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显见北侧有一低矮石床，其上安静的躺着两人。她稍一犹豫，紧赶两步过去蹲下身唤道：“长忆？长忆？”
“长忆她怎会这样？”不久后，她回身高声问道。
“她无事，只是中了蛊毒。我对蛊毒不了解，纯沨道长说现下不可拔除。”
“蛊毒？”幽显吓了一跳，站起身问：“她怎会中蛊？”
“她姐妹二人都中了蛊，蒙长新体内蛊虫先被师姐真魂击伤，后由祖师奶奶神威压制。因她体内蛊虫受伤，她身体也随之受伤，蛊虫也进入自我修复中。而蒙长忆体内蛊虫乃是其妹体内蛊虫之附属，一伤俱伤，休眠罢了。”
“纯沨道长是何人？他为何说不可拔除？”
“蛊虫受伤，要想自我苏醒，本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若说更快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彻底拔除蛊虫，那是不伤人的好法子，可我们太良观中无人有这个本事。二是巫界高人唤醒它们，但醒来后的姐妹俩依然会受蛊虫支配。”
“那当如何是好？”
“纯沨道长对蛊术的了解比我多，他言及蒙长新体内蛊虫乃人魂蛊，我得他提醒，做了卜算才知此女肉身内竟是存了两具命魂。其中一具命魂与殿下你似是血亲，加之师姐真魂曾提，你在此可助我等，所以我才请婧武公主速去寻你。”
“与我是血亲？”幽显一时间如遭了五雷轰顶，站立不稳，歪在石床边喃喃自语曰：“莫不是我儿子咒？难道她已魂归西天？”
“命魂在其体内，怎能叫魂归西天？我观中去寻西夷巫仙的弟子快回来了，等巫仙来到，想有对策应付。”
另一侧一处较小的山洞内，齐明烜坐于石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偏殿房中，秋逸一进来便禀说：“殿下，婧武公主回山啦。”
“噢，”婧柔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抬起头问：“还有谁？”
“不知呢，春玳姐姐去正殿那儿迎了，奴婢稍后去问问。”
“嗯，山下今日可有信传回？”
“没有，殿下。”秋逸低着脑袋说：“是有点奇怪了，打这山下传信回京，快马加鞭，来回至多只需十二三日，最开始俪云宫的传信该复了。”
婧柔心里惦记的却不是俪云宫的复信，她只盼着北营的传信，对方早点收到才好。
过一时门前缓步行来两人，她抬眼去瞧，原是齐明烜主仆俩立在门外。她徐徐低下头继续饮茶，心中从不曾如此时这样平静过。
“殿下，你可回了，方才主子还问起你呢。”秋逸回身笑言道。
方才自己哪里问起这个人了？婧柔却也不反驳，只垂眸不语。
“嗯，”齐明烜注视着房中人，想起方才的山洞，心内波澜起伏，踏进门内立在桌前问道：“皇妹近日可好？”
这一声“皇妹”唤出来，听在房中几人耳中，竟各有其味。
“多劳三皇姐挂心，”婧柔依然垂着双眸手执茶盏，停一时又言：“既是回了，狐裘便取回吧。”
二宫婢察觉到一丝怪异，偷偷对望一眼就欲退出门去。
婧柔深深的蹙起双眉，初时有些慌张，转瞬后便沉着的出口说：“秋逸，与我出去散散。”
她说完就站起身，错过桌前所立之人身侧，朝外间行去。
齐明烜依旧立在原地，脸上挂着几分落寞与不舍。
秋逸乖顺的跟在主子身后，一径行到正殿外才双双停下脚步。
“殿下，怎么了？”她小声出口询问。
“没怎么。”婧柔叹息过后，方用无所谓的语气回问：“三皇姐带回的人呢？在正殿那里也没见着。”
“不知道，要不回头奴婢去问问？”
“问问？”婧柔好笑的回脸问道：“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又要去问谁？你的春玳姐姐么？”
“是啊，婧武公主带回的人，倘不问她本人，自然要去问春玳姐姐。”秋逸理所当然的抬头回答说。
婧柔无奈的挥着手说：“呵呵，去吧，别在这儿惹我意乱。”
“哦。”秋逸瘪了瘪嘴巴，慢慢的转身回去。
山雪已是停了数日，婧柔独望远山，直站到将近午时也未挪半步。
“皇妹，”齐明烜不知何时自后方行来，与她并立后问道：“今后有何打算？”
“什么？”婧柔疑惑的瞥她一眼，不解的出声。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齐明烜说到这里却又问：“怎地不看看我？”
婧柔的确已察觉到蹊跷之处，暗想此人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她自己经这数日的长想与沉思，理智同情感上早已都调整的差不多，心中也做了最后决断。是以她听到对方此言，扬起嘴角转过头，迎上对方目光坦然的与其对视。
齐明烜瞧眼前人这副样子，各种回忆却骤然钻出，从初初相识到而今种种，不自禁的觉出点悲伤与决绝之意来。就这样她的眼神在对方脸上来回巡过，涌出的心伤与疼惜竟让其略显激动的颤声问道：“皇妹，何为情爱？”
“你问我？”婧柔撇开脸，轻言回说：“你不是经历过。”
“我？”齐明烜拾起之前被刻意忘却的往事，迷惑一时问道：“我与她？”
“可不是嘛，青梅竹马呢。”婧柔耸肩随口应道。
齐明烜也向另一侧转过脸，许久后问说：“是爱么？”
“那要不呢？你可别与我说，那是习惯同依赖，哈哈！”婧柔自顾自的回过话，竟旁若无人的笑起来。
齐明烜听到她笑，转头来瞧，那人才有几分收敛，不自在的咳了两咳。
“那，你对乔瑾之是什么样的？”
“你是想问，我对她与你对，嗯，你对那青梅竹马的感情有何区别？”
“区别？嗯，可有区别？”
“那我哪晓得你？我啊，”婧柔摸不清自己此刻揣的是何心思，出于什么心态，忽又开心的笑道：“我想与她生娃娃。”
“两名女子如何生娃？”
“我说的是，那个过程。”婧柔翘起嘴巴安然的笑回道。
齐明烜也许明白此“过程”大抵指的是**之类，她一刹那间惊奇对方的反应，也回过神想了自己与甘墨旋的情况。她想过与那人成亲，但有过**么？
她不知道。
“三皇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婧柔见对方拧眉不语，状若无意的问出口。
“呵！你倒坦白的很。”齐明烜醒神，挑起眉眼回道。
“这有何不能坦白？人间情爱本属平常。对了，我已传信让薪珏上来与我相会。”
“她在军中，岂能擅离职守？”
“我先传书回朝的，我自有法子让皇姑母允准。二皇兄那儿我也传了书信，他该不会阻我。”婧柔故作得意的向后转身走出几步说：“我可鬼着呢，点子一抓一大把，哪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你这样厉害啊？”齐明烜转脸瞧她，反问出口。
“非是我厉害，只因皇姑母疼我，这许就是有恃无恐。”
“恃？”齐明烜好似有些不甘心，心中思疑渐甚，跟在其身后又问：“你可知？你那日在鬼眉峰石洞中与云占真仙说的话，我听着了。”
果然如此…
婧柔笑窝浅出，淡淡出口道：“是么？那三皇姐该避避嫌。”
“避嫌？”
“是啊，情这一个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此生情定薪珏，三皇姐不是该避嫌么？”
齐明烜绕过对方，立在其对面，执着又严肃的回道：“我何须避嫌？是你对我存着心思，而我只是想将此事弄个明白。”
婧柔瞧她，料到二人今日确实必须明明白白的将话说清楚。她斟酌忖量一番，极为郑重的开口说：“我对三皇姐的情，是承续前尘的情。前尘诸事，我控制不了。因此在情感上，难免会走些弯路，产生些谬误。可误终究是误，错就是错，所有的事总会回到正轨，所有的情也总会有理清的那一日。”
“若撇开前尘事，只说今生你我的相交，我绝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不该有的痴想妄念。现时，我已经理清了，也与你道明。假使年光可以倒流，我希望我们此世不要相识。假使机缘可以选择，我甚至希望，你我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
她这些话虽说的果决，却实是有真有假。要断念非是那么容易，但摇于两人之间她又万万做不到。她曾经问过自己，假如她不是先与乔瑾之定情，是否愿意尝试着与齐明烜走一段长路，答案是她不敢想的。
可不论答案如何，事实是，她二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假如”。世间上或隐或显，或是或非，所有的缺憾，也根本不该用“假如”这个托辞。
是的，她承认这是个“缺憾”。
齐明烜怔住，好久之后才眨了眨双眼，开口低语道：“你把话说的太满了，竟这样不留余地。今生尚且未到尽头，你就言永生永世。你又说前尘诸事你控制不了，那我呢？莫非我就有能力控制前事？赵贞娘负你，可我何错之有？”
“你没错，我也没错。”婧柔面对着这张脸，眼眶渐渐泛起泪水。她注视着对方双眸说：“但，若不及时清除不该有的情意，那就是错。”
说完她重新转身向正殿方向回去，北风夹着最后一句话飘到身后：“所以，该避避嫌了。”
第83章 第八十二节 情意绵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