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撩人》分卷阅读2

    不过,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读了两年的书都没见过她。因为她小我八岁,当时正在北京读大学。我放假的时候她也放假,我开学的时候她也开学,我离开苏州的时候恰好她回到苏州。于是,两年里我不停的听到她的名字,听导师和师母讲起她的各种趣事,却从没见过她。

    2008年,奥运会把北上的路线堵得严严实实。于是我决定这个暑假不回哈尔滨,留在苏州完成自己的博士论文。导师是个极严谨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列了个长长的书单给我,还从自己的藏书里整理出了一些,让我有空的时候取回去细细研读。说实话,这完全不是我想象的假期。虽然我借口要钻研论文,但其实我是想好好补偿一下自己。我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蜡烛两头烧,心也累身也累,虽然在苏州呆了两年,但是根本没能好好的欣赏一下江南美景,本打算趁着这个假期游山玩水,纵情欢乐一下的,没想到……

    “你忍心,将我伤……”看了一早上的书,我正手棒着《青楼集》,人在醒睡之间,就听见手机铃在响。这是我给导师设置的御用铃声啦,我选的是京剧《白蛇传》的选段,只截了第一句。因为他每次打电话来,从来都是跟我谈论文、讲学问,而且向来单刀直入,连个有点儿人情味儿的铺垫都没有,搞得我肝肠肺肚通通纠结在一起,四肢毛发都战战兢兢。

    “老师好,”我努力保持清醒。原来是叫我过去吃午饭,当然,顺便拿他给我准备好的书。吃饭,我的爱好,拿书,我的使命,哪个都不允许我推脱,再说半梦半醒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借口。于是干脆的答应了,说马上就到。

    敲门,看见是穿着白汗衫的“老头儿”亲自为我开门,吓了我一跳。平时应门的都是师母,我只有登堂入室,绕过楼梯(我导师家是复式),走到书房才能见到导师的大驾。可能是因为不太习惯眼前的情景,我下意识的僵在了门口,伸着脖子往屋子里瞧了瞧。大概是我伸得太明显了,导师看出了我在找师母,但细说从头又不是他的作风,于是把我扔在门口任我自生自灭,自己径自去了书房。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我女儿回来,她妈妈接她去了。”

    第2节

    八月的苏州,流阳似火,我一个地道的北方人,立在门口,胸前是冷气大开的清凉世界,背后是艳阳四射的夏日炎炎,当然会奋不顾身的跳到凉风阵阵里了。可是,我知道凉风阵阵可不是好呆的,导师必定会抓着我谈论文的构思啦,具体进度啦,说不定还会聊来一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批评。我学的是中国古典文学,论文做的是明代戏曲与明代社会的关系,当初选择这么一个题目,一来我本就钟情于戏曲,二来我文献的功底比较差啦,所以想趁着做这样需要大量考据、查阅资料的论文,提升一下自己的学术能力。没想到,做起来才发现,选择了一个你不擅长的领域做论文,就如同选择了一个让你爱不起来的男人,他纵有千般好处,你就是不领情,所以你们永远都是人心隔肚皮的状态。我和我的论文,就像是包办婚姻,为了一纸学位,我不能休了它,但是却摆弄得没有一点儿激情。定期到导师那里汇报思想,谈谈进度,就像是面对岳父岳母,告诉他们女儿在我这里是千般娇宠,万般疼爱,我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对她好呢。

    嘘嘘我表面对导师提出的各种意见虚心接受,心里却在偷听是不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谢天谢地,师母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借口去厨房帮个忙,借机换个脑筋,聊一聊最近商场里都什么打折,哪种diy的面膜比较适合我皮肤,吃点什么可以滋阴补血……我师母是那种典型的小女人,大半生辛福度日,也没老到张嘴闭嘴柴米油盐的年纪——她是60年生的,比我大二十岁,一辈子研究欧美文学,精致的不得了。每次去导师家,我最盼的就是师母在场,每当我被导师盘问得哑口无言,或者低眉顺眼的时候,都会有人救场。

    我本想假装帮着门外的那娘俩提行李,冲出门去,却不想俺那个极认真的导师正沉浸在对理论的阐述中不能自拔,甚至都没有发现我脸上的错愕,自顾自的跟我讲要如何考证明代戏曲的传播史。我频频点头,秉住呼吸,希望他能在自己抑扬顿挫的时候,听到书房外的响动。结果,一切都是图劳。我正无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清脆的一声:“爸,我回来了。”哈,我心中大喜,求命的一声召唤啊,再让导师碎念下去,我功课没做完的事就要露馅了。因为他下面要提出的问题,我根本没有头绪,要我回答,一定是张口结舌。

    师母推门走了门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还不忘嗔怪:“喊什么,家里有客人。”说完,便笑脸对我:“谈得兴起,吓了一跳吧。”我赶紧从沙发中站起,傻傻的回笑,向后退了一小步,把导师的视线让出来。一个女孩儿闪身进来,她的动作那么轻灵,师母还挡着半个门口呢,她只是轻轻一侧,便从那个空隙里飘了进来。齐腰的长发一甩一甩的,看得出她头发又厚又整齐。师母极无奈的看着她,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你还是扎起来吧,你扎马尾巴好看,而且家里也不会到处是头发。”师母跟我妈一个毛病,太爱整洁,她说我也是同道中人,可是我总是觉得我比她们两差远了。我偷偷瞄了一眼导师,平时严肃的不得了的“老头儿”,此时憨态可掬,笑眼盈盈的望着门口。唉,我心里轻叹一声,刚才面对我就是个黑面的阎罗,看见你女儿了就成了个弥勒佛,果然是真爹。

    “这是你爸爸的博士生,秦羽。”师母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兮(她老爸满有名的,我不能写出她的姓来)。从北京回来,刚下的飞机。”我婉而一笑,向她点了点头。仔细打量,才发现她跟她父母完全是两种气质。导师浓眉大眼,师母细眉朗目,而*兮的眉目之间却云淡风清,但神采奕奕,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让我嫉妒羡慕恨的青春无敌。

    “姐姐好,”她说,然后淡然一笑,问师母:“妈,什么时候吃饭啊?”

    那一天是2008年8月7日,农历月初七。

    日期:2010-01-2700:21:21

    (三)

    可能是导师家的饭吃多了,感恩的心就淡了,更何况还有论文压着,我也没心思想别的。就这么一天天的,图书馆、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晃荡着,偶尔偷闲,便去学校的游泳馆里游个泳。其实我更喜欢能快速出汗的运动,或者说我喜欢出汗的感觉,那种痛快淋漓,让人特别有成就感。但因为我不久前受过一次运动伤,所以就戒了所有的剧烈运动,一心一意游泳。离开泳池,冲了个凉,刚刚穿戴整齐,突然有人拍我肩头:“嗨!”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怔了二、三秒,突然想起好像是导师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我在搜肠刮肚的问自己,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飘走了。扔下我在原地,看着一抹桃红在近视眼的世界里模糊远去。然后我突然郁闷起来,不知道也是在我光着身子的时候发现我的,还是在我穿戴整齐的时候发现我的。但愿不要是前者,像我这种极端缺乏安全感的人,**意识是极强的,跟陌生人打招呼,笑容都是程式化的,更何况让人家撞到赤身**。我是个近视眼,摘了眼镜便看不到熟人,熟人也不认识我,今天却不小心遇到一个眼神好的,还热情的走到跟前来打招呼,这尴尬真是让我悔清了肠子。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看就看了呗,都是女人,我有的哪样她没有啊,各自型号不同罢了。再一想,其实我也满吃亏的,她看我都是清清楚楚的,我看她却是模模糊糊的。不过这种吃亏占便宜的事儿,也不能拿计算器算啦,且忍下这一回吧。

    又过了一周,我的电话再次想起。不过不是《白蛇传》,我心释然。看了一眼号码,不认识,于是思考了很久才听。

    “你好。”

    “你好。”然后就没了。我有点儿无耐,想问对方什么事,又觉得挺不礼貌的,可是对方却不说话,两边都是安静,就这么对峙了十秒钟。(我的手机通话时间十秒一报时,这样我在跟不喜欢的人通电话的时候,可以算计好时间,进退自如。)我还是不说话,心想要挺我就陪你挺,再挺十秒,你不出声我就挂。

    终于,那边开口了:“你好。”

    呵呵,又要重新再来一次。“你好”

    “呵呵,她笑,我是*兮。”

    “嗯。”我一边回答一边想这名字。*兮,谁啊?我学生?

    也不知道她是听出来我的应付了,还是出于本能,接着说:“我是***的女儿。”

    天啊,导师的千金。那一刹那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记个名字怎么那么费劲呢?“你好,我刚才手里有点儿事儿,所以有点儿乱,刚刚弄完,不好意思。”我只能这么解释了,总不能直言相告,说你这人根本没让我没往心里去吧。

    “嗯”,她沉吟片刻:“我这里有二张歌剧票,爸妈晚上都有事情,我妈说你很有艺术鉴赏力,建议我,邀请你一起,去看。”

    说实话,我不想去。我爱歌剧,爱话剧,爱一切我能够欣赏的艺术形式,可是我不愿意应酬一个小屁孩儿。20岁,跟我的学生们相差无已。我见过他们打脐环,听摇滚,纹俏皮的小纹身,谈赛车,聊游戏,哼周杰伦……或者叼根小烟儿,侃尼采、叔本华、萨特,故作高深。我这人天生就没有年少轻狂过,以我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我轻狂不起。更何况我已经28岁了,埋在故纸堆里,早没了轻狂的底气。所以,面对她的邀请,我没有回答。

    她好像是感知到了我的犹豫,语气有些许怒意:“不方便就算了。”

    我想我的沉默伤了她的自尊,而我又的确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伤了与导师一家人的合气,所以说:“噢,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在想这个晚上咱们要怎么过。歌剧几点钟开始?”

    她语气略有缓和:“七点。”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反正你爸妈不是有应酬吗?你定地方。”

    “好,”我听得出来她在笑,“你四点钟来我家吧,你会开车吗?”

    神啊,要提前三个小时接,公主,恐怕是要吃一顿精细的大餐了,我还以为kfc,最多pizzahut就打发了。“会,怎么了?”

    “我爸我妈去的是一个饭局,他们开一辆车就够了,咱们可以开车去。”

    唉,果然公主病,而且病得不轻。今儿晚上我不仅要当个babysitter(临时保姆),还得兼职司机和付账的。不过,哄小孩高兴也是应该的,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栋梁,再说我也挺喜欢看歌剧这样的活动,这么一想,心理就平衡了。

    (四)

    第3节

    因为要开车,我特意穿了一双平底鞋。选了一条白色的棉布长裙,随手挽了个草编的手袋,就直奔导师家了。我从不化妆,因为有一点过敏体制,衣服多以棉、麻和真丝为主。到了苏州,才知道真丝并不是贵族的享受,这里的丝制品并不是很贵,我这种工薪族也负担得起。唯一让我遗憾的是,这些丝制品的质量都很好,花色却让人不甚满意,所以不仅要认购名店,重要的还得花时间精力去淘。

    敲门的时候是三点五十八分。兮应声而来,隔着门我就听得到她轻快的脚步声,果然年轻就是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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