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燕柳对着月光,伸手抚上了自己脸颊上的鳞片,“少我一个,并不缺什么。”
闵兰一愣,他又道:“我在他心里,一定没有嫣王重要。”
我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靠在身后高大的石墙上,视野有些模糊。
原来燕柳也是会妒的。他一直极为清净,极为冷冽,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在意这些;可我错了。这天下,哪有人会甘心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你错了,我们是一样的。”闵兰站起身,纤指点点自己,又指向他,“我,你,他以前的那些,他以后的那些,都是一样的。”
“永远,都只是被他喜欢的程度。”闵兰说着,眼里有几分黯然。
燕柳那只金色的眼眸收缩了一下,嗤道:“嫣王真是大度,甘愿和别人共享自己的夫君。”
他这话的语气极为不屑,讽刺的意味也很分明,可闵兰却恍若未闻,只是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燕柳没说话。
“于我而言……我倒更希望他喜欢的人多些,陪着他的人也多些。”
闵兰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远处的我和燕柳都一并愣住了。
闵兰叹了口气道:“当初我离开他,就已经打了永不相见的主意;可走远了我才发现,我还是想在他身边,哪怕那心意是罪。”
“我从幼时起,就能深刻地记下他的一举一动,记得他对每个人的好。我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过客。每个人都接受着他的好,每个人却都在要求他对自己更好;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看起来没心没肺、花心风流,却始终都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闵玉,我的皇兄晋王,你应该知道他。”闵兰看着燕柳道,“景郁只爱这个人,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无论他是生还是死。”
“只有他喜欢的人多一些,他想皇兄的时候才会少一些,那痛苦才会稍缓一些。”
“我舍不得让他时常想着皇兄痛苦,所以我宁愿他多喜欢别人一些。”闵兰说着,转身去看那个包裹在蛇鳞里的人,“你舍得让他痛苦吗?燕柳。”
燕柳始终一言不发。
“现在我所要做的事就是,保护他,守住皇兄的秘密。若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承受不住的。”闵兰喃喃地。“我得保护他的心,就像你保护他的身一样。”
……
……
夜半,我在昏黄的烛火下摆弄着一些残碎的纸张。
那天闵兰把灵图的簿册撕成碎片后,不知是出于什么意思,我吩咐了耿府的下人在打扫时把这些碎片收集起来。
我一页页地拼合着,一页页地读着,总算从那些破碎的字句中,找到了有用的讯息。
——我终于知道灵图口中的真相是什么了。
他说的对不起我的事,并不是对我隐瞒他和闵京的关系,也不是怂恿我去接受闵京好使他脱身,而是——闵玉之死的真相。
闵玉是怎么死的?
我恍然又记起了那年的腥风血雨。
早在很久以前,我和闵玉都是少年时,闵京已被西林党折磨了很久。闵京在那时觊觎上了我,但究竟是怎个觊觎法,没人知道;可多疑的闵玉却觉察了出来,二话不说的主动请封,抛下我到晋地去了。
后来,闵玉变成了两个。作为替身的闵玉在晋地揭竿而起,而真正的闵玉则戴着面具,和季勋夜夜侍奉闵京于龙榻之上,旁敲侧击地给闵京吹枕边风。谁知闵京因为深知西林那药的厉害,清醒的时候警觉性极高,从未让他们得逞过。
季勋当年还未出海平倭,和闵玉暗地里密谋,平分江山。
闵玉临死前,手下的将士出了内斗,有个人率先给了他一刀,拥季勋为新王。
给他一刀的人就是灵图。灵图说,对不起,叔,我若是不给闵玉这一刀,死的人就是我。
闵玉被季勋折磨地伤痕累累,还在上刑场前遭了侮辱。什么样的侮辱?我并不想知道;还好这一页的纸张,是残缺的。
当年我曾在闵京的寝宫内手刃季勋,原来这便是我为闵玉的复仇了。
我把这些拼合在一起的碎片架到烛台上烧掉,原本激烈跳动的心静如止水。
闵玉他是我的爱人。
我只想让他停留在最干净的样子。
他在我心里,一如当初。
……
闵玉在晋地的确有个相好叫雨燕。灵图说,那姑娘生得极平凡,极像我。连性子都十分相像。只是这姑娘成过亲,还和之前的丈夫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孩子的父亲叫白水莲,是个伶人。因着我和他的糟糠之妻有两分相似,他便对我生了兴趣,跟着我从晋地到京城,和我度过的那些年里究竟有几分真情,谁也不晓得。
白水莲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通奸的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从没人在我面前提起过。
谁都知道尚书大人是个专情而老实的人。
我的确是个专情的人,只可惜我专情的,不是白水莲。
是啊,我爱的只是闵玉。
从始至终。
这真相若是放在当年,我知晓后,必定会抛下一切,随他去了;可是现在,我除了怅然和心酸,已别无他想。
闵兰,燕柳,他们需要我。我若是这么去了,未免太过自私。
他们都觉得,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没错,我着实是那个最可怜的人;我现在活着的意义,都是为了他们。
闵兰说,他会保护我的心。可我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嫣儿,你也是很痛苦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我继续往下看去。
灵图一直在为林照溪做事。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从一个单纯的小侍郎变成了林照溪的手下,瞒着我,甚至瞒着容渊。
而雅歌是和他一起服侍闵京过后,把他拉上了香榻;阴差阳错的,闵氏皇朝这一代的大皇子,就成了他宋家的种。
灵图说,雅歌是林照溪的人。
我琢磨不透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林照溪给闵京戴了绿帽,还是雅歌单纯的是为他做事?
可灵图没有解释。
灵图本可以早些带着容渊远走高飞,可雅歌有了身孕,生下了他们宋家的子嗣,他便只得待在深宫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与我一起,在礼部做个没心没肺的庸臣。
翻到最后,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潦草,最后一句是——
叔,林照溪是异人,白修静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你若是不逃得远远的,不是被林照溪用镣铐一辈子锁在深宫,就是被白修静……
被白修静怎么样?
后面的纸张已经残缺了。
……
我走出门,天已是将近黎明的清蓝,明晃晃的金月还在头顶悬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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