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了桌上。
从里面小心且慎重地拿出一个簪子,李牧把它递到了那妇人面前。那瞬间,他充血的眼眸中少见的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是杨哥让我带回来的。”
年年战骨埋荒外,能从战场上送回来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东西,那都是极其不易的。
那妇人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那不过就是个粗劣的木簪子,说不上名贵,甚至只是普通。
紧拽着那簪子,那妇人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痛苦的扑倒在李牧身上不可抑止的大哭起来。
“他本来是想自己亲自送给你……”李牧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
在军营在战场,他不止一次见杨铁偷偷拿出这簪子看了又看,然后用碎布小心的包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这簪子上面的碎布染满了血的那一刻前,直到他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中接过它的那瞬间前,这东西,都是杨铁小心翼翼揣怀里护着的宝贝。
李牧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到底是好是坏。
或许,他不多此一举,她反而还会好受些。
端着茶水进堂屋的仲修远轻轻的放下茶,他倾斜着身体半靠在大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哭声哀嚎声咒骂声。
战场无情,战场上就只有敌军与友军。
大宁国的士兵,是敌。
他征战十年,杀的,全都是大宁国的士兵。他那双被染成红的手上面沾满的血,也全部都是大宁国士兵的血。
听着耳边的哀嚎咒骂,斜依在门框边的仲修远安静垂眸,看向自己那指节修长匀称的手,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丝冷漠,他这种人,确实是该下地狱的。
这场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一开始点燃战火的确实是大宁国没错,可是他接手军队为将大胜大宁后并未就此停手,而是趁胜追击点燃了新的一波战火。
这一点,就是十年。
十年来,袁国都传他越战越勇战无不胜,把他美化的如同神邸,可从未有人算过,战后他下令埋入万人坑焚烧的尸体到底有多少,又让多少人家支离破碎。
仲修远无声地勾起嘴角,夜幕下,他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凄美的神色。
他这样的恶人,是不配拥有任何幸福快乐的,更不配拥有爱情,他就应该在痛苦与折磨中挣扎着死去,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受尽苦难。
与李牧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大概已经是老天垂怜。
想到李牧,仲修远勾起的嘴角不禁带了几分如水温柔。
然而,这仗,他必须打!
因为他输不起……
仲修远回头,静静的由黑暗中看着那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的李牧。
他无声的温柔地笑着看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怎么都猜不透。看不够李牧,也猜不透背对自己的李牧的脸上此刻该是怎样凛冽的恨意。
看着李牧,仲修远的笑容决绝而惨烈,是别样的摄人心魂。
但愿此生不在战场上与李牧相遇,不然,他定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是夜,月明星稀。
抬头望去,漫天的星辰。远山近林中,虫鸣鸟叫不绝与耳。
村另一头,正围坐在桌子前吃饭的张舒兰越听她儿子龚光远的话,脸上的神情越加的凝重惊喜。
“……万一要是给我找着了,那可是五千两银子!”龚光远早就喝酒喝红了脸。
“你说真的?”张舒兰放下筷子。
“三万大兵都快到山脚下的镇子里了,而且就这十来天的时间,原本提供有用信息悬赏一千两的通告,赏金都改成五千两了,若要是捉着活人,那直接就是上千万两的黄金!这还能有假?”酒气冲天的龚光远说得面色潮/红激动不已,仿佛他已经抓着了人。
李晓萱在厨房里吃了饭出来,听着龚光远的话,抬眼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你今晚睡柴房去,别打扰我娘俩说话。”张舒兰此刻却突地站了起来,她拉着李晓萱就把她赶出了堂屋,然后神秘兮兮地反手关上了门。
张舒兰激动地小跑着坐回了龚光远的旁边,兴奋得两眼泛红,“儿子,你再给娘说说那将军是什么模样来着?”
龚光远对于他娘这行为不以为然,从小她就爱咋咋呼呼,“我是没见过,不过据说长得还挺好看,跟个娘们似的。主要是右腿上受了伤,刀伤!”
张舒兰听了这话,兴奋得一拍大腿低吼道:“哎呀妈呀,终于给老娘找到了赚钱的机会了!”
龚光远被她吓了一跳,酒都呛到了鼻子里,“娘,你这是做啥呢?”
“你说的那将军,娘知道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诗-陇西行四首·其二(陈陶)
第20章你看我作甚?
随着张舒兰这话一出口,龚光远立刻扔了酒杯激动得站了起来,“娘,你说真的?”
“这事娘还能跟你开玩笑不成?”张舒兰也是激动,几千万两黄金的事情她能开玩笑吗?
“那——这——”龚光远兴奋不已,转头就想要让张舒兰带他去抓人,可一想人家是个大将军自己未必打得过,又有些犹豫。
正纠结,张舒兰眼珠子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
她拽住龚光远神秘兮兮的与他说道:“你听娘说,现在你就下山去找那管事的大老爷,直接把人给带上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张舒兰拽着龚光远这样那样的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有了动作。
龚光远趁夜下了山,张舒兰则是神秘兮兮的出了门,向着李牧家走去,她得把人盯着,免得听了动静给跑了。
并不知情的李牧在那妇人抱着她哭累了哭睡着后,轻轻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此时夜已深,屋内红着眼的徐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哽咽着道:“你把她弄我那去吧,让她跟我睡。”李牧家就这么一张床,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在家,不方便。
李牧没推辞,在徐田的引导下抱了床上的人,把她送到了徐田家。
送完人,他回了家。
桌上已经多了两碗糙米糊糊,仲修远做的,他也就会一些简单的。为兵为将十载,常年奔波跋涉,日子不总是安逸总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所以他也学了些。
送完人再回到家中时,李牧又已是之前那个李牧。
他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淡然而森冷,整个人沉默仿佛静谧千年的古潭沉静无声,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捧着米糊糊,李牧的思绪却久久没能从那战场中收回。
当年他被这些人送上战场的时候才将将十四岁多点,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黄皮寡瘦,身上就没几两肉只有一身骨头。
军营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他能吃得消的,即使他那瘦弱的身体中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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