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殿下,后院柴草垛内发现两具尸首,应是此驿馆中真正的驿官与驿卒。”简晨站在门外禀道。
“先就地安葬,过后寻到家人再议。”
“遵命!”
“还有别的发现么?”
“回禀殿下,暂时没有别的发现。”
“好,你再找两名可靠稳当的人去屏风山驿打探,速回。”
“遵命!”
“张大人,借一步说话。”婧柔将张大人带离正屋,欲细细相询。
“殿下是想问问那蒙白芽?”
“张大人有何不可言明的内情?”
“殿下,先皇驾崩之后,蒙白芽渐渐不受朝廷管束,何人能吃得准他的意图?现时去寻他搬救兵,他…他若就势掳了殿下又该如何是好?”
“张大人,”婧柔思考片刻,眼前这位张大人是楚善依指派跟随自己北上的人,按理说应是其信得过的大臣,而他既然能与自己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按理说也是信得过自己。但其中关节她还是想不通,难道是他还有什么话没说明白?想到此她又转身问:“仅仅因为他不受朝廷管束,你就能判断他会掳我?这当中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先皇与前崇妃只得一女,赐封号幽显公主,正二品。中间匈奴大举来袭,幽显公主精于兵法,尤擅骑射,便请缨上了战场。她与前废太子虽非一母所出,感情却胜似亲兄妹。前废太子当年遭御史令蒋大人等弹劾,被定下谋反之大罪,她亦受牵连,自军中押返京城路上下落不明。那蒙白芽昔时已与幽显公主定下婚约,如此想来,他怎会不对宫中的主子心存怨怼?”
婧柔将对方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当年夺嫡之战,前废太子被害,幽显公主也受了牵连,因此蒙白芽怀恨在心,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些虽然都是下官的猜想,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咱们现在境险,不得不多做盘算。”张大人见主子沉默,又接着言道。
“是,大人的确想的周到。若蒙白芽真的心中有恨,咱们今朝在荒山野岭遇到贼人,倘有个三长两短也是正常,这对于他来说不正是绝好的报仇机会么?”
“王大人比下官入朝晚,有些内里的事他不甚明了,但下官却不能不把自己知道的事禀与殿下知晓,这是臣子的本分。”
“那,依张大人之见,现时该如何脱离困境?”
“此地不宜久留,但屏风山也如殿下所言不可随便前往,且等等看前去打探的兵士如何说?”
“等,也不是法子。”婧柔说完便回到正屋,见临渊似乎又在给穆季喂食什么丹药。她在几人脸上看了一遍才问道:“集思广益,大家可有好计策没有?”
“殿下,为何不能去蒙伯爵那里请兵?”夏乐先问道。她已然被穆季受伤的事冲昏了头脑,说话做事都不怎么经过大脑。
其余几人都沉默着,因为他们都大概知道殿下已被张大人说服。
“启禀殿下,王大人差卑职来请示,阵亡兵士的尸首是否可以不带上路?”
“不带上路?是何意?”婧柔奇怪的问道。
“王大人请示殿下,是否将兵士尸首就地掩埋。”
“也可,”婧柔捏了捏额头说:“今日我们若得平安,将来再来寻他们,把他们带走。”
门外兵士微微动容,领命而去。
前方屏风山驿中,一名受伤的女子坐在正屋内,解开衣物处理着手臂伤口。
“墨旋,你早该听我的,一起去攻那葫芦山驿站。让死士分开行事,总是不能成功的。真是可恨,本以为可以在驿馆内先落毒制住他们,我等再行下山,一切都好办的很。谁知道,竟被人提前察觉了。”
一俊朗的男子倚在桌前笑着说:“轻韵莫急,你不是从掸国带回许多毒物?怎地不用?”
“你道我没用?”林轻韵有些发怒的抬头问道。
“既是用了,怎地不顶用?”
“都是那个臭道士!还有你!让你一同去,你偏要等在此处。我问你,他们若不来呢?”
“呵…”甘墨旋也不理她,自己坐到了另一方木凳上。
“好啊,甘墨旋,我今日才算是看清了你。”林轻韵瞧他做派,心下明白了几分。面前此人分明是让自己去打头阵,他便不用损兵折将,不担任何风险就可来一个坐拥其成。
“哦?今日才看清?哼,我早些日子问你,为何要得那楚祯玙的魂魄,你想过要同我说么?你不信我,我自然也无法全力助你,因为心有余,”他说着站起身来到对方面前,俯下身子邪笑道:“力,却不足…”
林轻韵眼珠一转,伸出手在对方脸上抚了两把,也笑言道:“力足不足,试过了才知晓。”
“好啊,那轻韵何时来试?”
“呵,”林轻韵笑的更加妩媚。她凑近对方,复言道:“楚祯玙可是个好东西。家师曾言,她的精魂可炼丹,心窍可入药,而她周身的血,再不济也可延年益寿。说起她的血,最稀罕的就是…呵呵,就是那处子之血,乃是炼丹圣物,百年难得一遇。”
“真的这样神?你师父的话,可尽信否?”甘墨旋狐疑的问道。
“家师乃西夷巫仙,尊号芒让,你道是凡夫俗子?若不是她老人家不赞成我来寻那楚祯玙,我怎会如此偷摸行事?本打算取了魂魄便是,现在此人却让我平白遭了许多波折,所以我必须要将其全身都利用个遍,方能解心头之恨。墨旋若全力助我,自然少不了你那份。”
“哦?我倒是没听过这名号。倘将她全身都利用个遍,我们难不成还能白日飞升?”
“哼!那是家师不重虚名,但我与你说,白日飞升也不无可能。”
“哈哈哈!”甘墨旋站直身子向外嚷道:“来人,速速去准备,即刻出发。”
“去哪里?”林轻韵也站起,拢起松散下来的衣物问道。
“杀回葫芦山。”
婧柔等人还自踌躇间,忽闻外间喧嚣一阵。
“启禀殿下,前方来了一队兵士,约有百人,言说是伯爵府来此行猎的女公子。”简晨立在门前禀道。
“伯爵府的女公子?怎地这般凑巧?”婧柔古怪的环顾众人一圈才问道。
“王大人方才与女公子禀明殿下在屋内,”简晨回头望了一眼又说:“人已进前院了。”
“冀亭蒙氏长忆恰逢此地,请求公主殿下屈尊接见。”门外垂首立着一名身量偏高的黑甲女子,声音干净清甜,乌发简单束起,长剑佩于腰间,随意又利落。
“请进来说话。”
梦长忆踏步进门,一眼瞧见立在不远处的婧柔和周旁几人。
“下官蒙长忆参见公主殿下。”她跪在地上拱手行了一礼,正露出右手拇指上的一枚羊脂玉韘。
既然自称下官,想来此人在她父亲的封地是有官职的。
“蒙大人请起。”婧柔虽不明白这人此时带兵来做什么,但就目前来看,此人礼数倒算周全。她走上前去,伸出手虚扶一把言道。
“启禀殿下,下官今日行猎到此,适才在门外见着许多受伤的兵士,询问之下才得知殿下在驿站遭贼人伏击,不知殿下是否愿与下官一道回冀亭稍作整顿?”蒙长忆俯身低头问出声,语气也甚是恭敬。
这不是来掳人吧?婧柔向后瞥了一眼张大人,后者则突然止不住的咳嗽。
她自然是不可能与对方前往冀亭,可眼下情形也不容乐观。先不说自己,就说中毒的穆季和众多受伤的兵士也需救治啊,耽搁在此地总不是长久之计。
她思虑片刻后不答反问道:“蒙大人行猎带了多少人?”
“回禀殿下,有百余名。”
“本宫回京的日子早已定下,恐不好半途转去他处。蒙大人的心意,本宫领了。但不知蒙大人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殿下请说。”
“调拨你的兵士将本宫一行送回潼城。”
“护送殿下乃下官应尽之责,请准许下官先遣人回冀亭向父亲禀报。”
“贼人大概还在附近,安全起见,应速速离开,我等可与蒙大人所遣之人同时上路。”婧柔不愿意再等,来去费时,更担心横生枝节。
“遵命。”蒙长忆听罢也不多言,得令便转身去做几番安排。她先是遣了一小队人马向东回府通报,然后整理队伍做护送准备。
“殿下,她?”张大人待她出门,赶紧上前欲表示反对意见。
“张大人,本宫明白你的顾忌,可现下没有更好的法子脱身了。”
蒙长忆的兵马在前后分布开来,将公主随行兵士护在当中。
因着穆季身受重伤不便骑马,就于第二架马车内与礼部两位大人同乘。直到整个队伍真的继续向南而行,婧柔终于暂时放下心中顾虑。
“道长可得提高警觉,我等的命都指望你保全了。”她与临渊说。
“殿下这又是何话?”
“实话。今次若非是你提前察觉有异,咱们可能已经全部身首异处。还有成欢,”她又转脸说道:“那老者善用毒,你若未辨出他的假身份,我们进得驿站定遭毒手,再加之山上众多刺客,我们中了毒哪还有还手之力?”
“嘿!殿下忽然这么客气起来,那老者与为首刺客所用的毒物相似,皆非出自中原。殿下可想到何人了?”临渊笑着问道。
“想到何人?”婧柔还真仔细的想了想问道。
“听师伯说,殿下之前在潼城外遇袭,险些丢了魂魄?”
“是有此事,道长提这桩事是觉得其中有关联?”
“师伯曾言,那巫道有可能自西方掸国而来。巫道中人不止擅于行些邪术,还很精于毒虫毒草。那为首的女子身手怪异,步法奇特。依我看,她就是掸国之人。”
“掸国?”婧柔拧了拧眉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