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就是嫡长子李国良,墨色很新,一看就知道是昨日加上的,旁边写着正妻陈氏,估计时间比较短,还没写上更多的内容,不过就算是写了,也不过是字和生辰年月,长房这一脉除了大伯李百任是个秀才其他人都没功名。
李若松的名字在最下面,写的嫡长孙,旁边还空着,李百方提笔在那个地方写上正君成栋。见自己的名字不是一个简单的成氏,成栋很是松了一口气。
第38章 两个蒲团
成栋原本以为只要是双儿都是不写某氏而是写全名,不成想,李若松告诉他那是因为李百方第一次给族人上族谱,估摸着是太紧张了,一下忘了应该写成氏而不是成栋,这下可好,成栋立马变成李氏族谱上第一个有全名的正君。
相比自己的名字被加上,成栋更好奇李若松他们的名字是怎么处理的,李若松听到成栋的问题,淡淡的说道:“很简单,把爹娘和我的名字从之前那一面上划掉就成。”
成栋接着问道:“划掉?不应该在旁边写上过继这一类的字吗?直接划掉总觉得有点不太吉利。”
“嗯,按理来说应该是写着已过继长房,只是人家现在是族长,他说要划掉,我们还能反对不成,我想这才是他们那边最终想要实现的愿望,要知道,被划掉名字,那时只有族人犯了族规被逐出族才有的待遇。”
成栋听到这里也是无言,除族这种事情要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自立门户的小事,他成家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族谱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
李若松见成栋一脸茫然就知道他没明白除族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你那里是不是没有宗族这个东西?”
成栋偏头想了想,说道:“有,但是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像我们成家就没有,不过我母亲家里是有的,而且她的名字里面也带辈分,只不过我们那边所谓的家族没你们这么麻烦,确切的说,是曾经这么麻烦,后来不麻烦了。”
李若松摇摇头,笑着说道:“难怪你是这幅表情,宗族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我们大楚朝是以仁孝治国,如果要考功名,除了文章要好以外,名声非常重要。像是祖父,如果是被除族的,那么他的秀才功名很有可能会被官府给革除,父亲和我也会受到牵连。”
“这么严重?那不考秀才不就行了。”成栋从来不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他看来读书人不是不好,而是不务实,他记得单位里面经常有所谓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过来实习,那真是吃不了苦只想享福,一让干活就这里难受那里疼,抱怨工资不高觉得待遇不好,总觉得自己是屈才了,成栋自己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却是从流水线走起来的,所以分外瞧不起这种人。
加上他读大学的时候,同宿舍有个室友,成绩确实不错,很会读书,人长的也算不错,却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床单是睡到脏的不行了翻个面继续睡,再脏了就直接扔掉,衣服是堆在那里一直堆到没衣服穿了,打包寄回家让家里洗干净了寄回来,袜子一次性买三十双,一天一双,穿完了就扔床底下堆着,每次都是成栋被熏的受不了了给扫出来扔掉,没办法,谁让他睡人家下铺。
毕业之后成栋就没再跟这哥们联系过,据说这哥们继续读研究生去了,在成栋看来,书读的再好,没点生活自理能力,将来出社会了还不是只有饿死的份儿。
“你啊,还是太小瞧功名这两个字了,算了,现在跟你说了你也弄不明白,待日后你接触到了便会懂了。”李若松有些无奈的看了成栋一眼,真不知道这人之前究竟生活在什么地方,你说他聪明吧,确实聪明,但你要说他傻吧,那是真傻。
成栋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现在是嫁出去的人,考功名也好,搏前程也罢,那都是李若松的事情,现在的日子也挺不错,睡觉睡到自然醒,要是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就更好了,可惜,自己貌似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经商之类的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让他花钱他在行,让他挣钱他外行。
俩人一边聊一边走,很快就跟着丫鬟来到西院正堂,李百任夫妇和李国良夫妇已经回东院了,李若松和成栋要到西院来认亲,远远的看到那个院子,成栋心里就开始不舒服,这个地方他是真的一步都不想进来。
西院正堂还是跟昨日一样,李百方和李刘氏坐在主位上,李成良夫妇坐在李百任右手那边,李世良夫妇则坐在左手边的凳子上,其他人或坐或站的,成栋也分不出来,反正等会儿跟着李若松喊就行。
见他俩走进来了,李刘氏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各拿了一个蒲团放在李若松和成栋面前,这是让他俩下跪奉茶的意思。
另外有两个丫鬟端了茶过来,李若松接了茶正要往下跪,成栋一把把李若松给拉了起来,李若松端在手里的茶杯一个没端稳,一下掉到了蒲团上。
只听啪嚓一声脆响,杯子裂成了两半,里面的水也流到了蒲团上。
李刘氏见状拍着桌子说道:“反了你了,还不给我跪下!”
成栋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走到蒲团前面,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奇怪,这个杯子掉到蒲团上怎么会碎的,不应该完好无损才对吗?”
那个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让正堂里面的人都听到,见成栋要伸手去摸那个蒲团,小刘氏连忙阻止道:“哟,堂侄夫郎可要当心手,这种活就不劳你亲自上手了,让丫鬟来收拾就行。”
说完,小刘氏扭头对几个丫鬟说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杯子碎了茶泼了都不知道收拾收拾,站在那里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们怎得?”
立时就有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正准备把蒲团拿走,就听成栋哎呦痛叫一声,李若松听到成栋的痛呼,一脸紧张的凑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可是划伤手了?”
“不是,蒲团里面好像有东西,扎到我了。”成栋一边说一边把蒲团递给李若松,“你,撕开看看到底是什东西把小爷的手给扎了,差点扎破了。”
李若松还没上手,李刘氏便说道:“胡闹,蒲团里面能有什么东西,怕是刚才那个杯子的碎片掉在了蒲团上,被你碰上了,虽然你现在是长房那边的人,我这个叔祖母还是能说你两句的,既然已经嫁人了那就不能再自称什么小爷,你现在是给人当正君的,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一个不妥当,丢的是咱们李家的人,明不明白?”
成栋抠抠左边的耳朵,懒洋洋的说道:“是,叔祖母说的都对。”
那个是字拖得很长,怎么都让人听出一股子不着调的味道来。
李刘氏忍着怒气板着脸继续说道:“知道就好,蒲团脏了换一个就是,这里又不是没有丫鬟,用不着你这个主子动手,这话说得难听点,那是你不庄重,一旦说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有损,你的名声虽然无所谓,反正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可是却会连累到我们李家其他的人,你以后凡是要三思而行,切不可莽撞,知道吗?”
成栋又抠抠右边的耳朵,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拖着腔调说道:“是,叔祖母说的都对。”
李刘氏差点把手里捏着的佛珠扔过去砸在成栋的脸上,考虑到自己所在的场合,李刘氏耐着性子说道:“行了,蒲团已经换好了,你们该奉茶了,早点喝完你们的茶,我们也好早点办正经事。”
成栋很想翻个白眼,这老太太说话真是难听,敢情我跟李若松俩人来认亲奉茶不是什么正经事,你真当我好欺负,你那蒲团里面塞了不少碎瓦片,一放到地上就被我听出来了,要不是我不想吃这个闷亏,根本就懒得理你们这些手段。
不就是想着我和李若松给你们下跪,然后跪在那个装了碎瓦片的蒲团上,不论轻重,我俩的膝盖都会伤到,严重的话没准能废掉,这样一来,两个瘸子可真就不能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就算是轻伤,你们也能报昨日的仇不是,只要我们两个不舒坦了,你们可不就舒坦了。
成栋自认脾气不差,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恼火,一个二个的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东院被你们挤兑成那样就不说什么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也被挤兑成这幅样子,还要意思坐在那里等着别人下跪奉茶,做你们的大头梦去。
第39章 那杯茶
还没等成栋张嘴,李若松已经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叔祖父、叔祖母容禀,侄孙与夫郎给祖父祖母奉茶时,祖父祖母体恤侄孙与夫郎的身体,想着地上凉并未用上蒲团。”
这是告诉李百方和李刘氏,他们祖父祖母都没让两人跪下奉茶,你们这叔祖父叔祖母就更没理由让人跪着给你们奉茶了,要是你们还是我们的祖父祖母,别说是跪下,就是让我们趴下奉茶那也是应该,可偏偏我们已经过继给大房了,那事事必然是要以大房为重的。
“放肆,你个孙辈的,让你跪你便跪,哪里有这么多的话说,你祖父祖母不让你们跪,那是体谅你们这些小辈,但是,咱们李家好歹也是大家族,礼不可废,该当下跪的时候自是应当下跪的。”李百方怒斥道。
李若松也不怵他,径自说道:“那请叔祖父和叔祖母稍待片刻,侄孙与夫郎先回东院给祖父祖母重新奉茶,否则侄孙和夫郎日后怕是再难做人了,如叔祖父所说,我们李家好歹也是延续百年的大家族,若是被人知晓今日之事,怕是李家上下都要受人指责的。”
李若松就差没说我连祖父祖母都没跪,结果跪了叔祖父叔祖母,说出去了人家要会说你李百方摆族长谱,苛待大房的人,甚至想凌驾于大房之上,这可就很难听了,别说是李百方受不起,就是李成良也会受影响。
李成良当然不会让这事发生,便打圆场道:“维护礼法本也是族长应尽之责,你叔祖父也是为了咱们李氏一族好,既然你们在东院那边都未行跪礼,这边也就不用跪了,也免得那些外人以为咱们李家亲疏不分。”
成栋见李成良三番两次的帮他们解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一筐子烂西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好西瓜,怎么看怎么违和。
也是后来李若松告诉他的,李成良三年前考中举人,今年准备进京赶考,看看能不能中个进士,正是要紧的时候,李成良比李百方更注重名声,在李百方能够占大房便宜的时候,李成良当然不会出头,可要是李百方处于下风,那李成良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一房即占不到便宜又可能名声受损。
对于李成良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前程重要,哪怕是他亲爹也要给自己的前程让路,得亏李成良是李百方最喜爱的儿子,要不然李成良的日子也不能过的这么自在。
成栋还在得意于他和李若松没在蒲团上面吃什么亏,茶杯上面却差点出事了,丫鬟端过来的时候是用了茶盘的,杯子放在茶盘上,李若松和成栋要奉茶,那自然是要端着茶杯,躬身递过去的。
李若松的那杯茶有没有猫腻成栋不知道,他自己的这个杯子却是有问题的,非常烫手,成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把茶杯扔出去,要不是李若松踩了他一脚,怕这会儿李百方已经杯热茶泼脸了。
成栋忍着疼端着那杯茶恭恭敬敬的跟着李若松说道:“请叔祖父喝茶。”
李百方慢悠悠的伸出手,完全没看见李刘氏给他使得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还是没能阻止李百方的动作,正当李刘氏准备喊出慢着俩字的时候,李百方已经被李若松手里那杯茶给烫到了。
“混账东西,谁准备的茶?”李百方吃痛,立刻冲着小丫鬟吼道。
小丫鬟什么都不敢说,马上跪在地上不停的喊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成栋想了想,装作回头去看那个丫鬟的样子,顺势把手里的茶杯也给扔了出去,扔出去也就扔了,偏偏是朝着李刘氏的方向扔的,李刘氏没想到成栋会来这么一招,连忙起身准备避开迎面泼来的茶水。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茶水有一半泼在了李刘氏的身上,烫的她一个激灵,“成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栋扭过身,一脸惊讶,见到李刘氏那副惨样,连忙说道:“实在对不住,叔祖母,刚才我本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居然做出这种欺主之事,连给主子们准备的茶水都敢动手脚,烫到我和若松倒是不打紧,我们年轻皮厚不怕烫,这烫到叔祖父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没能把杯子端稳,刚才转身又转的急,一下把叔祖母给误伤了,真个的对不住,叔祖母您大人大量,总不会跟我这个侄孙夫郎斤斤计较吧?”
李刘氏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磋磨一下成栋,自己的亏不能白吃,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成栋就来了这么一段话,他这话都说出来了,自己还能说什么,真要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人家还不说你为老不尊跟个小辈计较。
可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口气又确实咽不下去,跟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的,上不去下不来,要不是场合不对,李刘氏恨不得直接装晕,再把成栋关进祠堂里面好好的反省几个月。
“行了行了,吵吵什么,把这个丫鬟拖下去打上十个板子,让她长长记性,服侍主子要用点心,怎么能犯这么蠢的错误。还有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换两杯茶来,等着我去倒茶不成?”李百方心情极差,捉住谁都要说两句,不然憋得难受。
见李百方都这么说了,李刘氏也只好强压下满腔的怒火,让丫鬟扶着到旁边的暖阁去换衣裳,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成栋一眼。
成栋根本无关痛痒,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打打不过我,说说不过我,以前好歹还有个祖母的头衔,现在祖母前面加了个叔字,就算是要收拾我也只能通过我祖父祖母的手,既然连名头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后各过各的日子,轻易不会到二房来,随便你怎么折腾就是。
第40章 遮羞布
待李刘氏换好衣裳回到正堂,旁边侍候的小丫鬟把两杯茶端过来,成栋率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才端起茶杯。
李刘氏见状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栋一本正经的回道:“这不是担心小丫鬟不会做事,要是再烫到叔祖母怎么办?”
“你!”李刘氏火冒三丈,这人简直是没脸没皮,真当她不知道刚才那杯茶是怎么回事还是有恃无恐以为她拿他没办法,今儿要是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小王八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
李百方却没给李刘氏发脾气摆威风的时间,直接开口说道:“这杯茶我就喝了,以后你们二人要相互扶持,振兴长房,了吗?”
成栋撇撇嘴,心里不屑,面上却很恭敬,跟李若松一起回答道:“了。”
李百方似是满意了,端起茶各喝了一口,给了两个红封,李刘氏见李百方都给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跟李百方过了一辈子,李百方这人没什么本事偏偏要脸面,这会儿他作为一家之主都喝了新人茶,自己就也只能跟着喝,否则就是不给他脸面。
李刘氏茶是喝了,表情却也很难看,给李若松的倒是中规中矩的红封,给成栋的却是一副头面,三支发梳,一对发钗,一对步摇,有黄金的也有珍珠的,成栋虽然分不清楚好次,却能看出款式的新旧,这幅头面怎么看都像是旧东西,且款式很老,就算他是女子,也要到四五十岁才能用上。
不过,成栋也没说什么,笑眯眯的收下了,倒不是说什么长者赐不敢辞,就算这是个孝道至上的朝代,成栋也不会服这个软,他就是突然想起李若松的母亲,四十多岁的人,布衣木钗,浑身上下就没一点首饰,再看看二房这些人,穿金戴银的,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