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时,就听程与棠声音淡淡道:“金老三,你能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算是你的造化了。只可惜,你惹了我的人,这点造化就不够用了。”
“程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吓唬老弟我啊。”金老三霎时脸色一变,犹自强作镇定地假笑两声,“咱们都是在商场上混的,犯不着为了一个小玩意儿伤了合气,对吧?要是你不乐意和人分享,我保证以后不再碰他一根手指头,这总可以了吧?”
程与棠懒得跟他继续废话,转头问:“老杨,这些人都在你的地盘上公然寻衅滋事了,你就打算由着他们撒野?”
杨东成一开始就接到消息领着上十名保安等在旁边,早就看这帮流氓不顺眼想动手了,此刻听得老板一声令下,当即袖子一撸,带头冲了过去。
短短数分钟后,场中局势见了分晓,几名打手被揍得满地找牙,金老三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却满头冷汗地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杨经理年轻时也是道上混过的,对怎么样打人最疼而外面又看不出来最是得心应手了。
宁城春秋的食客们基本上都是见过世面的,目睹了事发经过也没有大呼小声惊慌失措,所有人都屏着呼吸没出声,天井里只听到拳脚击打**的声音和打手们哭爹叫娘的惨号。
程与棠已经揽着姬小羽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也不看道:“把这些垃圾倒远一点,不要脏了大家的眼睛。”
“是,程总。”
杨东成使了个眼色,保安们便把几名打手和瘫成烂泥一样的金老三架起来拖进了后院,又有人提着水桶过来,把青石地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穿古装的姑娘重新在桥边坐下,天井里再次响起清越的琴声,如流水淙淙。
顷刻间天井里就恢复原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杨东成拍拍巴掌,吸引了所有围观食客的注意力,随即朝四周团团抱拳一揖,义正辞严道:“各位,我们宁城春秋一向可是遵纪守法的优秀商户,金老三这帮地痞恶棍主动挑事大家可都看到了吧,本店已经报了警,相信警方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处理本案,将恶人绳之以法,还本店一个公道!不过几只臭虫扰了大家用餐的兴致,实在对不住了,今天这顿老杨我请客,就当给大家赔罪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馆子里霎时又热闹起来,有连连说没关系的,有骂金老三人渣活该被揍的,还有鼓掌吹口哨大声叫好的,一幅宾主尽欢和乐融融的画面。
这样就解决了?姬小羽坐在椅子上还有点回不过神,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程与棠再次起身把他拉起来,“跟我来。”
姬小羽心里有点乱,想要把手挣出来,程与棠却握紧了不放。他不想再次引来众人各色探究猎奇的目光,只得由着程与棠带他绕过天井,去了一间安静无人的茶室。
程与棠关上门,将姬小羽放在地垫上,自己和他面对面地跪坐着,说:“去年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姬小羽犹如受激一般倏然抬起来,拧着眉毛反问:“你想知道什么?那个肥猪头是怎么对我下手、怎么想上我的吗?”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程与棠看着他,语气柔和平缓,“那些好的和坏的,你喜欢的或者痛恨的。”
姬小羽呼吸一窒,心里又酸又热,过了片刻后把心一横,转开视线,缓缓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去年我在兴城打工,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平安夜那天晚上,酒店老板让我去16楼的一间高级套房给一个客人陪酒,说任务完成后给我发个大红包,我就去了,然后见到了金老三。”
“我一看到金老三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想反悔不接这个任务,金老三骗我说只喝一杯就行,喝了就放我走,否则就找酒店老板算账,我没多想就喝了。没想到那杯酒里加了某种药,我喝了以后很快就浑身发软,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金老三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人,说我一看就是那种口是心非的贱货,一边说一边掐着我的脸,要亲我的嘴……”
“停,别说了!”程与棠骤然打断了姬小羽的叙述,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以为过去的事自己可以不在乎的,没想到姬小羽才讲了一半他就受不了了。
此刻若是金老三在场,他只怕会控制不住亲自动手结果了那人渣的性命。
然而,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他推断出来的后续发展。原以为姬小羽当初在韩清时的授意下,为了金钱出卖自己,故意喝了药酒来勾引他,没想到他大错特错,小东西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不堪的都是其他人。
第二天姬小羽就辞职离开了鑫豪返回小青山,可见那晚对他的打击有多么大,给他造成了多么深重的阴影。
金老三固然该死,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并没有多么光彩。
姬小羽身体有点僵,在他肩头闷闷地说:“我还没有说完,为什么要我停下?”
这件事在他心里憋了几乎整整一年了,憋得他难受之极,如同一道溃烂丑陋的伤疤被他强行遮掩了起来。此刻开了个头后他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说出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那就不如索性说个痛快,让那道伤疤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如果程与棠不能接受,那他……也只能认了。那些好的是他,坏的也是他,是他不可抹煞的过去,不能自欺欺人地当作没有发生过。
于是,他带着两分倔强继续道:“你以为金老三上了我吗?没有。当时我还没有完全迷糊,因此一拳把金老三揍趴下了,没让他得逞。然后我离开了那间套房,来到走廊,可是走了几步就撑不住了,稀里糊涂地拐进了另一间半开着门的套间,爬上床就睡着了。后来又进来一个男人……”
“小羽,别说了,真的别说了,”程与棠颤声道,抬手覆在姬小羽的嘴唇上,“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姬小羽开不了口,只能惊诧地睁大眼睛,程与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他明明跟谁都没说过,就连猴爷爷也不知道啊!
程与棠一字一顿艰难地说:“因为,后来进去的那个男人,是我。”
姬小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脑子里电闪雷鸣,山崩海啸,一片混乱。
平安夜那晚和他翻云覆雨了大半夜的那个男人其实是程与棠?
也就是说,他就是当初那个让自己受惊的男人?他就是自己捏造出来的那个“前对象”?
换句话说,他就是小白蛋的另一个爹?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啊,降道雷下来把他劈醒吧,告诉他这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