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城中央》分卷阅读163

    秘书说:“有一位女士没有预约,非要求见您,前台没有答应,她就闯进来了。保安已经把她赶走了。”

    “前台离我办公间起码三百米远,人怎么走到这里才发现?交代下去,加强大楼的物业管理。什么人都能闯进来,过不过分?”

    在这栋楼里,金莲没必要接着保持和颜悦色。秘书也不想担这个责任,直接打电话让行政部的相关负责人,去和金莲解释刚刚的纷乱。

    曼达这几年的风气就是如此。业绩和利润连年下降,管理层想的不是如何拓展渠道,做强销售,而是一个劲地降低成本。

    在金莲眼里,没有什么比裁员更好使。基层岗位上工作十年以上的老员工,几乎全被裁了。然后是八年员工,五年员工。遇到工会的阻力,派代表来和公司谈判。金莲直接说这些人都是郭兰因的余党,拿高薪不干活,还不如人才市场上四五千块的应届生。

    一个代董事长兼总经理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公司里人心惶惶。

    只要工作不是管辖范围内的,传个话都嫌累。

    金莲把行政经理和大楼保安队长都训了一通,立够威了才把人放走。下午再和企宣部门开会,让他们一定要把下周的新闻发布会安排妥当。郭嘉卉从新加坡回来后,将担任公司副总裁,主管产品设计和市场营销。

    忙完这些后,她再回办公室,办公桌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各种报告。

    她主事的这两年,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把以前分散在各部门的审核权重新收回来,诸如给各位部门经理五万以内自由审核报销的额度,缩到两万。

    既然清楚她事必躬亲的性子,下属也乐意事事都来请教,一来恭维她,二来少承担做错事的责任。她很忙,经常审批文件审批到深夜;也很疑惑,公司各个层面的参与,她都广泛而深入,为何业绩就是没有起色。

    这日金莲照例忙到晚上十点,方才下楼去到地下车库。开车门时,耳边传来清晰的“叮叮”声。她的手一滞,好久没听到这种声音。又刹那间想起来,那是前夫陈北阴着一张脸庞,手指拨弄打火机盖,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她转头去看,果然黑暗里有一小撮的火苗亮起,有人在点烟。

    她的心一沉,想起早上的那个闯入者:“是谁?”

    “金董事长真是贵人事多。现在要见你一面,这么难吗?”

    黑暗中传来的女声低沉暗哑,还有点熟悉。但金莲一时想不起是往日的哪位,稳住心神,再次沉声喝道:“你是谁?站出来。”

    烟火一点点靠近,身影也越来越清楚,是个身形消瘦、中等个子的女人。那女人戴着黑色的渔夫帽和口罩,穿半新不旧的深灰色法兰绒外套,一种廉价的能在夜市上买来的衣服。黑色的长裤子有灰尘的印子,应该是早上被保安赶出来后没有离开,一直蹲守在车库。

    金莲心中狂骂大楼的保安,一群饭桶。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管她认不认识,显而易见混得很不好,显而易见是来路不正。她太明白这种被生活堵得毫无出路的人蹲守在黑暗里的决心。

    女人缓缓摘下头上的帽子和口罩,盯着这位脸色越来越铁青的贵妇。嘴角勾起。黑夜里每个字都异常的清晰稳定:“金姐,好久不见,龙哥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金莲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麦子。她没有化妆,还苍老许多,那份风尘里打滚的冶艳已无影无踪,难怪认不出。

    “陈龙?”金莲稍安心神,“他不是被抓了,一直没放吗?”

    “所以要来找金姐帮忙,把他弄出来。”

    “他犯的事,谁能弄他出来?”金莲轻笑,“麦子,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

    “安分守己?金姐,你们做商人的脸皮,怎么比我们黑社会都厚?龙哥说,这二十年来他做过不少生意,放高利贷、拉皮条、开赌场,地下钱庄,哪样挣钱就做哪样,但是来找他做杀人越货这桩生意的,只有你金姐。”

    “哼,他说我杀人越货,我就是了?谁信,证据呢?”

    “你的女儿到底活没活着,你心里没数吗?”

    黑暗中两个人对峙几分钟,金莲开口打破沉默:“上车。”

    麦子走过来,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金莲头一扭:“坐后面去,出口有监控,不要被人看到。”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她的女儿刚刚踏入那个家门,完成大婚。她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这种即将到达的美好。

    郭嘉卉从机场回来,独自参加一场不见新郎官的派对。饶是她定力好,卢家人也比往日殷勤,众人眼神里的那种惊诧、不解、奚落、躲避,仍让她难堪。

    她还不能生气,因为生气有损她的风范。

    当晚她睡在凌彦齐的顶层公寓里,一整晚都是冷冰冰的。半夜起床开了灯,一间房一间房地逛过去。哪里都整洁,哪里都干净,只是很久没有住过人。

    和凌彦齐结婚前,她已做好独守空房的准备,但是没想过这滋味太瘆人。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卸下妆容后也不难看,一张鹅蛋脸,白净之余,还多了点楚楚动人的味道。

    这地方还太空旷。她窝在冰凉的沙发里,翻看手机里的婚礼照片。她的笑容明媚灿烂,身边的凌彦齐也是清新俊逸。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对璧人。

    人人羡慕的:事业,财富,地位,婚姻,她都有了。谋划了五年的事情终于成功,她心中没有丁点想要放肆大笑的喜悦。

    她只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

    两人结婚注册那天,凌彦齐还没到时,郭义谦和她聊,说对这桩婚事很满意,满意的不是凌彦齐的家世,而是凌彦齐的人品。

    她轻轻地点头:“嗯,他是个很绅士的人。”都已经在巴德申山的别墅住了两天,他连她胳膊都没碰过,一如五月份的生日派对。

    “有些绅士是表面功夫。以后他可能会花心,你要做好准备,别像你的妈妈那样受不住。但他不会伤人。等婚后有了孩子,他会收心,”郭义谦拍着她的手,“爷爷祝愿你们能一生幸福。”

    ☆、099

    世界宣称已经自由,尤以近来为甚,可是我们从他们的自由中看到的是什么呢?只有奴役和自戕!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老人家一张饱含歉意的岁月脸庞,刺痛了郭嘉卉。没有人那样哀伤深沉地看过她。

    在那之后的出嫁酒席,无数的人上前来,谦和地笑,快乐地笑,天真地笑,全都祝她幸福,没有人祝她成功。

    她猛不丁地才意识到,婚姻对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以摆脱陈洁的身份,摆脱金莲和彭光辉带给她难以启齿的童年岁月。

    意味着……

    如果凌彦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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