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同人)不遇》分卷阅读88

    他们言笑晏晏,一路从垂柳湖畔走到蓝氏子弟住宿的院落。蓝景仪低头将手中的金星雪浪看了又看,道:“要是大小姐也能有一朵就好了,三年不谢,他一定会喜欢。”

    “若你舍得菡萏姑娘亲赠之物,”蓝思追从袖中拿出一封红艳艳的滚金喜帖,微笑道,“不如七日后我们去金麟台喝金凌喜酒时,你便将花当贺礼送他这位新郎官好了。”

    雨燕斜斜飞过院落屋檐,剪刀似的尾巴剪断了叽叽喳喳的少年笑语。

    “景仪?”蓝思追对蓝景仪观颜察色,犹疑而担忧道:“你没事吧?”

    蓝景仪呆呆看着蓝思追,木然道:“你说谁要成亲?”

    “金凌。兰陵金氏的喜帖已遍发天下,婚礼筹备得十分隆重,要大宴群豪三天三夜花灯不落。”蓝思追将喜帖打开递到蓝景仪眼底,“这是金凌送给你的喜帖,你去南阳,我便先替你收着了。”

    蓝景仪好半天才听懂蓝思追在说什么,双眼缓缓移到喜帖之上,只觉眼前时而发黑时而白亮到睁不开,好不容易才在满目的“白头偕老”“琴瑟和鸣”“郎才女貌”“百年好合”中,看见了“新郎金如兰”五个字。

    “他要娶妻拜堂了……他给我送喜帖……”蓝景仪晃了一晃,自嘲道,“好、好……”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大小姐要成亲了。”

    蓝思追见他模样,脸色大变,上前在他全身各处抚摸,检查有无伤口,同时甚为关切地殷殷询问,蓝景仪双耳嗡嗡回响,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只觉心中大恸,疼得他硕大的眼泪一滴滴砸在青石方砖之上,开出朵朵深色的花。

    蓝思追使劲去掰他的右手:“景仪松拳,你的手流血了!”

    蓝景仪这才看见自己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肉中,掐出血来,但并感觉不到疼痛。自己这淌血的右手之中,还牢牢攥着那朵莳花女赠予的金星雪浪。

    金为花蕊玉为骨,三千宠爱此花知。

    少年忽而气急败坏起来,他去揪蓝思追手中做工考究的喜帖,却直觉双手绵软无力连一个角都撕不坏。

    蓝思追吓了一跳,正在这时,蓝景仪再也无法支撑,筋疲力竭地晕倒于地。

    他手中还死死拽着那朵金蕊白瓣的花。

    02想不到我蓝念年纪轻轻,竟要于病榻上一命呜呼了

    天色一直都是暗沉的,窗外雨打芭蕉几日无歇,院落中蓝景仪拉着蓝思追种下的那些一串红,被连日的冬雨敲打,已全都谢了。蓝景仪是个天性柔软肝肠的酸人,起先还能撑着病体坐起来,边咳边伏在床榻持笔写些“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李清照凄凄惨惨戚戚之词,后来越病越重,到了食不下咽的境况,有心挣扎着歪在床头看几页诗词话本都不可得,便一直在病榻上挺尸,低低发着烧,每日神志不清一连好几个时辰,情况越来越糟。

    他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数日,只觉得从出生开始,从没有这么难过。蓝思追日日都来看顾他,有一日不过跟着蓝启仁去料理些族中事务,回房时见蓝景仪病恹恹歪在床头,半边身子都落在床沿外,右手快伸直到地板上,那本他近日常翻看的《易安词》跌于地上,整个人陷入半昏迷中,雨水从敞开的轩窗斜落进屋内,蓝景仪的身上、床上全都被打湿了。蓝思追连忙几步上前将他扶好,关上窗,低声急道:“景仪,你病了,怎么不叫人呢?下雨了,你还不关窗?”

    蓝景仪在他怀中默不作声,只是泪水像断了线似的,一道道滑落紧闭的双眼,满面都是泪痕。

    蓝思追收拾屋子的时候,蓝景仪轻声说:“思追,我怕是要病死了。”

    蓝思追心头一跳,柔声道:“你不过是出了远门,水土不服才生病的,不日便好,可别乱说。”

    蓝景仪泪流满面道:“可是思追,我喘不过气来,我心里好苦,我浑身都疼,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蓝思追将他的头双手搂在胸前,轻拍着不断安抚他,柔声道:“你不会死的。等十年之后,你我就是下一代蓝氏双壁了,我们从小便约好的,不是么?”

    “可是这病好毒,它要生生折磨死我。”蓝景仪多日缠绵病榻,天天以泪洗面,从早到晚除了难受得不住轻声呻吟,几乎不再开口说话。他今日难得愿意张口,惨笑道:“想不到我蓝念年纪轻轻,竟要于病榻上一命呜呼了。”

    话未说完,又是潸然泪下。

    蓝思追心疼地抱着蓝景仪,觉得短短几日,他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原本合身的家服空空荡荡。

    请来的大夫全都说不出蓝景仪这场大病的来龙去脉,只开些既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温补之药熬着。自这次后,蓝思追便在满房的药草气味中,寸步不离守着蓝景仪。

    冬雨淅淅沥沥,永远也下不完。云深不知处似乎到处都笼罩着一层隐隐约约的雪白雾气,湖畔上氤氲出沁人心肺的云霞,垂柳在雨幕中随风摇摆。

    蓝景仪有一日躺在床上,轻声问蓝思追道:“我是不是很丑?”

    蓝思追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

    蓝景仪却不再说话了。

    他破相了,当然是很丑,丑到仙督即位大典上,其他世家子弟对着他又骂又嘲。如今病得奄奄一息,更是形销骨立、面黄肌瘦,自然是面目可憎、丑陋不堪的。

    过了许久,久到蓝思追以为蓝景仪不会开口了,突然听见蓝景仪凄凉地问:“大小姐的新婚妻子,是否美若天仙?”

    “这还真不清楚,荀家主金榜题名入仕为官后便不在江湖露面了。不过,金凌新娘家是长安相当显赫的大家氏族,岳父是修仙界排入前五十的高手,还是当朝探花,荀家既是仙门大户,又是俗世官宦门第,位高权重江湖少有。”蓝思追笑道,“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能让金凌这种绝世美男子如此钟情,迅速看中、提亲、迎娶,应当是风华绝代的倾国佳人吧。”

    蓝景仪垂眸默默听着,蓝思追惊讶道:“好端端说着话,怎么又哭了呢?”便去抽锦帕为蓝景仪抹泪。

    蓝景仪心中一个劲地想,这病好折磨人,我心好疼,疼得生不如死,大概不日便会病死了。

    蓝景仪低咳好一阵,白着嘴唇,气若游丝道:“我听昨日来看我的师弟说,短短半年,大小姐更加高挑俊美,又在世家公子榜上进了一步,如今是第二名了。”

    蓝思追道:“是啊,金凌现在真的很好看,当了宗主之后,遍体贵不可言。我上回见他,有几眼都觉得他英俊到令人不敢直视呢。”

    蓝景仪默默听着,只觉得又犯病了,痛不堪言。

    “所有未婚女修都围着金凌转,示爱的香囊都快把他给吞了,可他看谁都冷冰冰的,他舅舅从前的坏脾气全转移给他了。”蓝思追想逗蓝景仪开心,有一句话想着君子不于背后议论是非,便忍着没说——金凌虽然对谁都是尖酸冷漠的晚娘脸,但对着他蓝思追的时候,晚娘脸显然更加阴沉可怕,就像自己霸占了他什么宝贝不还似的。蓝思追本想和自己这位少年友人好生叙场旧,见状压力陡增,勉强客套一番便落荒而逃。

    他想一想,道:“现下想来,金凌一定是那时便心有所属自己的新娘了。”

    蓝景仪道:“思追,我累了,想休息。”

    蓝思追扶着他躺好,温柔体贴地为他按好四个被角,要离开时摸摸蓝景仪的额头,才发现蓝景仪在无声哭泣,眼泪将枕头都打湿了:“景仪!”

    “我和他当年初遇时,明明两人都差不多的。都是世家公子,蓝氏和金氏都是仙门领袖,两人在江湖小辈中论灵力论教养,也都旗鼓相当。他生得好看,可我也不差。他脾气不好,交不到朋友,我牵着他的手,逼他和我的朋友们玩。”蓝景仪哭得肝肠寸断,“怎么短短三四年,一切都变了呢?”

    他成了高高在上,让人不敢仰视的一宗之主,世家公子榜的榜眼,左手擒弓无猜,右手持剑岁华,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不要几年,必会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

    可我呢?宗族衰败,面目丑陋,险些书香都毁了,是多么平平无奇、卑微的存在啊。

    正哭得昏天暗地,蓝景仪突然翻身,险些滚落到地上,发狠去拽床头插在云纹净瓶中的那朵金星雪浪,口中道:“菡萏姑娘,你骗得蓝念好苦!”

    他久病不起,手无缚鸡之力,颤抖着十指,努力去撕扯华美繁复的花瓣,被蓝思追连忙圈在怀中拦下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宝贝莳花女送的花吗?平时连换水都不让别人代劳,好端端地,为何要去做日后必然后悔的事呢。”

    蓝景仪面如薄纸,哆嗦双唇,说不出话,在蓝思追怀中扑腾着,双目充满恨意地盯着那朵花,非要撕碎金星雪浪不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清楚自己病得太痛了,再不撕掉这朵花,不过片刻便要被这无端病痛活活疼死。

    正在激烈地攻防,蓝景仪只觉得喉头一烫,不由自主浑身一抖,张嘴便干呕出一滩秽物来。

    他看着床上的脏东西,奇道:“书中都写病到极点会吐血,怎么我却是呕吐?”

    他还不知道,人伤心到极点,是会吐的。只是呕吐太不风雅浪漫,所以话本中一般不写。

    正在奇怪,他心神一阵荡,张口又呕出一大口东西。他怕吐脏蓝思追的白衣,用手去捂,顷刻满口满鼻都是血腥味,殷红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流出来,滴在被子上。他瞪视着自己吐出的血,在昏死过去前,只来得及在心中大喊一声:吾命休矣!

    03垂死病中惊坐起,新郎你从何处来

    按理说,病痛之中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日子会捱得很慢。可蓝景仪倒觉得光阴如梭,七日之期转眼便到,此刻的金陵台定是牡丹成海,大小姐一身红装迎来送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喜气洋洋地迎娶新娘。

    这病十分古怪,难为他病得要死不活,还能脑海中成天介想着大小姐的新郎装是什么样子,而且越想越歪,从迎亲想到入洞房又想到掀盖头想到喝交杯酒。尽管明白不是君子所应为,他还是无法控制地继续想下去,只要想到大小姐和他那位美丽的新娘子接吻、圆房,就十分想死,他自己也没法控制。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冲到金麟台去,质问金凌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背着他偷人,是不把他当好兄弟吗?但他是云深不知处的得意门生,是世家公子,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就算他蓝景仪不要脸,蓝氏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还是要脸的,不可能由着性子想什么便是什么。他只能默默地在房间中郁结缠心,不去金氏丢人,自个儿哀怨地病死罢了。

    老天垂帘这乖孩子,蓝景仪不去就山,山来就他了。

    他许多年之后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那是永乐二年的十一月二日,连绵七日的冬雨停而转晴,如天公作美,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灯漏敲击四声,时辰刚到未时,正是八抬花轿进门、新郎官迎接新娘的吉时。蓝思追也听见了灯漏鸣时,道:“金凌此时可接到新娘子啊,不然便不吉利了。”

    蓝景仪微微苦笑,心如刀割,蓝思追端起那碗药水道:“景仪乖,张嘴喝药了——”突然云深不知处彻响被闯入的示警之声。

    示警之声大响,蓝思追豁然起立放药碗到床头,将剑架上的书香双剑塞到蓝景仪手中,一甩抹额便提剑冲了出去。

    蓝景仪藏入被子里,气若游丝地握紧书香,心想如果等会有敌人冲进屋来,自己便出其不意使双剑将他刺两个透明窟窿,再打翻药碗迷他双眼,怎么样也要杀死一个,定不会辱没家门。

    屋外人仰马翻,乱哄哄打成一团,好像听见蓝思追罕见的惊呼声,依稀还夹有一道十分华丽的贵族腔调,竟有点像金凌的声音。蓝景仪病恹恹的,听辨不出太多讯息,忽而有道声音砰砰砰跑入宅院,疯狂地一间间踹门,不断往这间卧室逼近。

    蓝景仪屏息凝神,待到自己的房门被那人重重踹开,便紧紧握住书香气运丹田,随时准备在被子被掀开时暴起攻击。

    “蓝景仪!”门刚被蹬开,那人便心急火燎地大声呼喊,“蓝念!”

    蓝景仪周身杀气顿泻干净,将书香收回袖内,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惊呼道:“大小姐,你从哪里来的?”

    金凌一身红装,上衣外罩着金丝圆领无袖硬纱外套,曳撒下摆处绣着大红织金的金星雪浪,头束珍珠金冠,腰封和金冠下都垂着红色织锦长带,手持金弓无猜,一根金羽箭被他以拇指和食指搭在弦上。这明艳的打扮更凸显他凌厉贵气的英俊,自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风流倜傥。蓝景仪见他英俊无俦的风姿,一瞬看得呆了,连病也顿时好了大半。

    “念念!”金凌一见蓝景仪,立刻呼出一口气,欢呼着扑到床上,单手抱紧蓝景仪,将金羽箭放回背后箭囊,“还好没误了接你的吉时。”

    蓝景仪惊惶道:“你箭头有血……”

    “念念别怕,血是不长眼来拦我的金语冰长老的。”金凌立刻道,“我射伤了七八位长老才逃婚出来,云深不知处一位蓝氏门生我都没伤到,可注意了。”

    蓝景仪:“……”

    “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老古板说你病重,我听了之后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干翻他们便来看你。”金凌殷殷双手抱着蓝景仪,不住关怀道,“床头这碗是药吗?你病得要紧么?你现下哪里疼?要我喂你喝药吗现在?”

    “你等等,”蓝景仪虚弱地挡住想压倒他的金凌,他现在已经比金凌矮足足一头了,道,“云深不知处设有结界阵法,外人无法用传送符出入,你又是怎么从金麟台跑到这儿来的?”

    “你忘啦?两年前你带我潜入**室查义城杀猫案,为我在**室里开了个后门。”金凌顾盼神飞道,“你不喝药就快走吧,我的好念念,老古板——不是,是蓝启仁老师还被我绑在太师椅上,等着我带你回去二拜高堂呢。”

    蓝景仪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迷糊不已:“你在说什么?你……长安荀氏,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呢?”

    “她才不是我妻子!谁又要娶她!”金凌立刻翻脸恨声骂道,“一个两个趁我舅舅不在造反,硬要逼我听他们的掌控,哼,以为倚老卖老我就会被他们哄住吗?是个探花我便会怕吗?等我舅舅还有聂叔叔从南阳回来,给他们颜色看看!”

    他气急败坏道:“要是小叔母还活着就好了!她最疼爱我了,她要是还在,什么金语冰、金语海——哼!”

    蓝景仪一颗心砰砰直跳:“大小姐,你没有心悦荀姑娘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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