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遂宁》第七十四章 吃了死老鼠

    相嫣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拿着小手帕摇风,看样子,她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了,此时神色如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四下环顾。

    或许是坐着无聊,她将小手帕放回去,取下发簪来把玩了一番,又重新将发簪插回发间,头微倾,那一头青丝便垂下来,盖了她的眉眼,挨了她的嘴唇。

    相嫣的嘴唇殷红一片,那口脂从唇齿间流露出来,几乎要抹到她耳朵上去,这里没有铜镜,也没有人提醒她,她并未发现。

    相遂宁由蓝褪陪着,离那马车越来越近。

    拐过一个角儿,蓝褪也看到了马车里的相嫣,便收回刀鞘,规规矩矩的站住了。

    “前面就是你们府上的马车,车里的人是你三妹妹吧看样子她在等你。”

    “嗯。”

    “我过去恐”蓝褪将后半句咽了下去“你小心走过去,我在你身后看着你。”

    “嗯。”

    蓝褪说什么,相遂宁总是“嗯”。这让蓝褪不放心“你一个人能走吗”

    “嗯。”

    “好。前面的路很平坦,你慢慢走。”

    “小蓝大人去找你的家人吧,这么久未见,或许她们要着急了。”

    “好。”蓝褪站在相遂宁身后动也未动“等你上了马车,我就走。”

    相遂宁缓缓的朝府上的马车而去。

    这不远的几步路,让她走的格外艰辛。

    并非是脚上多么软弱,而是那马车里坐着的人,实在让她没有好心情。这一刻,望着马车里的相嫣,相遂宁不禁叹气。

    前一世的相嫣,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曾这么坏。

    一个人啊,前半生跟后半生都可能有变数,何况是前一世跟后一世呢。

    相嫣虽装出淡然的神色,可心里也如同打鼓。

    郭铴已经答应帮她收拾相遂宁,或是弄断她的胳膊腿儿,或是挖她一只眼睛,总要让她长些记性,此时她久坐车中等待消息,可总也不见动静。

    她又不想暴露,也不想相遂宁死了,便叫明珠“你们二姑娘去哪里了天热起来了,我们该早些回去才是,烧香就烧香,怎么还混跑的。你快去找找吧。”

    “让开——”一个穿土白色长袍的少年,束着高髻,戴着青玉发冠,像是慌不择路的样子,一头钻进了相嫣的马车中。

    相嫣吓了一大跳,只当进了贼,待她看见钻进来的人是陆御时,抬起一脚给他蹬了下去。

    陆御又悄悄的摸进了马车里。

    孤男寡女同乘一车,显然有失分寸。

    在不喜欢的人面前,相嫣一向都是有分寸的,她往后挪了挪,试图再踹陆御一脚。

    陆御直接抱住了她的脚,这下终于没被踹出去。

    相嫣脸通红,拔下簪子欲刺陆御的肩膀。

    陆御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簪子,一个反手,又插入她发间。

    相嫣觉得受到了调戏“陆御,你这个没人管教的浪荡子。”

    “你个撒谎精。”

    “你以为钻我马车里我就会喜欢你了吗做梦。”相嫣给了陆御一个耳光“我虽长的倾国倾城,也不是你这种穷公子能惦记的,你趁早死心,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皮赖脸的追求我也没有用。”

    “我没追求你。”

    “你趁机接近我,还说不是追求我。”

    相嫣一向能自夸。

    陆御被她缠的没办法“我真不追求你,真的,你要不放心,就当我追求这拉车的马,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你滚下去。”

    “救救急,让我在车里呆一会儿。”陆御放下车帘。

    相嫣又冲他心窝来了一脚。

    “你好狠毒。”陆御被踹的直翻白眼。

    “你离本姑娘远点,本姑娘的马车你也配坐”

    “你”陆御盯着相嫣的脸,一看到她的嘴就笑了“你相三姑娘,你是吃了死老鼠吗怎么嘴上那么红”

    “你才吃了死老鼠。”相嫣愤愤道。

    陆御蹲在马车里只是笑,相嫣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亲过郭铴,忘了擦嘴。当下赶紧拿小手帕使劲擦。

    又有一个人钻进马车里,他扑到陆御的背上,致使陆御往前倾倒,趴到了相嫣的腿上。

    相嫣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眼泪都要流出来“你们你们你们竟敢”

    后来者穿淡蓝色窄袖对襟小褂,一副顽皮的样子,竟是四弟弟相果心。

    相果心首先看到相嫣,又看到了陆御趴在她腿上,当即挥拳给了陆御一下,看着重,实则很轻,倒像是惺惺相惜的“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跟我姐姐你竟然想做我姐夫不是天天缠着我二姐姐吗怎么又跟我三姐姐搂在一起能不能专心点”

    “兄弟,你不要激动。”陆御无奈“我就是搂那匹马也不会搂你三姐姐好吧你不要乱拉线。”

    “你明明搂着我三姐姐的腿。”

    “你钻进来顶了我一下,把我顶翻了我才扑上去的。”

    “可是”相果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了,相嫣的衣服不对。

    他指着相嫣的衣领“三姐姐,他是不是欺负了你,你的衣领最上面两个扣子怎么是开的”

    “你。”陆御给了相果心一巴掌“你刚才一直跟在我后面,就这一会儿功夫,我怎么欺负你三姐姐她的扣子不是我解的。”

    相嫣露着脖子,她的脖子真白啊,那细长的脖颈犹如天鹅,那两粒盘扣是打开的,她脖子上有猩红的印迹。

    “三姐姐,你脖子流血了。”相果心叫。

    陆御拉拉他的袖子,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瞎喊什么,陆御虽未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相嫣的脖子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有数的很,春花楼的姑娘们拉了客,那些客人抱了亲了在她们脖子里一阵乱拱,可不就是这样的痕迹吗相嫣进步了啊,小小年纪,敢私会情郎了。

    相嫣的脸由红变白。迅速扣了扣子,又低下头去。

    她扣扣子的一瞬间,相果心已经挨到了她脖子里的猩红,他的手也红了“三姐姐,你流血了啊,要不要包扎。”

    相嫣的脸烫了。

    陆御咳嗽了两声,不得不教相果心“你三姐姐脖子里不是血,不信你闻闻,是不是香的”

    相果心闻了闻,果然是香的,心下疑惑,不明所以。

    “我我没有流血,是刚才我在寂光寺摘了一朵花,那花可能是有毒,所以我的脖子才红了”

    陆御便冷笑了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相嫣有前途,至少比相遂宁强多了,相遂宁瞧着蠢蠢的,看看人家相嫣,撒谎的样子都像真的。

    几个壮汉从马车旁跑过,脚步近了,脚步远了,脚步又近了。

    陆御做了个手势,马车里谁也没说话。

    壮汉围着马车停下来“被我们逮着,非弄折他们的脖子。”

    壮汉走远了,相嫣惊魂未定的掀起车帘偷偷看一眼,确定人不见了,便又一脚给陆御蹬到了车外。

    “三姐,你怎么老欺负我兄弟。”相果心不愿意了“如果二姐在,一定不像你这么凶。”

    相遂宁故意用手抹了抹眼睛,两只眼睛红的像戏台上的旦角,她故意眯着眼睛,捡了一根棍子拿在手中,一边用棍子点地,一边往前探路。

    经过陆御身边,相遂宁未停。

    经过相果心身边,相遂宁也未停。

    一直来到马车前。

    陆御跟相果心十分诧异,前一天相遂宁还是相府那个十三四岁的二姑娘,怎么今儿就佝偻着背犹如老妇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上头沾了鲜血,那血光真让人上头,她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吗

    发生了什么事

    相嫣端坐在马车里,瞧着相遂宁来了,她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都等了你半个时辰了,你去了哪里,不是说烧完了香在马车里等吗乱跑什么”

    待相遂宁走近,那一双带血的眼睛,差点儿让相嫣吐出来,她用手帕捂着嘴,避免闻到那些血腥气“你……你的眼睛被人挖了”

    “你说呢”

    “这……这可不关我的事,我除了烧香,哪也没去,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说着说着,相嫣还挤出两滴眼泪“虽然是我跟你一起来上香的,可我专心上香,并不曾乱跑,你的眼睛怎么没的,我并不知道。”

    “是吗”

    “你干嘛说话阴阳怪气的,又不是我挖了你的眼睛。”相嫣不敢看相遂宁,背着身低下头去。

    “你看看我的脸。”相遂宁叫她。

    相嫣回头。

    相遂宁猛的睁开眼睛。那一双乌溜溜的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是那么的灵活,那么的顾盼生辉。

    两人对视,差点儿把相嫣吓得背过气去。

    她以为相遂宁没了眼睛,血哧呼啦的。不料相遂宁安然无恙,竟是装的。

    “你没事”相嫣气恼“你竟然没事”

    “你想我有事”

    “你的眼睛不是……不是……被人挖了吗”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挖我的眼睛”

    “我……”相嫣接不上话,吞吞吐吐了好半天。

    “我的眼睛是没事,谁知道挖我眼睛的人有没有事呢,他的眼睛不知还在不在了。”

    “你把郭铴怎么样了”相嫣心疼的站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身处马车当中,头碰了车顶起了个包,也顾不得揉“郭铴可是皇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命也不够抵。”

    果然是相嫣指使的。

    相嫣自知失言,脸红的透透的。过了许久才小声道“既然没事,干嘛装神弄鬼,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

    目送相遂宁的马车渐渐离了寂光寺,转过一个山门去了,蓝褪才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在后背上按了按。

    郭铴的短刀很锐利,蓝褪的衣裳被划开一道缝,他背上的伤口又深又疼,手摸上去,立即红了。

    蓝褪的母亲郭公主已经找了住持解了签儿,竟是一支上上签,寓意极好,是府上和乐安宁,世代平安的意思。若是求姻缘,也是求什么得什么,一切都会如意。

    郭公主于是心情不错,跟蓝姎两个人在寂光寺里停留了好一会儿,看到那些年纪相仿的贵女,郭公主拉着蓝姎的手教导“你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几年,娘也该为你留意终身大事了,毕竟你爹是个不操心的,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娘……”

    “放心吧,有娘在,必定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一般子弟哪能配我们姎儿,必得是宣国里出类拔萃的才行。”

    “娘。”蓝姎红着脸“我哥哥还未娶,娘怎么不说他。”

    “你哥哥闲逛了一会儿,怕也累了,咱们去看看。”郭公主带着蓝姎出了寂光寺,正好瞧见蓝褪在那儿抹手上的血。

    郭公主忙迎上去“你这孩子,这里是寂光寺,这片山都是有灵性的,你怎么还在这里打猎”

    “娘,孩儿并未打猎。”

    “那你满手的血”

    “这……”早知如此,应该说打猎就好了,至少不会暴露,不会让她担心。

    蓝姎已察觉到蓝褪背后的伤,偷偷拿手帕给他按住了,等止了血方道“娘,咱们回吧,出来好大一会儿了,我饿了。”

    “好,好。”郭公主满口答应。

    几个人上了马车回了长信侯府。

    一回府,蓝姎立即叫婢女去请陆御,在她心里,陆御竟比那些大夫还值得依靠。

    “不必去找陆御了,此刻他不知在哪里。”蓝褪趴在床上道。

    这话让蓝姎疑惑“难道他不在陆府”

    “上午我还见他去了寂光寺,这会儿肯定又溜了。”

    “上午他去了寂光寺”蓝姎甚觉遗憾“他在寂光寺,哥哥怎么不告诉我我是说……我是说哥哥既然见了他,怎么不让他给你瞧瞧伤口”

    “都是小伤,不值一提。”

    “哪里是小伤,你都流血了。”蓝姎交待贴身婢女去请大夫,又告诉她要悄悄的,毕竟不能大张旗鼓惊动了她那公主娘,又得一番盘问。

    蓝姎心里不明白,怎么才分开一会儿,她的哥哥就伤成这样。

    宣国还算安宁,除了前朝余部偶尔折腾,民风一向淳朴啊,再则前朝余部折腾,也是找皇帝出气,根本不干蓝褪的事。

    蓝褪的伤稀奇。

    “哥哥是为什么受的伤”

    “你别问了,只是小伤。”

    “哥哥受了伤疼吗”

    “有点疼。”

    “既然疼,那哥哥为什么还笑”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