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分卷阅读233

    于是她展眉回道:

    “能不能做到是未知数,但去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若你因为最初的怯懦,就不去努力,那么永远也做不成。你与公主,要走的道路,比他人要艰难十倍百倍,哪怕我与伯昭也不能与你们相比。公主一直在努力啊,你可得跟上她的脚步,千万莫要叫她瞧不起了,她虽爱你,一直保护着你。但若你始终在原地踏步没有进步,与她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再也不可知心相随,她也指不定会厌弃了你。”说完此话,张若菡暗中吐了吐舌头,心道:卯卯你可饶了我,我这是为了鼓励小姑娘才这么说的,你可千万别让我一语成谶了。

    杨玉环果真紧张起来,忙拉住张若菡的手,恳切道:

    “若菡姐姐,我不要她厌弃了我,您可千万要教我啊!我什么都学,什么都肯努力,我变得优秀,变得让她始终能够刮目相看!”

    嗯,好志向。张若菡笑道:“年轻者常立志,但是要立长志才是最为艰难的。你能坚持下来吗?”

    “能!不能也必须能!”杨玉环眼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之火,“若菡姐姐,我拜您为师,学习道理和学问。您监督我,但凡我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您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斥责我,杖责鞭笞,我都能咬牙受下来。”

    张若菡摇摇头,笑道:“你若愿意跟我学,我自当倾囊相授。杖责鞭笞却不必,你自己监督你自己,吾日三省吾身,君子慎独啊。”

    “慎独是何意?”

    “慎独是指……”

    这一个午后,张若菡给杨玉环上了第一堂课,直到夜幕降临,二人竟是忘却了时间,直到腹内空空饥肠辘辘,才想起了要用晚食了。侍女们早已备好了食案,端上来时张若菡问了一句李瑾月与沈绥是否出发了。侍女回答已然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张若菡微微叹了口气,但愿今夜忠王府的晚宴,卯卯和赤糸能达成目的。这是此后最为关键的一步,若是行差踏错,怕是前功将尽弃。

    ……

    当李瑾月与沈绥的马车驶入位于永嘉坊的忠王府的时候,夜幕已经全然降临了。忠王亲自率手下幕僚谋士们立于正大门下相迎,阵仗颇为浩大。李瑾月与沈绥孤单二人,只带了程昳与忽陀两个随从,相比之下,真可谓声势薄弱,相形见绌。

    可李瑾月与沈绥却并未见丝毫胆怯之意,大方上前,拱手与忠王见礼。

    “长姊,伯昭先生,某可将你们盼来了啊,哈哈哈……”忠王笑得很开怀。

    沈绥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位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年轻亲王。身材颀长高大,继承了李家人的特征。面容英俊,有几分圣人的影子,只是眉宇间显得阴郁许多。头戴紫金冠,蓄髭,一身麒麟纹绯袍,腰缠金銙鞓带,佩云龙珩瑀,足踏麂皮皂靴。乍一看倒是气宇轩昂。虽然之前他们有过几次照面,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打量忠王,得出的结论有一个——此人心绪愁结难以抒发,心怀大志能力却不足,力不从心时有之,暗发狠毒之心,却做表面文章,好虚名,恐寿数不长久。

    李瑾月与沈绥均回礼寒暄,忠王随即向她们介绍了几位自己最为信任的谋士。

    第一位,其实沈绥与李瑾月都很熟悉了,就是金吾卫将军王忠嗣。王忠嗣曾与沈绥、沈缙一起侦破过红尾蜥案与太子绑架案,他身为圣人义子,自幼与忠王交好,这份兄弟情义也一直延续到了如今。王忠嗣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沈绥与李瑾月一道出现,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这一会面不仅坐实了沈绥就是李瑾月谋士的事实,还暴露了他自己的阵营。想起前些日子晋国公主府封锁时,自己作为守将与沈绥见过一面,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沈绥不过为了查惠妃案来的,没想到……他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暗暗拍自己脑门,骂自己蠢。

    略显尴尬地见了礼后,忠王又介绍到了第二人,这第二人名叫韦坚,京兆韦氏子弟。其父早年间曾任兖州刺史。其姊曾是先太子之妃,其妹又嫁与忠王为妃,其妻乃是楚国公姜皎之女,家族隆盛。他刚刚考完进士,目前负责监督忠王手底下京畿附近的漕运,手中掌控着忠王的财源,与忠王也是自幼的莫逆之交。有传言,此人有可能会是下一任长安令的人选。

    接着是第三人,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将——皇甫惟明。开元十八年时,唐军大破吐蕃,吐蕃被迫遣使求亲求和。圣人不解气,要继续将战事扩大。是皇甫惟明力荐圣人,陈述和亲修好之利,阻止了连年的征战。后来他还与内侍张元方出使吐蕃,最后一力促成了金城公主和亲吐蕃。因为这份功劳,圣人将他调来长安,目前正担任司农少卿。圣人评价他,虽未上过战场,但有大将之风。仁义宽厚,以大局为重,未来当建立一番男儿功业。

    此三者乃是忠王目前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忠王一见面就亮出此三人,不免有给李瑾月下马威之嫌。

    韦坚与皇甫惟明都是近些年来刚回长安,与沈绥素未谋面,也没有听过沈绥的名号。皇甫惟明是个直脾气,见忠王介绍完了他们,李瑾月却并未介绍身边这个陪同前来的小子,于是直接问道:

    “不知这位伯昭先生高居何职?”

    “不敢,在下忝居大理寺司直。”沈绥谦逊道。

    “大理寺……司直……”从六品的小官,还是个司法官员,这人难怪只能给晋国公主做事。皇甫惟明内心略有鄙夷。

    韦坚却忽然想起什么,惊道:“可是雪刀明断沈伯昭?!”

    “虚名而已……”沈绥笑道。

    “我听我十三弟提起过你,听说你乃是当今破案第一人?”

    “破案第一人?不知这近日长安城中发生的案子,伯昭先生可破了?”皇甫惟明故意挑衅道。

    李瑾月看向沈绥,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她知道沈绥不需要她替她挡去这些挑衅,她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回击皇甫惟明,会不会不利于此后的谈判。忠王今日有备而来,怕是要让李瑾月将幽州兵权交出来,他并不信任李瑾月,也并不希望这样一个强势的姐姐替自己掌管兵权。今夜的晚宴,怕是一场鸿门宴,这不,尚未开宴,争锋相对之势已然很是明显。

    沈绥却很快做出了回应:

    “若忠王阁下与诸位想要听一听沈某对近来长安几起案子的看法,沈某自当知无不言。”

    “是吗?”一直未曾开口的忠王忽然笑了,道,“快请进,小王迫不及待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要说:  莲婢给玉环洗脑成功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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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章

    这一日早些时候, 刑部天牢, 上百名官兵严阵以待, 天牢四周设下了严密的防卫, 密不透风。天阴沉沉的,似乎有沉闷的雷声在浓厚的乌云间翻滚, 然而并未见丝毫雨滴落下。天气闷热到令人喘不上气来,一切都显得如此压抑。

    今日, 是京兆府向刑部天牢转移重犯的日子。所谓重犯, 正是昨日刚刚逮捕归案的秦臻、安娜依、唐十三、费力提四名嫌犯, 他们以涉嫌杀害五名前控鹤府郎官以及四海镖局镖头詹风,扰乱国家治安、制造恐怖、意图谋反等多项重罪罪名被缉拿归案。

    由于几名嫌犯之狡猾、之残忍, 手段之高明, 超乎想象,更是闻所未闻,京兆府对此次押送囚犯的任务打起了十成十的精神, 反复确认每一个细节,确保不会在途中发生任何不测。在此之前, 更是调派禁军搜遍全城, 缉捕所有有可能与秦臻等人相关的残党。由于实施犯罪的过程中, 嫌犯采用了大量的麝香作为燃料,因此官府重点查了长安附近的香料市场。西市多处香料铺子被查封,多名香料商人被捕入狱听候调查。而嫌犯犯案的几处里坊,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来路不明的人, 都被抓捕入狱。

    还真别说,这一查,就查出了不下三十余名嫌疑人,这些人究竟是否与秦臻所在的团伙有关尚未确认,亟待进一步的甄别调查。

    好在四名重犯在押送的过程中并未表现出任何意图逃跑的势头,四周警戒区也并未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徘徊,提心吊胆的押送过程,在一种紧张非常的气氛中开始,却在一种平淡非常的气氛内结束,竟让人觉得有些索然乏味,是因为期待和恐惧的事情没发生反而觉得失望了吗?京兆尹李岘与刑部侍郎李适之完成交割手续后,心中不由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李岘在离开刑部天牢的时候,忽然萌生一种不祥之感。他最后回首望向天牢,但见黑云浓重,压抑于天牢上空,仿佛暴雨将至,他寒毛耸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

    锁链沉重碰撞的声响回荡在天牢之内,素服囚衣的四名囚犯,被分别押送至不同的牢房。安娜依单独送去了女囚的单间,秦臻、唐十三与费力提则分别被关押到了相距甚远的单人牢房中。秦臻作为高官,本该在昨夜接受京兆府的审讯,而并非直接关押。然而李岘在带他回京兆府之后,尚未来得及对他进行审讯,就接到了宫中密诏,要求李岘交割此案与刑部调查,不得擅自审问嫌犯。并且刻意提及嫌犯四人乃是重犯,必须要以最高规格的刑狱方式对待,不得网开情面。李岘只得将秦臻送入京兆府大牢内,委屈秦臻睡了一夜,今日一早,便押送他至刑部天牢。

    秦臻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进入天牢之后,真可谓入了地狱,此后生死由命,半点由不得人。

    而作为刑部目前的最高长官的李适之,则在四名嫌犯入狱后,立刻对秦臻进行了秘密审讯。审讯就在监牢之中,牢头搬了一张胡床,放置于囚牢之外,隔着木栅,铁面判官李适之,对盘席坐于稻草席上白衣素服的秦臻进行了盘问。他的身边除却一名作为第三证人的御史台派来的侍御史作为笔录员做记录之外,其他人一律回避。

    瞧着昔年的官场前辈,无比仰慕的司法高官沦落至此,李适之其实也是惊骇与犹疑并存,痛心与迷茫并具。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为何会犯下那等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大案。他当是这天底下最懂法、最守法的人,可他却知法犯法,若是没有天大的理由,又如何能促使他犯下大罪。

    他坐在栅栏这一侧,望着那一侧沉默不语的老者,竟是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开口,一时语塞。

    如此沉默了良久,一旁的侍御史坐不住了,提醒了李适之一声:

    “李侍郎?开始罢。”

    李适之望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总算开口道:

    “狱中犯人,你可名唤秦臻?”

    “正是。”老人平静地回答,语速不快不慢,应答速度也很适中。

    “你是否今年七十有八,乃是湖州吴兴乌程县人士?”

    “正是。”

    “今年五月,你是否先后策划、实施杀害了陆炳文、章廷乐、吴观之、袁恺、胡翊敏、詹风六人?”

    “我确实策划杀害了这六人,但我并未参与具体的犯案过程。”

    李适之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秦臻居然如此爽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一时之间方寸大乱,脑中嗡嗡作响。前一刻他还在努力说服自己,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冤情,后一刻,他只觉得天崩地裂,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成了粉末。

    “那…那么,为你具体实施犯罪的执行者是谁?”李适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定下神来,问道。

    “都被你们抓了,一共三个人,粟特人安娜依、前将作大匠唐鸣、拂菻人费力提。”秦臻很细心地将安娜依、唐十三与费力提的身份都作了说明。

    “没有其他人了吗?”李适之确认道。

    “有,但他们并不受我控制。”秦臻回答道。

    “什么?!这是何意?”李适之寒毛都立起来了,惊讶问道。

    “很显然,我的上面还有主谋,我被抓捕,并不能结束杀戮,主谋还会继续作案。”秦臻耐心解释道,就好似一个给学生讲解问题的老师一般。

    “你上面的主谋是谁?”李适之蹙眉问道,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音量已然不自觉地拔高。

    秦臻抬起白眉,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适之,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言。

    “秦臻!从实招来!”李适之暴喝道。

    “李侍郎,你去问一问圣人我可以不可以说出主谋是谁,若圣人说可以,我当知无不言。”秦臻幽幽道。

    李适之毛骨悚然,脑中“嗡”的一下,差一点从胡床之上滑下来。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他不由自主站起身,扶着栅栏,后背一瞬就被冷汗浸湿。一旁做笔录的御史台侍御史也是面色煞白,冷汗直流,运笔的手都在抖。

    秦臻却至此闭上了双目,再也不开口言语半句。

    ***

    时间再度来到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忠王府的宴会正式开席。李瑾月与沈绥被忠王请为座上宾,坐于忠王首席下的首位。其余忠王府谋士按照资历、功勋分列次席。侍女们穿梭于席间,首先上美酒小菜开胃,忠王与他的一众谋士与李瑾月、沈绥寒暄得差不多了,他使了个眼神给皇甫惟明,皇甫惟明会意,便切入了正题。

    “伯昭先生方才说对近日长安城内的几起命案有见解,不妨说一说,给我们大家长长见识。”

    沈绥知道他会当先向自己发难,笑而回道:“在下首先要声明一点,今日席间在下所说,不过是在下自己的推测,案子由京兆府审理,具体如何,还要看京兆尹如何定夺。”沈绥当先是撇清干系,免得祸从口出。当然,她的这番言论,也招致了席间不少人的谑笑,这帮人多半是觉得,沈绥真是谨慎到胆小的地步。

    今日赴宴,忠王是为了收回捏在李瑾月手中的幽州兵权。他才是朔方大使,河北道兵马大都督,朔方最强大的军队集中在幽州,却因为李瑾月率先被放逐幽州,占据先机,不得已让李瑾月分了一杯羹。忠王虽然表面与李瑾月联盟,但实际上对此颇为忌惮,他很清楚,李瑾月在幽州经营多年,她的势力在幽州盘根错节,幽州几乎都在她的控制之下,铜墙铁壁一般,忠王想要渗透都做不到。而兵权若不捏在自己手中,他如何能高枕无忧。眼下李瑾月在朝堂上的势力还很薄弱,很少有人会替她说话,而忠王掌控着一大部分言官的势力,如若这些人攻讦李瑾月,难保李瑾月不会失去现在的大好局势。圣人与李瑾月本就有罅隙,这是李瑾月最大的弱点,也是忠王最大的筹码,李瑾月不得不忌惮。

    而李瑾月这一次赴宴的目的,就是要骗取忠王的信任,让忠王不得不与她联手,并放弃与自己夺权。如此,有忠王在朝政之上替她斡旋,做她的挡箭牌,她方可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忠王之所以这么关心近来长安多发的几起案件,是因为他也从这几起案件之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那么多前控鹤府的郎官被谋害,或许隐藏着更深的朝堂阴谋。而他必须要确认自己是否会被卷入这个漩涡之中。而沈绥向忠王讲解这几起案子,却不能够一五一十全部和盘托出,那是十分不智的。她必须在叙述的过程中,引导忠王陷入恐慌,使得忠王认为自己陷入重重的阴谋之中,不得不依靠李瑾月来渡过难关。如此,才能够达到此行的目的,这也是沈绥同意赴宴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忠王点名要自己赴宴,不仅仅是因为知道她是李瑾月的谋士,更是因为她“雪刀明断”的名号在前,他本来就是要询问沈绥案件的调查情况的。

    沈绥的语速不快,一边思索,一边叙说,显得相当沉稳。对于案件的剖析,一直到引出秦臻为幕后黑手为止,都还与事实没有太大出入。但饶是如此,也是惊呆了在座所有人。秦臻被捕乃是秘密,目前尚未宣扬开来,故而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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