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同人)不遇》分卷阅读10

    “我已经许了兰陵金氏。”薛洋立刻道,“你想和仙督抢客卿,大可自便,但千万别扯上我做这等不自量力之事。”

    晓星尘微微一怔,继续说完:“并非要你供我驱使,而是你日后万万不可再开杀戒,尤其是滥杀无辜了。”

    薛洋不料晓星尘说出这话,半晌无语,然后非常讥讽地轻笑出声:“拿着阴虎符不去杀人,这真是——”

    他调转话头,喝道:“我说要杀他全家,那么就一定是全家,连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尸毒粉铺天盖地朝晓星尘洒下来。

    真正的薛洋一路跟着晓星尘,看薛洋和晓星尘在大雪纷飞的栎阳缠斗不休。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他们也交手了三天三夜,按理说薛洋从来不是晓星尘对手,但两人谁也没将谁击倒,薛洋更是连根头发丝都没伤到。

    薛洋已连续四次进入引魂宝鉴,之前三次都因引魂失败而被标记,那和晓星尘杀到你死我活的经历他不愿再有,于是这回格外小心翼翼,只是裹在黑色斗篷中,默默跟随旁观。

    第三天,杀手薛洋耐心耗尽,大声嘲讽道:“臭道士坏我好事。你以为你在救世吗?你救得了常家吗!晓星尘,你自己说,对于困在那宅子内的人,究竟是被我用阴虎符召唤出的死尸撕咬死舒服些,还是被你耗着,活活渴死饿死舒服些!”

    闻言,隐在暗处的晓星尘无法忍耐,现身将霜华剑对着薛洋,恳求道:“别再杀人了。”

    薛洋满脸都是桀骜不驯,直接用手握住霜华剑:“这就对了,一剑捅死我,阵法自破,你就能救人了。”

    晓星尘脸色苍白,盯着薛洋流血的掌心,加重语气道:“别再杀人了!”

    “你少惺惺作态了,”薛洋用力将霜华剑往自己心口送,不耐烦道,“哼,你说不杀我就不杀?”

    晓星尘用力拉住剑,不让那剑锋再靠近薛洋丝毫,素来冷清优雅的他此刻一片慌乱,口中不住道:“薛洋,你别再杀人了,你别再杀人了……我要阻止你,我要阻止你……”

    “你阻止不了的。”薛洋残酷地,轻声道,“我说要杀他全家,那么就一定是全家,连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晓星尘瞪大双眼,看着薛洋不知悔改的神情,就像一尊枯槁的石像。

    薛洋耀武扬威地看着晓星尘,突然松手,晓星尘拿着霜华立刻站立不稳,连退几步。

    “我输了。”良久,晓星尘幽幽叹息道,“还给你。”

    那是阴虎符。静静放在晓星尘掌心。

    薛洋多疑,不肯接过,晓星尘转身,慢慢远去,那阴虎符被他安静地留在地上。

    风雪弥漫整座城池,真正的薛洋身披斗篷狂奔。漫天飞舞鹅毛大雪,人在其中连身边是否有人都无法察觉,更看不见任何东西,他迷路了。

    而突然传来的惨叫为他指引了方向。

    还是常家。

    那夜常家突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门从屋内拍得震天响,后来突然消停了,只有拍门呼救声,并无哭嚎。之后三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在外的家主常萍闻讯正在赶回,拍门声也越来越弱,最终消停了。

    而现在,消失三天的惨叫声再度响彻这迷雾栎阳,而且一声接着一声,就在这朗朗白昼之时。

    这次的惨叫和黑夜那次的惨叫不同,每声惨叫都音色不一样,而且刚一发出就立刻中断,同样的声音绝不会叫上第二次。

    薛洋闻声奔来,突然一脚踩到一个东西。他蹲下身来摸到它,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那盏写着“常”字的灯笼,已经被他踩破。

    薛洋丢开灯笼,拔出降灾冲进常家,却呆住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大开杀戒。

    晓星尘满脸都是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悲伤的双目中滚下,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他神色悲痛,但下手却凌厉,每一剑都是要么封喉,要么剜心,一剑杀死一人,给死者最大程度的痛快,但绝无生机。

    薛洋惊呆了。他这一生也算见过各种诡异惊奇,在幻境中也历经三世鬼话,但从来没有此时此刻,看见晓星尘在大杀无辜来得惊愕。

    这才是真正的滥杀无辜,栎阳常氏,与晓星尘此时素未谋面,同他无冤无仇。

    可晓星尘下手极狠,连婴孩老人都不放过,他身姿蹁跹,杀起人来也像仙鹤起舞,没过多久,常家满门上下,七十余口,全死于霜华剑下。

    他雪白的道袍已溅上血渍,精美的霜华剑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白皙的双手上也满是污垢,素来慈悲美好的那张脸,全是崩坏了的表情。

    他杀完了人,霜华剑落在地上,便举起双手,放在眼前怔怔看着,已经哭干了眼泪,浑身发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欲渡人成佛,不料身先为魔。

    这皎皎明月,终于被染上了恶鬼的颜色。

    薛洋本以为,在幻境中看见常家灭门,会是一件让自己觉得充满复仇快感的痛快之事,但不知为何,他却一点也不高兴,看见晓星尘杀人时,他心中想的不是叫好,而是住手。当他看见杀手薛洋执意要杀人时,心中感情十分复杂,但无论如何,那绝不是快活。

    遇见晓星尘已有十二年,有很多事都会发生变化。

    他从未想过,当他重新踏上常家大门,看见灯笼上那个“常”字,他的心中充满平静,而不是自幼以来的,疯狂的恨意。

    有谁与他围炉夜话,为他轻轻携糖放于枕边,对他说:“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既然现在的你尚且可算安好,便不必太沉郁于过去。”

    薛洋看着濒临崩溃的晓星尘,胸腔涌动出浪潮般的心疼和爱意。他忍不住一步步走向晓星尘,口中喃喃道:“道长,我有话问你。”

    风雪迎面吹开他的斗篷,他的脸、他的发,全都露了出来。

    “你这一生,最想回到抱山,因为你放不下一个孩子。于是你编织给自己死后的幻境,是你将那孩子抱回方寸观,一心想同他厮守,许他安稳喜乐的人生。”

    这孩子七岁,男孩,聪颖过人,噬甜如命,有虎牙两颗。心情好时可爱万分,心情恶劣时凶恶蛮横,是个实打实的恶童。他偏偏爱不释手,要将孩子带回山上,妥善藏好,宠溺爱护,免这孩子在山下受惊,免这孩子在俗事遭苦,免这孩子四下流离,免这孩子自幼失教,免这孩子无家可依。

    “你这一生,最大的憾事是不该下山,可你太想去见山下的某个人。于是你编织给自己的第二重幻境,是你到了幽州,却徘徊不前,每日行医救人,不问仙家纷争。”

    那个他想见的人,他觉得特别好看,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就在惊叹世间竟有这么美好的人,就算再也不会遇见了,也永远无法忘记。但倘若他们是因同修玄门而相识,一人会将激烈的爱误解成无端的恨,一人会将爱深埋入救世理想,最终害人害己,同道殊途。

    “你这一生,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外柔内刚。你十七岁那年只身猎魇,就算受蒙蔽而残杀亲友,也绝不会崩溃自戕。你谨遵师门教导,一旦决定杀人,必然一剑致命,但你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生前那最该刺入敌人心脏的一剑,却只刺在腹部。”薛洋一步一句,痴痴走向看不清表情的晓星尘,清晰道,“或许你太清楚原因,这原因是一盘无解的死局,实在无法可想,唯独一死,换黑子存活。于是你编织的第三重幻境,是重临魇境,这魇境是你一生的预兆,你想设法找出破局之术。”

    在义庄,他们执手对弈,晓星尘自绝一处棋眼,被吃掉一块,但就此冲出重围,盘活了整片天地。那棋局的最终,他无奈道:“我输了。你一动,我就分心了,我一分心,心中棋谱就乱了,下不下去了。”

    在山林,他们联手夜猎,巨罴的獠牙就悬在晓星尘喉头,他面沉如水,稳稳将霜华插入巨罴腹部,直入到只露出剑柄,转动手腕让剑搅动一圈,横着破开了巨罴肚肠——一剑致命,一言不发,不会问好玩不好玩,不会“捅在肚子之类的地方,留下后患。”

    “你这一生,其实无法抱那孩子上山,其实只能因救世而遇见想见之人,其实并非死于受骗杀友,而是你偏偏无法去杀那骗你杀友的,十恶不赦之人。真是可怜啊,道长。你以为用你的死可以换来那人存活,哪知死后八年,那人执念成魔,最终一败涂地,死无全尸。”薛洋道,“你没有办法,你无计可施,你走投无路,于是你为自己编织的第四重幻境,是你千方百计拦住那人作恶,实在拦不住了,那就自己替他做下一切吧。”

    雪很大,将薛洋一头乌发落成白首。他走近晓星尘,晓星尘的眼睛已变成两个凹陷的空洞,不住流出血泪,头顶、肩头全是白雪。

    他们生前相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三年出头,离薛洋想要的,差得太远。

    如今阴阳路上,与君霜雪吹满头,大概也算得上,偕老白首。

    薛洋一生从不知温柔为何物,但这满身剑戟,此刻却温柔得滴出水来,柔声道:“晓星尘,你是不是,心悦我?”

    木石05

    你抓住我的手,那手沾满鲜血,按理说应该滚烫,可偏偏是冰凉的。

    你问我是否心悦于你,我静然不应,你大概当成默认,欢喜之情几欲融化漫天风雪,一把揽我入怀。

    你说要带我回义庄的家,我终于动了,悄然攀上你的双肩,你更用力地搂我,领会成彼此拥抱。

    我将你双肩紧扣,你逐渐吃痛,不安唤我道长,我十指如勾,已刺透你肩胛,并不放手。

    薛洋,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薛洋猛地从水中扎出,干瘪的肺迅速盈满空气,仰脖大口呼吸。

    他找出了晓星尘求死的原因,相拥时毫不设防,却被晓星尘紧紧扣住。顷刻间常宅坍圮了高檐、斑驳了朱漆,漫天大雪化作乌黑的水柱盖顶,而他的道长死死地拽住他、安静地伤害他,堵住他所有活路,拖他坠入最后的幻境。

    死水将薛洋覆盖,薛洋呛水,拼命往上游去。晓星尘在水中长发摇曳,脸色苍白,双目幽黑,如一尾惑人水鬼,安静看着薛洋挣扎,柔软地从薛洋背后绕到肩头,再攀到胸口,再滑至腰肢,再缠于双腿,最终游到薛洋下方,纤细的手指握紧薛洋脚踝,大力将薛洋往深水中拖去。

    薛洋瞪大双眼低头,用眼神质问晓星尘为什么,而晓星尘一边害他,一边也仰着头凝望他,面色清冷,不辨悲喜。肩后被晓星尘十指刺透的伤口生疼,薛洋在水中同晓星尘僵持,逐渐失力,被晓星尘一寸寸拉往万丈深渊。

    引魂宝鉴之所以被列为禁物,全由于心魔梦境迷人神智,用者必然有去无回。古往今来,于镜中全身而退的,唯独一个佛法精湛的蓝安而已。有人早就警告过,奈何薛洋不肯听。

    薛洋即将溺毙,他紧握的左手终于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开,一粒橙光随之坠落,映入晓星尘深不可测的眼帘。

    那是一颗小小饴糖。是幻境第二世,薛洋出门去屠白雪观前带上的。这糖本是晓星尘当日付的房租,薛洋放到口边,想一想又收于拳头,谁料一捏就是恍然三世。

    看着那颗糖,晓星尘古井般的神情裂出波澜,他双手颤抖,最终一把将薛洋往上奋力推去,自己则孤独地沉入水中,白衣长发被逐渐吞噬,再看不见了。

    死里逃生的薛洋踉跄着涉水而走,不知走了多久,黑色的水从他胸口逐渐降低到腰腹,再降低到小腿,最终上了岸。

    他瑟瑟发抖,一上岸就五体投地,没有一丝气力。一双雪白的道履行至他跟前,他头顶左边传来一道笑吟吟的声音:“没想到啊,他居然放你活路。”话音刚落,湿漉漉的降灾被送到他手上,他头顶右边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我帮你把剑捞出来了,现在帮你烘干衣衫。”

    “不过你可别得意,你比蓝安小子差远啦。”左边声音道,“能活下来全靠我道法高深、心障澄澈,否则你早已葬身宝鉴。”

    薛洋很想抬头,但无能为力。这两道声音一模一样,连咬字时尾音略轻的习惯都如出一辙。他被右边的人翻面,灌入内力烘干衣衫,果然是两张晓星尘的脸映入眼帘,丝毫不差。

    左边的晓星尘心情很好,右边的晓星尘一脸凛然,两人都穿白衣,但略有不同。左边那位头戴方寸观的鹤翎道冠,右边那位腰间挂着白雪观的墨梅玉玦。

    “我是胎光。”挂玦者一边救治薛洋,一边道,“抱歉前些日子将你捅穿,是遵照对面那位的意思。”

    胎光爽灵幽精,三魂阴阳精血化成。

    “我是喜。”戴冠者道,“谁叫我对心爱之物素来很有保护欲呢?死在水中那位是欲。”

    喜怒忧思悲恐,七情生死幻障为引。

    待薛洋回转过来,他望着面前的山洞,问道:“那里面的……可是幽精?”

    三魂七魄。三魂者,胎光、爽灵、幽精。胎光是人的良知,第三世诛魇救世的,便是晓星尘的胎光,晓星尘自散魂魄,胎光幸存下来。爽灵是人的肉身,晓星尘死前首先震碎的就是这一魂,随着尸体火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了。

    七魄者,喜、怒、哀、惧、爱、恶、欲。第一世抱着小薛洋度过整个春天的是喜,第二世害怕薛洋赶自己走的是惧,上一世想困住薛洋一同死去的是欲。其他四魄,恐怕都震碎了。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