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傀儡皇帝》分卷阅读17

    第40章 家信1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因为数年的闲散生活,戍守边界的将士犹如一盘散沙,军规纵使严厉,也挡不住人心的涣散。

    最坏的打算现已成为现实,□□裸、血淋淋地摆在我们眼前。

    只是在收到一条前线情报的刹那,我就明了此战也许会出乎意料的持久。

    登上单于之位的是不受宠爱的长子,这位新任的单于是坚定的主战派,手段雷厉风行,自秘密继位以来已攻下诸多领土,将自己的力量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与扩张。以他为首的政党的崛起意外着主战派与主和派矛盾争执暂时偃旗息鼓,同时意味着这个一直不曾安分的蛮夷族群彻底与我国撕破脸皮,展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我历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方才到达被撕开的裂口处。

    将士们事先有所准备才没被打得措手不及。

    匈奴们简直像是无孔不入的虫子,无法预料他们何时会突然袭击,他们一旦袭击未果会马上退走,难缠而狡猾,真是最讨厌不过的敌人了。

    第十天,我才有空闲的功夫拿出我带来的信纸,慢慢地写。

    那时我的脸灰扑扑的,而我拿来的信纸也差不多皱得不像话,好在没有受潮。

    我在一旁的草纸上酝酿着书写的内容。

    亲爱的阿满,

    我写下几个字,咬了咬唇,斟酌了良久,还是将开头删得只剩一个满字。

    活不及家人这话搁在战场上是行不通的,也不是没有敌对势力捉走对方大将亲眷来威胁之事。

    皇城之下守备森严,可难说不会有漏网之鱼。

    不能带给阿满麻烦,也意味在我不能在可能被截获的家信里暴露出太多的东西。

    我继续下笔。

    [战场情况危急,时隔十余天我才有机会给你寄来这信。

    我不知道这信是否能到达你的手上,但假使你拿到了,便听我讲个许久以前的故事吧,那是我并无鲜花怒马作伴的过去。

    我已尽力不去想那些繁华剥落后灰色的记忆,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并非是不想要与你坦白,而是实在……不想将血淋淋的伤疤展现在你的面前。]

    油灯的光很暗。

    我的面容被这明明灭灭的光罩进去,旁人看起来,约摸是模糊不清的。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但还是坚定地缓慢地继续往下叙述。

    我该让阿满知道的。

    爱人之间理应分享一切,我从不怀疑我对她的感情。

    [我与她是在军营里结识的,那时候女子在军中地位衰微,我可以用拳脚揍趴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的军汉,便在有一天,替她出手收拾了一个不顾军规的士兵。然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戚萍。

    戚萍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在缺乏女人的军中,却是实实在在的稀罕东西。

    而我,那时我糙得跟男人毫无区别,况且我力量强大,倒是免受了折辱。

    处于相同尴尬处境的人是很容易心心相惜的。

    我与戚萍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以为她就是我的救赎了。

    我看起来强大而无所不能,但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我是孤独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排斥。

    是戚萍,将我带离了那深渊。

    她对于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但也仅仅是在那段梦似的时间里。]

    第41章 家信2

    [友谊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宛如一条锁链,将两个人的心紧紧绑在一起,无法用钥匙打开,要想挣脱这锁链,就得将整条锁链挣断。

    战场上的友谊不该叫友谊,应该是情谊。

    数次背靠着背生死与共而产生的情谊。

    我们面对着敌人亮出刀剑,奋力砍杀,因为身后的人的存在而感到安心。

    我和阿萍是同一辈的人,互相之间也多有照顾。

    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现在想来,是早早为了未来的悲剧而埋下了伏笔。

    我因为战功升职很快,在短短时日里就开始负责一支小队。

    敌人很狡猾。

    我们遭到了埋伏,我望着射来的箭矢,箭头反射着冷冷的光,有点像那晚的越来,银色的,冰凉彻骨。

    死伤惨重……

    我自知自己犯了大疏漏,定要被降职处理,但在命令下达之前,我揪出了泄露军队消息的间谍。

    是她。

    阿萍神色从容,一头长发就那样披散下来。她没有试图逃走,而是安静地,像一具尸体。

    我望着她,就像望见了充满血腥的屠杀。

    我想我那时的脸色相当的难看,直到我的士兵打断了怔忡的状态,我沙哑着声音叫他们将间谍压倒牢里关押,等待上级的指令。

    从被捉到被带走,阿萍没有看我一眼。

    她不曾解释。

    我知道自己输了。

    我的内心存在着的野兽痛苦地哀嚎,它疯狂地撞击着我的心房,但是逃不脱,这令人烦躁的地方。

    她被关押到地牢严密看守,从古至今,被捉住的细作只有两条路可走,而这两条路都通向死亡,区别只是死得痛快与否了。

    想要叫细作开口有的是办法,恩威并施,刑罚伺候,挑断他的脚筋手筋……却让他大脑保持清醒,依旧能吐词,却经受着痛苦之至的折磨,只有细作们开口,才能痛痛快快地迎接死亡。

    我一个人走向地牢。

    我那时感觉心灰意冷极了。

    脚边蹿过一只灰扑扑的老鼠,角落蜘蛛结着网。

    我时至今日都记得那时的场景,阿萍看向我,她身上已经穿着灰扑扑的囚衣了,她坐在地上,突然冲着我笑了。那笑多么复杂,是无奈还是别的。到现在已是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开口,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没有谁在这时候能够不愤怒的。

    “为什么啊……”阿萍的眼睛直视着我,她弯了弯眉毛,眼睛黑黝黝的,没有一丝光亮。

    “我不是纯种的汉人啊,我混着两族的血,而这两族,势同水火,仇恨滔天。”阿萍侧了侧脸,她平淡地说着,“我的父亲找上了我,他叫我当细作为他传递信息,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她突然直直地看向我,还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我知道,我这样的是不会有未来的。”

    当时的我惊讶而不解,更多的还是愤怒。

    在我看来,她的想法太过荒谬,根本站不住脚。

    “可是你也有一半血液属于汉人!那些人是我们的战友!就因为你——他们白白丧失了性命!”

    阿萍嘴角上弧了一个幅度,似是无声的讥讽。

    “如果汉人胜利了会怎么样呢——你们会将敌人的残兵败将尽数杀死,以绝后患,你们会厌恶这些带来伤亡的战败者,从心里将他们当做畜生,轻蔑,仇视,……反之,他们胜利了也是如此。而我,是一个异类,我不能算汉人,也不能完全地博取到他们的信任,你们会因为我身上的异族血脉而带上主观的意识轻蔑厌恶我,我不可能再受到重用。”

    “我将被远远地排斥在外,永远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说得真好。”

    阿萍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她神情恹恹,终于不再看着我了。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离开了地牢,第二天接到的消息,便是阿萍已经死了。

    她作为一个细作被草草地埋葬,将士们看着她的尸身带着不屑和厌恶。

    我突然想到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而现在想想——她大概是想要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吧,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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