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瘫坐在墙角大口喘气,腿磕出一个大口子,正往外冒血。他用手堵住伤口,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沿着墙往另一面走。
孤儿院的院子很大,大门那里的保安看不见他,可如果跑出去就一定会被发现。小七走到很里面,一扇破旧的木窗前,垫高脚尖,踩着粗糙的墙面又爬了进去。
被废弃的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里飘满灰尘,充斥腐朽破烂的味道,墙壁发霉剥落,还有老鼠的吱吱声。
可是很安全,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再回去,顶多是打一顿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小七把自己藏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缩起来,等噩梦结束。
忽地,他听到水滴滴下来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小八……别,别过来……”
躺在床上的裴迟宴满身是汗,攥紧了手里的被子,身体不安地扭动,眉头紧皱,恐惧爬满了那张被梦魇困住的脸。
裴敬堂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腕,喊他的名字。
叫不醒。裴迟宴似乎梦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被狠狠压在梦里动弹不得,全身颤抖。
“宴宴,醒醒!你在做梦!”裴敬堂忍怒喝道,伸手拍他的脸,摸到一手湿汗。
“我没有……没有丢下你们……”
明明没有嘶吼,裴敬堂却听出了绝望到极致的撕心裂肺。他弯下腰把裴迟宴抱进怀里,贴着他的额头,不断耳语:“你出来了,宴宴,你现在安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迟宴的抽搐停住了,冷汗把睡衣浸透,碎发粘在额头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青白色开始慢慢退去。
裴敬堂终于松下一口气,垂眼深深地看着怀里的人。
真的长大了。和六年前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不知不觉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最无可奈何的样子。
裴迟宴醒来,正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叔叔……”声音虚弱沙哑。
“嗯。”裴敬堂应着,“又做噩梦了?”
裴迟宴半睁着眼点点头,寻求安全感似的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做梦。我还梦见小八了……”
裴敬堂揉揉他的后颈,顺势问:“她怎么了?”
“她满脸是血。”裴迟宴的手有点微颤地伸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抓住我的脖子,想掐死我……她说,是我丢下了他们。”
裴迟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不容置疑地低声反驳道:“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他们也都被救出来了,小八现在活得很好……”
“你别骗我了……”眼泪从裴迟宴的眼眶里滚落出来,砸在裴敬堂的手臂上。
他似乎终于决定面对那个被掩盖的事实,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他们都死了,我看见小八的尸体被抬出来了……”
当年的事原以为死无对证,那群人了结得匆忙,没想到漏了一个。
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指认完所有见过的面孔,他们告诉他,那些被带进地下室的孩子都还活着,已经送去别的福利院了。
他们那样说,他就那样信。可到最后,还是骗不过自己。
孤儿院的事被揭发,鸿州官场倒了一大片巨树,所有有关人员被停职调查,甚至后面的几年里都不断有人落马。官商勾结的网一下子被清空,垄断撤资,人人自危。裴敬堂冒险的一举,摘掉了不知道多少颗毒瘤,踹掉了多少块挡路石。
他是商人,只权衡利益。
但裴迟宴是那场争斗中,所有人的一刻惊喜,他的一生意外。
“裴敬堂,”他听见怀里的裴迟宴哭着喊他,“我没丢下他们……”
“你没有,当然没有。”裴敬堂安慰道。
“你也别丢下我……好不好?”
裴迟宴几乎是在哀求,睁大了红红的眼睛要一个答案。裴敬堂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狠狠地疼,九分疼他,一分疼命。
“不丢下你。”裴敬堂说,“这辈子都不丢下你。”
还能怎样。只要裴迟宴受一点点伤,他就丢了盔弃了甲;只要一句话,他就能舍弃理智,给予裴迟宴深千百倍厚千百倍的爱。
以后要走便走吧,不完整也罢,不成熟也罢。至少此刻,他说别丢下他。
13
裴敬堂抱着他去洗澡,裴迟宴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坐在浴缸旁边等放水,仰头黏糊糊地问:“你怎么不去公司呀?”
“有个小混蛋睡了一早上,课都没上。”裴敬堂边试水温边说,“午饭没下来吃,叫也叫不醒。我还能不回来吗?”
小混蛋咯咯地笑,摸着汗湿的头发一脸小骄傲。
噩梦过去,那个不肯消停的裴迟宴又回来了,放个水的功夫抓着裴敬堂的胳膊又亲又捏,把脸埋在腹肌上,噗噗吐气。
“闹什么。”裴敬堂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下来。
裴迟宴眨眨眼
“洗完澡下来吃饭。”裴敬堂替他解开睡衣领上的前两个扣子,“我去给你做。”
“不要!”裴迟宴又黏上来,抱着腰不撒手。
浴室里热气升腾,让裴迟宴那过长的睫毛沾满水汽,像结了晨露的疏草。裴敬堂站着没动,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我不想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
现在从他嘴里说出什么都不奇怪。果然,裴迟宴把脸往下移,下巴那么恰好地搁在胯前,抬眼问:“我可以吃这个吗?”
眼睛里微光忽闪忽闪,水汽湿润。
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力,不用人教就会撩人,不对,是撩裴敬堂。他总能在裴敬堂心里最软最没防备的地方挠下一爪子,再大摇大摆地圈占。
裴敬堂没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
他接着甜甜地问:“我昨天吃它的时候,有没有很乖很棒?”
俯视他的裴敬堂闻言停顿了两秒,低笑一声,手向后伸握住裴迟宴的手腕,反向一扯就把人按在了浴室墙上。裴迟宴刚发出猝不及防的闷哼,他就压了下来,低哑的声音往耳朵里钻。
“你昨天骚死了。”
咕咚一声,裴迟宴咽下一口唾沫,脖子迅速变成了粉红色。
裴敬堂说完就放开他,直起身来朝外走去,脚步声渐远,最后被隔在了门外。
他走后,裴迟宴低头一看,宽松的睡裤已经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裴迟宴在浴室里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下楼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视线也不断躲闪,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裴敬堂把中午的菜热了一下,再做了一碗蛋炒饭,坐在他对面看他吃。
裴迟宴埋头吃饭,跟刚刚的表现一比,简直是温润乖巧小白兔。
察觉到裴敬堂不加遮挡的注视,裴迟宴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头,扒着饭嘟囔:“你看我干嘛呀……”
只听裴敬堂淡淡地问:“撸过了?”
裴迟宴一口炒饭噎着了,扔下勺子抓着喉咙咳得满脸通红。
始作俑者还体贴地给他倒了水,微笑道:“慢点吃,别呛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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