思吧,千禧年来临,我跟过去彻底告别,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以后,我也和猴子一样,经常去师傅的小屋。关系混熟了,发现她其实也健谈,我很喜欢和她聊天,她知识面很广,看问题比较客观,矫正了我不少的偏激,慢慢地,我心服口服地开始叫她师傅了。

    只是,对于她个人的私生活,我依然不能接受,而每次我旁敲侧击地提及,她总是岔开话题,从不愿意和我正面交谈。

    第四十二章

    42

    莫小楠喝光杯里最后的啤酒,看看妖精旁边的那瓶国窖还剩一半,道:“我差不多了,你慢慢喝。”

    许美凤也拧上瓶盖说不喝了,莫小楠道:“别呀,你的酒量弄完这瓶没事的,不是说酒好嘛,慢慢喝。”

    “真不喝了,一会眼泪鼻涕都喝出来就不好看了。”

    “你喝高只会亢奋,不会流泪的。”

    “都把我看成没心没肺的。”美凤苦笑道:“师姐,师傅弄成这样回来,我一样的难受,当初逼走她并非本意,我的初衷只是想让她和那女人分手,或者说,只是想她改掉那种不良癖好。”

    莫小楠也止住嘻哈,问道:“妖精,我有一事情不明,不管师傅在七厂变得怎样让我感到陌生,可依她的性格,绝不怕威胁,你能逼走她,究竟有何隐情?”

    美凤低头沉默了会,叹口气,道:“这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能保密,尤其不能让猴子知道,不然我说不清楚。即使我要跟猴子离婚,也不想搞成仇人,毕竟大家以后还得在一幢楼里居住。”

    莫小楠见她说的慎重,便也正色地点点头。

    “千禧年,师傅伙同我们把胡子推上去作了车间工会主席,卓总帮了大忙,事成后,我们宴请了你们夫妇,师姐你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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