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遂宁》第一百三十九章 尚季殿

    最终。

    相遂宁戴宫花。

    汤小娘戴宫花。

    相老夫人戴宫花。

    相嫣戴琥珀簪子加宫花。

    相大英提醒“用过午饭,皇上还要眯一会儿去去乏,下午还要见大臣商议国事。晚上在宫中摆了宴席,皇上体恤,特意交待几个臣子,让带孩子去。我想着,正好你要进宫谢恩,就打扮打扮一起去吧。”

    进宫赴宴,那可比去什么伯爵府上吃饭有脸面多了。

    能进宫吃饭的,饭是其次,身份地位是头一等。

    汤小娘不禁有些向往“都是哪位大人家的孩子去”

    “威武伯家的孙女梅景,东安公的嫡外孙女,,还有宰相家的堂侄孙女,还有忠勇副将军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对了,长信侯府的小蓝大人自然也在列,还有三品太医陆展的儿子,唤陆御的,因他爹前阵子给郭二皇子治病有功,所以皇上特许他也进宫去。”

    都是有身份的。

    “那……咱们家老爷带谁去”

    “果心常年在上书房读书,跟一帮皇子交好,皇上对他,也颇有好感,点了名让他去的,至于女儿家,遂宁也该去,得了东西,少不得要谢恩。”

    “那嫣儿呢”

    “嫣儿在家绣绣花,识识字便很好。”相老夫人撇了汤小娘一眼“中秋宴席,总得留一个孩子在家中,咱们娘们儿也好团圆团圆的。”

    “那为何不把二姑娘留下”

    “二姑娘是嫡出。若把果心跟嫣儿带到宫中去,独把二姑娘留下,岂不是重庶轻嫡没的让人笑话。”

    汤不过相老夫人,可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不抓住

    要知道宫中宴席,皇子们必入席的,外头那些大将的儿子,也都少不了,自己未来的女婿,八成就在这些人里,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相嫣

    汤小娘推了推相大英的胳膊“果心跟二姑娘皆去,不让三姑娘去,不大好吧老爷以为呢再说皇上不是说让带孩子入宫吗三姑娘也是老爷正正经经的孩子啊,祖宗家谱上,也是有名字的。”

    相大英一向听汤小娘的。

    于是便点了点头。

    汤小娘跟相嫣自然是欢喜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又商议着戴什么头面首饰,穿什么样的绫罗绸缎,画个什么样的妆容,鞋子要挑哪一双。

    相遂宁心里想的却是民安堂的那些病人。

    青城岌岌可危,往人推里扎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相遂宁便福了一福道“爹,不如,我们不去了吧在家呆着不好吗”

    这话就惹了汤小娘了。

    好容易逮着机会往宫里去,相遂宁竟然让大伙在家呆着

    “二姑娘,皇上请客赐宴,哪有不去的道理二姑娘说不去,怕是因为嫣儿要去吧嫣儿到底是二姑娘的妹妹,怎么二姑娘如此容不下她,难道就因为她比二姑娘姿色出众”

    相大英也呵斥她“若不是皇上赐宴,我也无功夫带你进宫,好生准备着便是,再生出什么花花肠子——”

    相大英本来还想说几句狠话,见相老夫人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便生生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相嫣穿一件烟罗纱齐胸襦裙,襦裙边上,绣满了小小的白色的珍珠,珍珠颗粒均匀,每一颗都闪着耀目的光芒。在襦裙外头,罩了冰粉色广袖衫子,腰系桃粉色宫绦,穿一双浅灰色绣桃花锁银边的绣鞋。

    她长发及腰,只在两鬓高高地梳了两个髻,一侧戴着宫花跟琥珀簪子,一侧戴了粉水晶镶金簪子,那粉水晶做成葡萄的形状,一支金簪子上少说有七八颗,水晶通透,颜色干净,也是极好的料子。

    她戴了一对儿桃花嵌银耳环,那桃花,是用红碧玺做的,颜色比她发间的粉水晶深一层,这样深浅交替,很是明媚。

    因为进宫的缘故,汤小娘还特意给相嫣准备了四只镯子,是四只不一样的镯子。

    其中,有两指宽雕刻喜鹊登枝嵌红宝石的金镯子一对,有和田玉雕刻的一指宽的银包玉镯子一对。

    四只镯子悬在她肤如凝脂的手腕上,真是好看。

    相遂宁都有点看直了眼。

    再看看相遂宁,胳膊上光秃秃的,便是发间,也只戴一支银栀子镶小珍珠的簪子。

    素衣薄衫,长裙及地,一双绣鞋被长裙盖住。

    通身看去,除了鬓边宫花有些颜色,其它地方,真是毫无光彩。

    汤小娘瞄了相遂宁一眼,深觉她姿色及打扮都离相嫣差两条街,到底是没娘管的孩子,不知场面大小,宫中那盛宴,不知奢华成什么样子,宫里的美人,一向也多,穿成相遂宁这样,能有出头之日便是宫中的婢女们,怕也比她穿的贵重三分。

    汤小娘嘴上道“二姑娘穿的素了些,正巧我前几天生辰,老爷赏了我一对儿镯子,不如拿过来二姑娘先戴上,也好妆点妆点,别让外人小瞧了咱们相府的女儿。”

    相遂宁未说话呢,汤小娘急着把她推上了马车“你爹坐的马车都出发了,时辰也不早了,别耽误了,快些进宫去吧。”

    想必刚才那些话,是说给相大英听的。

    相大英一离开,汤小娘立即就变脸了。

    相遂宁早习惯她这样了。

    相大英跟相果心坐在前头马车上,相遂宁跟相嫣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因为是要进宫赴宴,要见识大场面,所以相遂宁跟相嫣自觉地和平共处,谁也不搭理谁。

    马车沿着护城河一路前行,拐上宫道之后,又走了一柱香的时辰,就到宫门口了。

    皇宫巍峨,气宇轩昂。

    几百上千处房子,层层叠叠,从前向后延伸,不知深几许。

    若是走路丈量这宫中房屋,不知何年何月能走完。

    皇宫,相遂宁是来过几回的。

    所以此时站在几人高的城门口,倒也坦然。

    相大英还是提点她们“进宫不比在家,需得谨言慎行。”

    相嫣没进过宫,相遂宁以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果然她想错了。

    相大英瞄了眼相遂宁道“二姑娘记住了吗成日间疯跑,相府都关不住你,宫里是皇帝的居所,进去要行止有度,莫让外人看了笑话,可明白”

    相遂宁应付地拱了拱膝盖“明白。”

    相遂宁进宫是轻车熟路,加上宫门口有迎接的内务府太监,太监们在前头引路,她只管跟着太监们往尚季殿去。

    尚季殿,是宫中宴请宾客的地方。

    逢年过节,或是接见外番使节,都会在这里进行。

    相嫣没进过宫,单是宫里那高高的喂乌鸦的木杆已经够她看一会儿的了,这会儿太监在前头带路,相嫣左顾右盼的,一会儿经过御花园,要看看宫中栽植了什么花草,经过养心殿,养心殿的柱子比人都粗,真是稀罕的紧,经过合意院,原来宫妃住的地方那么香,不晓得屋子里熏了什么,连合意院的门口都透着香气。

    目不暇接,一草一木,红墙黄瓦皆是风景。

    相嫣轻轻掂着裙角,像只刚出窝的小鸟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于是脚步就慢些。

    引路的太监只得走走停停,走到尚季殿的时候,天暗了下去,宫灯也亮了起来,相大英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尚季殿象牙帘子已经卷起,殿内明朗如昼。

    相大英的脸色不大明朗,他背着手道“怎么如此之慢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宫,路上磨蹭了这么长时间。”

    好吧。

    总是相遂宁背锅的。

    引路的太监给相大英福了一福“相大人请进殿吧,今儿晚上的宴席分主次两部分,皇上之下,宫妃们分坐两排,娘娘们身后,是王爷及各王府女眷,再后面,便是各位大人及其子女了,相大人的位置在长信侯之后,三品太医陆大人之前,小的这就给大人引路。”

    “有劳公公。”相大英拱了拱手。

    相遂宁跟相嫣就跟在相大英身后。

    尚季殿很大。

    反正宫里的房子,就没小的,连冷宫那种地方,都有十几间。

    尚季殿大的,站在门口,看皇帝的宝座竟有些模糊。只觉得那宝座比养心殿的矮一些,小一些,可摆在八级台阶之上,也是庄严肃穆,让人不敢大声言语。

    尚季殿四周悬着珠帘,珠帘米白色,皆由南海珍珠串成,八角宫灯之下,珠帘闪着水波一样的光晕。

    尚季殿摆放着几十张楠木矮几,矮几按照东西方向搁置,越过矮几,便是一条大红色的毯子,那毯子包了金边,从尚季殿门口一直延伸到皇帝的宝座之下,这是波斯运来的毯子,又厚又金贵。

    小太监靠着左侧的窗子将相大英等人引入,走到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停了下来,这便是相大英这晚的坐次了。

    深宫藏龙卧虎,像相大英这样民间百姓眼中的庙堂高官,也只能坐在倒数第二排,差一点儿就挤到墙根了。

    长信侯蓝庸携公主坐在前面一排,两个婢女贴身伺候在公主旁边。

    公主虽是长信侯府的女眷,到底是公主,所以一些面生的贵妇皆到她这里来行礼,公主坐在那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些人才散去。

    相大英也携了相遂宁跟相嫣去跟长信侯问好。

    长信侯很是随和,话也不多,灯火之下,公主满头珠翠,熠熠生辉,她梳着奔月髻,发髻一边的金簪之上,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真闪啊,闪得人不敢直视。

    相大英给他们问了好,相遂宁还没说话,公主便拉了她的手道“二姑娘也来了这些天不见,二姑娘瘦了。”

    相大英忙道“是,是,劳公主惦记,天热,二姑娘的饮食不大好,所以才瘦了。这是我的另一个女儿嫣儿,公主可有印象嫣儿,快给公主请安。”

    刚才公主拉着相遂宁的手,相嫣已经心里不舒服了。

    这会儿子赶紧上前去深深行了一个礼“公主在上,嫣儿有礼了。”

    相嫣簪子上的琥珀,公主多看了一眼。

    公主旋即冷呵了一声,笑了一下,但笑得很勉强。

    相嫣姿容出众,脂粉浓厚,跟相遂宁的淡扫蛾眉相比,太过刻意了。

    公主自幼生活在深宫,对于太过刻意的东西,从来都没什么好感。

    “得空了到我们府里来,蓝姎念叨你好几回,可惜今日她身子有些不适,并不曾跟来,来之前还跟我说,若是见了二姑娘你,代她向你问好呢。”

    “谢谢惦记了。”相遂宁福了一福。

    见过公主一家,才算坐回位置上。

    还未坐稳,便觉得身后有人叫她“哎……姑娘……我在这儿呢。”

    这声音,很有穿透力啊。

    几个大臣及其女眷纷纷侧目。

    相嫣一回头,看到陆御靠墙坐着,穿水色泛浅红的广袖袍子,腰间系着暗红色带子,头上,是镂空雕刻的银冠,若说穿戴,倒也说得过去,可他手里团着一个香囊,邪魅笑着的模样,真是又轻浮又浪荡,关键他爹是个不入流的三品。

    相嫣的脸立即就红到了耳根“陆家公子怎的这般没体面,这是尚季殿,公子这么叫我,情何以堪。”

    陆御根本就没叫她,她自作多情接话就算了,还出言不逊。

    陆御就慢慢悠悠团着香囊道“我又不是今天才没体面,让相三姑娘你见笑了。”

    “倒也不至于,因为我根本没把你放心上,何来见笑。”

    “是啊,相三姑娘又不是头一天看不上我。”

    “你知道便好,看座次,你是倒数第一排,靠墙根的位置,就不要胡乱惦记什么了。”

    这话有刺。

    陆御手里的香囊差点儿团不下去,他说话的语调便也不好听“我是倒数第一排,你不也才倒数第二排吗怎么你们倒数第二排这么优越吗相三姑娘这般有志气,坐在倒数第二排却是委屈了,应该坐到第一排去,不对,你应该坐到宝座上去。”

    相嫣就抽噎起来。

    陆御的话很犯忌讳。

    他爹陆太医偷偷拧了下他的腿“这是尚季殿,是你胡闹的地方”

    陆御吃痛,嘴咧了一下,却还不忘跟相遂宁打招呼“相二,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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