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别离》分卷阅读122

    眉开眼笑:“羊肉大葱馅儿的!哎呀,还是我们家老太太最疼儿子。”

    周律师正在皮包里找老花眼镜,听到这里手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看到严谨吃得正香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

    倒是严谨狼吞虎咽的动作忽然间停下了。他拿手指拨了拨剩下的饺子,慢慢放下了饭盒。

    “周律师。”

    “嗯?”

    “你跟我说实话,我妈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律师的眼睛从老花镜的上方审视着他:“为什么这么问?”“这饺子不是我妈做的,配料全不对,我吃了她三十多年饺子,她那水平,几十年都没有长进过。”

    周律师合上手中的卷宗,摘下眼镜,又看看旁边的警察,这才说:“本来这消息是对你封锁的,因为他们怕影响到你安心认罪。但你既然问了,我认为还是告诉你实话比较好。”

    严谨合上眼睛,睫毛在空气中瑟瑟颤动:“我妈……去世了?”

    “没有。没你想得那么坏。只是中风,二度脑出血。”

    “现在呢?”

    “正在恢复,左半身活动功能的恢复可能要费些工夫。”

    严谨这才睁开眼,凝神看了他半晌。一般人都受不了被严谨那对黑眼珠子盯着看,周律师却是见多识广不会轻易被人影响的,他在严谨的逼视下依然镇定自若,“你不用这么看我,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相信你。”严谨笑得有点儿苦,“实际上我除了相信你,还能怎么着啊?我也相信他们没给你多少时间,我们说案子吧。”

    “好。”周律师打开卷宗,直入主题,“这些日子我托遍了所有的关系,查阅了我能看到的所有案卷。在那些案卷中,警方提供了足够证明你犯下杀人重罪的证据。除了咱们上次提到的那些,在你的住所和电梯里,都提取到死者的指纹与血迹,并且经你的钟点工指点,从垃圾箱里找到一件你的衬衣,也找到玻璃屏风的碎片,上面都有死者的血迹,尤其是,在你客厅的地板上,发现了低速喷溅性血迹。我听说你以前做过特种兵,那么你一定明白,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喷溅性血迹。”

    “我当然明白。但是当时湛羽被玻璃碎片割伤了,人受伤时血从高处滴落到地板上,如果角度合适,也能形成低速的喷溅性血迹。”

    周仲文翻了翻手中的材料:“嗯,是的,在你的讯问笔录里,我看到了这些细节。可这只是你自己的供述,只代表了一种可能性,但没有其他证据能够支持你说的是唯一的事实。”

    “就是说,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我没有杀人,那我就是杀了人,对吗?”

    周仲文摊开手,是一个无奈的姿势,“你反应挺快。但这明显是一个悖论。事实是警方提供的证据虽然不够完美,但是杀人动机、人证、物证全都有,已经足够支持法院做出有罪判决了。”

    严谨的失望直接流露到了脸上:“就是说,即使上了法庭,我们也没有胜算?”

    “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警方的证据并不完美。他们至今没能找到作案工具和分尸现场,这是我们做无罪辩护最好的突破点。至于效果如何,就看法庭如何采信了。”

    “只能等庭审吗?”

    “是的,假如真凶一直不出现,我们只能等正式庭审了。”

    两人又多谈了些庭审细节,严谨终于不耐烦,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还要多久才能解脱?死刑也行,胜过天天这么干熬着。”

    周律师看看他,一丝复杂的神色从眼中飞快掠过:“你这案子,已经闹得上达天听了。放心吧,很快,一定会很快结束的。”

    严谨只顾盘算自己那点儿心事,似乎并未看到周律师瞬间的表情变化。双臂枕在脑后,他问:“今天我们算谈完了?”

    “是的,该和你沟通的我都告诉你了,开庭之前如果有新进展,我会再申请会面。”

    “周律师,除了做刑事辩护,您再帮我干点儿经济律师的活儿呗?”

    周仲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你先说什么事,我斟酌一下是否能做。”

    “我在天津有家饭店,想把法人换成女朋友的名字,有难度吗?”

    “那得看每年营业额有多少。”

    严谨很快心算了一下:“正常的话,一年四千五百万到五千万吧。”

    周仲文简直被这个数字惊到了。一个本来能言善辩出口成章的人,却嘴唇动了两下又静止了,好像是嘴唇摆错了形状而没有说成话。

    他这个表情却被严谨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律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我来说,钱财就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一块钱和一万块钱的价值,在我这儿都是一样的。如果能把它们交给合适的人,那我就死也瞑目了。”

    周仲文几乎愣住了。他以为严谨并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如今网络上汹涌的民意,严惩凶手立即判死刑的呼声有多么高涨,但实际上,严谨仿佛对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的命运了然于胸。他看了严谨半天,终于慢慢呼出一口气:“还没上庭,胜负尚未有结果,你用不着这么羞辱我的专业能力。”

    严谨哈哈笑出声:“没有小瞧您的意思,我就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到今天还能信我的人不多。除了家里人,您算一个,她算一个,我都在心里记着,不会忘了。”

    周仲文摇摇头:“你女友,她叫什么名字?”

    “季晓鸥。”

    “什么?”周仲文吃了一惊,“她……她不是……不是那个你劫持的……”

    “就是她。”

    周仲文赶紧看看身边的警察,见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集中在报纸上,便压低了声音,尽量隐晦地问道:“你……真的要让她走到前面来?”

    到底是律师,见多识广,他在一瞬间便理清了这件事的首尾,猜到严谨再次被捕前所谓劫持人质的真相。他是想提醒严谨,假如警察对季晓鸥疑似包庇逃犯的调查还未彻底结束,一旦坐实了两人的关系,岂不是对季晓鸥不利?

    严谨完全明白他想说什么。此刻不宜多谈,他只能笑了笑:“我对不起她,我补偿她行不行啊?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对受害人进行补偿啊?”

    周仲文低头想了一会儿,便不再说什么,打开手中的笔记本,一笔一画记下了那个名字。望着季晓鸥这三个字,他多少感到好奇。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坐在北京开往天津的城际列车上,季晓鸥把在保险柜里发现的那本册子一页页慢慢看完了。上次从天津回来,她去发廊修了个男孩子一样利索的短发,刘海和鬓角挑染出几缕葡萄紫,整个人愈发显得轻盈俏丽。身边的旅伴屡屡打量她,几次想搭讪,她却心无旁骛,看得专注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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