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节 愁眉锁眼
齐智煜又开始忙碌起来,已有两日未去寻那皇妹。
乔瑾之这三日好似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她虽也认为那人来的有点频繁,可心里其实还是欢喜的。现今连着三日都不见对方,这让她有些奇怪又有些不安。按常理,对方即使人不来,也不会像这样毫无音信才对。她正坐在凳上想着,却听门外有人说话,原来是夏乐来到了房前。
“乔大人,近日可好些了?”夏乐进来便问。
“好多了。”乔瑾之站起,向来人身后瞧了瞧才回答。
“殿下差我来的,她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夏乐见对方举动又解释道。
“殿下身体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想来没什么大碍。”夏乐说着向内走了几步,又接着出声:“也许,她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乔瑾之闻言盯着对方瞧了几眼,缓缓的点了点头。
“乔大人,你有何话需要我传回么?”
她二人也是自小就在宫中相识,一个是二公主的伴读,一个是二公主的宫婢,其实也算是很熟了。
“没什么话,既然殿下身子不适,那就在房里安心养着,我这儿不必挂心。”乔瑾之猜想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事,开始时确实想过要不要询问对方。思索过后还是决定不要多问,便如是回答。
“那,”夏乐转身向后行了几步,又回脸言说:“人都说忧思伤身,殿下她也不知在忧些什么。”
乔瑾之与她对视一眼,心下有几分明白,便开口回道:“明日我去看看。”
“乔大人先看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若是身子顺适,嗯…身子顺适,大人还需自己忖量着。”
乔瑾之缓步将对方送出去又返回房内,她轻按自己手背伤口处,那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脊背处下地时还有些不适。她在房中踱步,想着那人过几日就要返京,自己明日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一次的。
穆季得了主子指示,开始着手准备回京事宜。他先是同自己带来的侍卫随从都交代安排一番,再去礼部两位大人处通报,这样就花了大半日的时间。
翌日,离九月初六只剩下五日,婧柔在木凳上饮茶,手中抚摸着那方玉珏。
“启禀殿下,乔大人在营外求见。”夏乐进门小声禀道。
“嗯,请她进来。”
乔瑾之缓缓走进房中,立在近前微低下头说:“参见殿下。”
婧柔从对方进门伊始便眯着双眼注视着她,半晌都没有出声。
“殿下,奴婢去备茶。”夏乐说完就退出去。
“伤口还好么?”婧柔面露愁容,少顷后叹了一口气问道。
乔瑾之抬起头见对方眉宇间挂着一抹难释的忧郁哀伤,她自己心里也蓦地酸痛起来,于是上前两步轻声询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婧柔没有回答,只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玉珏,又站起身走到对方身前,将眼前人仔细的瞧了瞧,执起她的手说道:“手上的伤好多了,转过身我看看。”
乔瑾之听话的转过身。
她伸出右手轻抚着对方背上伤口位置,许久后才说:“瑾之,闭上眼睛。”
乔瑾之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依然听话的闭上了双眼。
婧柔抬起双手圈在对方腰际,脸颊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胛处。待察觉到对方的脊背微颤了一瞬,又轻笑言道:“瑾之莫动,让我抱一会儿。”
乔瑾之心里忽地酸酸的,她似乎是感应到对方的伤绪,自己竟也有一种颓丧惆怅的感觉。过一会她担忧的追问:“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嘘。”
九月北方的山风在营外呼呼吹过,房中两人都安静闭着双眼。一切看似平静,却不平静。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婧柔重又悄悄的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怀中人,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乔瑾之将脸颊向后偏了偏,回脸就见到夏乐在门外禀道:“殿下,元帅差人来寻乔大人。”
“乔大人还带着伤,寻她做什么?”婧柔不悦的脱口问道。
“这…”夏乐偷偷的看了一眼主子,又朝乔瑾之看了一眼才回说:“元帅人也在西营,在呼延妲郎的营房内。”
“召乔瑾之去呼延妲郎那里?”婧柔忽然扫视了一眼夏乐问道。
“是的殿下。”
“好,瑾之,你去吧。”婧柔抚了抚前额,疲累的回道。
“殿下,”乔瑾之低下头,停了一时又说:“我明日来看你。”
婧柔随意的应了一句。明日,后日,不论哪一日又有什么要紧?此刻她心里的阴霾就要将自己淹没。等她回京,再见对方又不知是何年何月,心中想的与对方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究竟能不能如愿?临渊说的话又在她脑中盘旋,挥之不去,更让她感到无力又焦心。
乔瑾之垂下眼帘,酸楚之感更甚。她被对方这样低落的情绪触动,也感到些焦躁与紧张。她默默的退出去,在门前站立片刻后才前往另一个营房。
她来到呼延妲郎的营房内,见齐智煜与呼延妲郎二人都端坐于桌前。前者神情严肃,而后者虽脸色苍白但神态自然。
“乔瑾之,呼延定又来信了,本帅与苗将军商议决定本月初八将呼延妲郎送出北营,与匈奴交接以换回我大齐俘虏。”齐智煜先抬头说道。
“哼!我是不会这样回去的。”呼延妲郎哂笑道。
齐智煜现今已将这个女人当作是烫手山芋,急欲脱手。首先是若真任其糊里糊涂的死在北营,他自己也不好解释。而更重要的则是,他内心里还是希望可以换回自己军营里俘虏。
他做人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虽然营里曾有人主张将这女人折磨一番悬于营外好羞辱敌方,但他并不赞同。战士应死在战场上,就算是做了阶下囚,若得了令,一刀杀了也是一了百了,可羞辱俘虏他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元帅是要命卑职前去交接?”
“本帅有此意,此事我已命人去安排,今日晚些时候你可去检视。”他听取了苗中录的意见才将这个任务交给对方,这会儿说完便站起身离去。
乔瑾之躬身让道,目送他出了门听到身后人黯然言道:“我若这样回去,还有何脸面再出征?父王本就要让我与那费连披成婚,那是个什么人?贪财好色,投机取巧!乔瑾之,我宁死也不会去交换俘虏。”
“那你想如何回去?像上次一样杀我大齐兵士偷逃出去?”
“能逃出去那是我的本事,以俘虏身份被换回去那岂不是颜面尽失!乔瑾之,看在我曾饶你性命的份上…”呼延妲郎说着突然顿住,她瞥见对方骤然变冷的脸色,也就不再接着向下说。
“你放走我是要报答我当年的一时不忍,若非我三年多以前对你手下留情,你早已不在人世。现下还说那些又有何意义?事到如今你一心想的竟依然是与我大齐交战,建功立业。”乔瑾之转过脸冷冷的说。
“既然上了战场,何人不想建功立业?旁人不懂,莫非你也不懂么?费连披那样奸诈蠢钝之人难道就因为是男子就比我高出一等?”呼延妲郎说着霍然站起,走到对方面前狠狠的言道:“你不愿助我便罢,你我还说那些废话做什么?请吧。”
乔瑾之因为婧柔的事,是真没有心情与对方纠缠,她闻言后便转身离去。呼延妲郎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的攥住拳头,心里也是恨的要死。
门前一名副将见她出来,迎上来禀道:“乔大人,元帅吩咐,你出来后请你先去他帐内。”
“嗯。”乔瑾之向前走着,心里还念挂着婧柔。她经过那处营房前,又站立了片时才向东营而去。
这半日与齐智煜,苗中录分析了数日前众人在山中遇袭之事,又重点对初八将呼延妲郎送出营的事做了部署。等到乔瑾之忙完,已过了晚膳时分,她回到自己营房内随意用了一些,才召军医换了今日的药。
九月山中的夜寒意渐浓,乔瑾之立在窗前,闭上双眼,回想着白日里那人奇怪的表现,身后渐渐有些灼热。是因为自己刚换过药?还是说,是那小小人儿留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撩拨?她越想越感到些许燥热,须臾之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怪自己想要的太多,不知满足。
她转过身,又想起那人白日的伤感与不安,自己亦忧上心头,愁颜不展。对方究竟发生了何事会像今日这样?她转而又想,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她忽而觉得颓丧又疲倦,静坐在床榻上睡意全无。
另一边,婧柔也未就寝。她手中依然抚摸着那方玉珏,过了一会儿她又摸出自己的道牌。她想着,就要回京了,也该取一样拿得出手的随身之物交给那人。何为“拿得出手的随身之物”?她在这个世上拥有的其他东西根本就没有一样是属于自己的,那都是原主的啊,除了这方木牌。
她低下头盯着道牌看了一阵,又将两物件重新置于怀中。窗外骤然刮进一股冷风,竟让其感到一丝冷意。她疑惑的走到窗前瞧了瞧,外面近前被营火照亮,更远处则是无边的黑暗。
她凝眉注视黑暗处良久,无端的感觉那里似乎非常的危险。正自出神间忽见一熟悉的身影飞至西营前。她转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向外唤道:“道长?”
“哎!”临渊几步奔至她门外,也没管矮阶下守卫的兵士便直接走近房中。
“道长,这半夜的,你自山中来?”婧柔问完见对方倒了一杯茶欲饮,又说:“凉了。”
“什么凉不凉的,我渴着呢!”临渊说完就坐在凳上。
婧柔伸手在对方右侧衣摆处掸了掸,却听夏乐进门气愤的言道:“外面那样冷,自己半夜里不睡来扰殿下,竟还要殿下替你掸尘!”
临渊也不管她,抬头说道:“殿下,今夜我在营内闲逛,见到一个可疑人。她很快跑进山里,方才被我追上了。我俩在山中交手,她身法倒是有些诡异,但还是差我一点,被我打伤啦。”
婧柔一愣,赶忙问道:“是上次那名女子?”
“不是,是另一名女子。虽是穿了夜行衣,观身形却与上次那个不同,且身上还有股子怪味。居然还想偷袭我,我出手快且准,她得修养一阵子咯。”临渊挥了挥手答道。
婧柔转过身思考着,若不是那人,那就是她的同党。他们跟着自己来的北营?那他们要做什么呢?那天晚上她现身怎么没有对自己动手?难道是还有别的谋划么?
“你师父不是在山上?”婧柔又问说。
“不在,她走了。”
夏乐这时立在主子身后言说:“殿下还未睡,奴婢去煎壶热茶。”
“不用了,我与殿下说完便走。”临渊站起身说。
夏乐没好气的回头嗔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呵,她是煎茶与你饮么?你倒答的痛快。”婧柔笑起来。
临渊想想也是,重又讪讪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