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特别认真地解释。
白缘山觉得有趣,也学了他认真的样子,“听着像是我的错,怪我没把你耳朵捂住。”
“我才不要你给我捂耳朵。”黎容耳尖都红了,面上更加严肃。
白缘山笑,把他抱起来,黎容竟然也不躲,还指挥他:“转过去,转过去。”白缘山就把他转了个边,让他伏在自己肩窝里,真如父子一般和乐。
02
黎容很怕白缘山,但也很黏他,大概小孩子的心性都是单纯且本能的,在给白缘山当儿子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平淡无味,身边就一个老保姆陪着他,平时连家门也少出。白太太偶尔会过来看他,但其实白太太不愿意来,他也不愿意白太太来。白太太在黎容这个年岁的时候,就生了黎容,对于白太太来说,黎容是她青春辉煌的战绩,也是她人生最大的污点。而对于黎容来说,白太太只是个固定每年见面的陌生人,但保姆却理所当然地要他和白太太亲近,黎容才不愿意。黎容跟别的没爹没妈的孩子都不一样,他从来不哭着找爸爸妈妈,甚至连提也不提,好像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见了白太太就像见了冒认至亲的敌人,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等白太太从他视线消失了才安心。
黎容对白太太的敌意,直到进了白家之后才渐渐消失,却不是因为跟白太太日夜相处,而是由于白缘山对他的教育。他仿佛在潜意识里知道,要认白缘山当父亲,首先得认下白太太这位母亲。他与白太太依旧不亲近,只是每次打了照面的时候知道自觉叫声妈妈,这个称呼保姆劝了多久都没劝过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自己想明白。
他第一次叫白太太妈妈的时候,白太太半天没反应过来,面包拿在手里撕了一半,愣愣地哦了一声。
然后黎容又望向白缘山,看一眼立刻低下头,没有称呼他,低低地说:“……早安。”
这个家里再没谁逼他喊人爸爸妈妈,他也不会主动去讨人喜欢,在看重的人面前更是矜持得很,深怕别人看轻他,一点心思九曲十八弯,看得白缘山觉得十分有趣。
白缘山不在跟前的时候,黎容就稍微放开了胆子,常常一到点就跑到楼上,小小的身子趴在窗台上使劲往外探,管家来捉他下去,他就问管家:“爸爸呢?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家里的事,没一件事能瞒过白缘山的。他品摩够了黎容的小心思,一天晚上,黎容跑过来跟他说晚安,非常害羞,声音含含糊糊的,却非装作礼貌十足的样子。他就问:“跟谁说话呢?”
黎容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说:“和你呀。”
白缘山故意板起脸佯作训斥,但是神情却非常温柔,“要叫爸爸。”
黎容顿时就傻了,活像被什么期待已久的礼物砸中脑袋,反而回不过神来,怯怯生生的,最后站了半天也没能开口,干脆跑了。等过了好一会儿,大概他终于缓过神来了,怕白缘山以为自己不愿意,就又跑到白缘山面前,手里端一杯冲得乱七八糟的茶,交到白缘山手里,正正经经地说一声爸爸晚安,眼睛都不敢往上瞧。
那天白缘山刚结束一场长达两个月的商业谈判,非常地累,黎容的表现简直像一汪清泉一样涤荡了他疲惫不堪的灵魂。小孩子的心思总是简单直白,不用哄都开心得要开出花来。他接过茶笑,大概是命定,他快到而立之年,第一次被人叫爸爸,竟然是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把又想逃跑的黎容揪回来,少有地在他额上吻了一下,然后说:“晚安。”这才放他走。
03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黎容又跟前几次一样,先和白太太说:“妈妈,早安。”然后望向白缘山,眨巴着眼睛,别别扭扭地说: “……早安。”
白缘山非常自然,问他:“跟谁说话呢?”
于是黎容高兴了,嘴角翘起来压都压不下去,偏还要装作顺承的样子说哦,爸爸早安。声音清清亮亮,少年人的雀跃和欢喜简直掩藏不住。
他似乎爱上了这项游戏,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从不愿意主动叫爸爸,总是故意诱白缘山指责一样地说一句“叫爸爸”,才装模作样地喊他爸爸。那时他的表情真是十分丰富鲜活,又别扭又灵动,看在白缘山眼里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一次次遂他的愿,哄他叫自己爸爸。他其实并不在乎黎容叫他什么,但黎容这样在乎珍视这个称呼,将满心的恋慕和崇拜都倾注其中,少年人的喜欢实在纯粹而热烈,火一样撩动人心,白缘山听得多了,竟然也觉得有几分不一样。
黎老太太看白缘山看得极准,但她忽略了一点,再冷血冷情的人,也总有动容的时候。更何况黎容满心满眼只有白缘山一个,总是巴巴地跟在他后头,还非要给自己找借口。白缘山是非常忙的,并不常常在家,只要他晚上回来,黎容知道了就必定要拿个借口去找他。
常常黎容都洗完澡准备睡了,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爬起来,穿着自己的睡衣去敲书房的门,直到白缘山说进来才推门,非常自觉地爬到白缘山腿上坐着,把手里的画纸压在白缘山正在看的文件上。
黎容的画跟字一样都是白缘山启蒙的,后来入学了,没那么多时间跟在白缘山身边,就搁下了,也没再重新找个教画画的老师,只是自己平时随心画着玩,然后像现在这样,有机会就拿来给白缘山看看。
白缘山伸手把黎容软乎乎的身子整个儿圈在怀里,顺势看起了黎容的画,表情认真得就跟他还是在看自己的文件一样。
小孩子的画技粗糙稚嫩得很,白缘山并没有刻意培养黎容这一方面的才艺,黎容喜欢画画,要是真逼他做出什么成就,反而容易可惜了这份喜欢,因此黎容的水平十分业余,顶多就是画得像的程度。但比起画技这种东西,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往往才是一幅画的精彩之处,白缘山喜欢在黎容的画里找这样的精彩,仿佛可以就此窥探到黎容的世界,快乐的,不安的,疑惑的,惊奇的……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到处藏着满满的情绪。
“恩……这是什么呢?”白缘山问。
黎容伸出食指移到画里一只巨大的蝴蝶上,“蝴蝶,”又往下移了移,点到一朵跟那只蝴蝶比起来显得略小的花骨朵上,“花,”然后骄傲又喜悦地说:“蝴蝶在等花长大!”
白缘山微微讶异,他低头重新看了看黎容的画。画里,一只蝴蝶张开斑斓的翅膀落在一朵还没有开的花骨朵上,旁边点缀着一些明显画得很随意的盛开的花,除此之外就是涂满空白的绿色。
黎容往回扭身子去看自己的父亲,说:“爸爸,你要等我长大,然后我会很爱很爱你。”
原来……是等你长大的意思吗?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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