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恩科
羊乳这种东西,成栋当时有多么的喜欢,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明明是他找来非要让李若杉每天早上喝一碗的,在轮到让他喝的时候,他宁愿喝汤药也不愿意喝腥味十足的羊乳,只可惜,这种事情他自己做不了主的。
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忍着恶心,成栋一口把羊乳灌进肚子了,随后立马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吐出一口气。
李若松最近已经习惯了成栋这一套动作,接过成栋递过来的碗,用布巾给成栋把嘴擦干净之后说道:“中午你自己在屋里用膳,我有些事情要忙,估计回不来。”
成栋随口问道:“什么事?”
李若松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成栋见李若松的表情有些迟疑,便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方便说吗?”
“倒也不是,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免得你从旁人那里听到了又要多想。”李若松眼神闪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开恩科了。”
“恩科?也就是说科举考试马上要开始了?”成栋问道。
“对,日子就在下个月中旬。”李若松回道。
成栋算了算日子,说道:“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生了?”
“生了,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李若松虽然语气很淡,成栋却依旧从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成栋直觉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成栋自来不是能够藏住话的人,当然直接问了出来。
李若松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周护院的父亲,走了。”
“走了?”成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几秒钟之后,成栋反应了过来,“走了?
去世了?”
见成栋一脸吃惊,李若松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才接到消息,周家,怕是只剩下周护院和谨言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成栋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坐起来。
李若松连忙伸出手将成栋扶起来,一只手撑着成栋的腰,一只手迅速捞过一只枕头垫在城东背后,“你别急,慢慢来,别伤到自己^”成栋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七个月的肚子,却比寻常女子怀孕九个月的肚子都大,成栋怀疑自己肚子里塞了两个胎儿,否则没道理大成这个样子,想到现代双胞胎都不一定好生,在这个没有剖腹产的古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一个弄不好,一尸两命,不,三命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成栋自己想着要少吃些东西,免得胎儿长的太大到时候生起来更痛苦,李若松倒也是这么想的,奈何两个人都抵不过成栋旺盛的食欲,实在不是己方意志不坚定,而是对方力量太强大,饿的抓心挠肝的感觉搁谁都受不了。
鉴于成栋大的异于常人的肚子,以及张管家说的可能真的是双胎的可能性,李家人对成栋的保护度直接上了几个层次,李若松原本就有些小心翼翼的,现在更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留神成栋就出事了。
“我没事,先说说周护院家里的事情,怎么就,周护院现在,周丞相他,怎么会这样。”
成栋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也许是自己有了孩子的缘故,成栋比以前心软了不少,以前听到这种事情最多只是心里难受,现在却动不动就掉眼泪,成栋有时候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唉,其实这件事我们一直没跟你说就是怕你会这样,约莫是上个月的事了,周护院的一个兄长和几个侄子在扶灵回乡的路上出事了,说是遇上了劫匪,一行三十多人死的一个不剩,最小的侄子好像才四岁,也死在路上。
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听说周丞相当场就吐了血,自那之后便一病不起,不过十来天的功夫,人就没了,周丞相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贵妃娘娘这一派的人找不到什么周丞相什么错处,正在犯愁的时候,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有个秀女意图给贵妃娘娘下毒,被当场抓住,人虽然死了,却也让贵妃娘娘受到了惊吓,早产了,生下一名皇子。
很巧的是,这位秀女跟周丞相能扯上些关系,这下子,周丞相的罪名自然就落下来了,谋害皇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成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所谓的秀女搞不好根本就是他们安排的,为的就是抹黑周丞相。”
李若松冷冷的笑了一下,说道:“咱们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谁会看不明白,可笑的是咱们的那位皇上,根本就忘记了他幼年登基,是周丞相顶住了朝堂上的压力,硬是压制住了太后垂帘听政的想法,也是周丞相,在他大婚之后毫无保留的将亲政的权利全数给了他,还是周丞相,帮他选能臣,树威信,辅佐他当了几十年的明君。
周丞相尸身都还没凉透,咱们这位皇上就已经下令抄家了,可惜了周护院的大哥,当年名动京城的状元郎,硬生生被人被逼的上吊自杀已证清白,周府上上下下十几口家眷,为了不受辱,在周护院大嫂的带领下,尽数吞了毒药从容赴死,可叹的是,周丞相一生为国为民,死后家中竟然无人收尸。”
说到这里,李若松眼神冰冷,他看了一眼成栋,突然问道:“栋儿,你说,这样的朝廷可值得我尽忠?”
成栋楞了一下,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所在的那个地方,几十年前有过一场几乎让我们灭族的战争,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将我们的朝廷打的落花流水,占了我们半数国土,可就是如此,当时的最高领导人还是在退让、妥协,那些高层照样花天酒地不思国事,但是也有一些官员,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保护自己辖区的百姓。
若松,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但是这一直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一个人为官,不应该是为了朝廷,也不应该是为了家人,而是为了老百姓,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像咱们现在做的,有演武堂这样的武力来保护村民的安全,有阅微堂这样的教育让村民们能够明事理,有商队让村民们能够挣银两过日子,也有耕田让村民们能够有饭吃不饿肚子,你想想,我们刚来的时候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而这半年多来他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你应该很清楚。
你再想想祖父,想想爹,甚至是若杉,每个人跟以前相比都变化了很多,我想,这里面也不乏有这些因素的存在,咱们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吗,将来你若是为官了,往小了说,为了你自己能够不辜负所学的圣人之言,往大了说,为了让你治下的百姓在乱世之中有个庇护之所,可不就是你想要当官的最基本的,最应该有的想法吗?
我之前常听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银两从何而来,不都是民脂民膏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清官尚且如此,那些贪官会是什么样子,我简直是不敢想象。若松,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当官从来都不是为了哪个朝廷当的,而应该是为了老百姓当的,咱们这些老百姓过得太苦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若松,你的忠心为了大楚,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而不应该为了坐在龙椅上面的那个人,哪怕那个人以后有可能是若杉。”李若松听完成栋的话,若有所思的说道:“栋儿的意思是,爱国不必忠君,忠君不一定意味着爱国,是吗?”
成栋眼睛一亮,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如果龙椅上面坐着的是个明君,忠君跟爱国是统一的,可若是个昏君,你忠于昏君不就是助纣为虐吗?”
李若松认同的点点头,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以往一直困扰他的难题一般,之前几日一直萦绕在他眉间的郁气一扫而空,李若松笑了笑,又突然很严肃的对成栋说道:“夫郎,为夫准备带着若杉参加恩科,怕是要离家一阵时日。”
成栋闻言,笑了笑,说道:“你们且放心去,我在家中等你们回来。”
李若松握着成栋的手,看着成栋的眼睛,说道:“此次离家,若是顺利,一个月内我定能回来,若是不顺利。”李若松顿了一下,说道:“不会不顺利,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要操劳太过,平日里若是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同母亲或者祖母讲,万不可委屈自己,等为夫回来,夫郎若是胖了,为夫有赏,若是瘦了,为夫可是要罚的。”
成栋闻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觉得我是不能再胖了,再胖下去,这孩子怕是要堵在里面了。”
李若松摸了摸成栋的脑袋,说道:“别瞎说,咱们俩还有一辈子要过。你定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将来咱们孩子也会好好的,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嗯,咱们都好好的。”成栋点点头,温和的笑了一下,反握住李若松的手。
第158章 要过年了
这次加开恩科时间安排的非常近,明面上说是国有储君普天同庆,李家人却知道这里面怕是有周丞相之死的缘故。
为官几十载,周丞相门生故吏众多,现在周丞相被强行扣了一个屎盆子,一家老小死的一个不剩,周家幺子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据说也是死在宫里那场大火之中,最有前途的孙子听说也是失踪了有半年了,满门忠良落得这么个下场,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朝堂之上并不是没有为周丞相喊冤的,可无一例外全部打入天牢,安了个同伙的罪名,妻儿老小不是流放就是没入教坊,吏部尚书当场撞死在那里都没能让皇帝回心转意,不过两日,再无一人敢为死去的周丞相说句公道话。
可朝堂上不说了,民间的声音却多了起来,尤其是周丞相那些不在朝堂中为官的门生们,非要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眼看着局势有些失控,贵妃娘娘那一派的人也有些慌了,照这样子发展下去,大楚怕是要提前乱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周丞相无非就是当了几届主考官,才有了那么些门生故吏,若是找个由头加开恩科,再让他们的人去当主考官,这不就行了嘛,贵妃娘娘觉得此法甚好,便说动了楚成帝,楚成帝一向不关心这些,既然爱妃说行那就一定行,随口吩咐下去,加开恩科一事就这么成了定局。
只是楚成帝和贵妃娘娘都没有想到,这次恩科竟然导致了后来长达五年的战乱,而楚成帝本人也死在了这次战乱之中,后世将这五年称为“安成之乱”。
丞相府在京城之中成了一处禁地,楚成帝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即不让人给周丞相一家几十口人收尸,却也没有继续抄家,幸好此时已是二月份,天气较冷,否则不出三日丞相府方圆十里没人能够靠近。
丞相府周围刚开始还有人守着,慢慢的,许是觉得不会有人冒着砍头的风险来给丞相府那几十口人收尸了,再加上快要过年了,宫中守卫必须加强的缘故,楚成帝便将人撤了回来,之前门庭若市的丞相府现在宛如荒村鬼府。
就在整个楚京都忙着准备过年事宜的时候,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丞相府走水了,火势起的很快,借着风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丞相府陷入火海之中。等到京兆尹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丞相府的火势已经没办法控制了,只能先把周边的人都先撤走安顿。
大火整整烧了两日两夜,待大火完全熄灭,丞相府中已经只剩下满地焦黑的石头,就是人的尸骨也都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块骨头,京兆尹也没敢走近去查,他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周丞相怎么死的,他的大儿子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京兆尹却是明白得很。
不敢靠近的京兆尹带着人只草草的走了一圈,就迅速带着人回去复命了,楚成帝听了之后只是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说,他不说话,京兆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丞相府也就那么一直空着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家沟,刘成派过去的人一脸凝重的将二十几个坛子从马车上轻轻搬了下来,周护院拉着周谨言站在马车前,叔侄二人都穿着白色的麻布丧服,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周护院还稍微好一点,周谨言却是一直小声的啜泣。
李家的人并没有在现场,这毕竟是周家的事情,他们在没有收到讣告的情况下,是不能贸贸然去迎灵的,周护院和周谨言并没有搞什么葬礼,在所有的骨灰坛子被抱下来后,周护院和周谨言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两人按照坛子上面的名字将家人全部埋在后山一处风水宝地。
恩科开考的日子定在三月末,怡好是在正月十五日,过年时可以在家过的,可元宵节却只能在考场中度过了,饶是李若松心性成熟了不少,也不由得发了几句牢骚,他跟成栋成亲还不满一年,难得碰上过年过节这种好日子,却要在路上荒废掉,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若是几个月前的成栋听到了李若松的抱怨,估计会说李若松几句,无非就是大丈夫志在四方,怎可拘泥于儿女之情,可现在成栋知道了只会跟着一起抱怨,说起来,成栋也是很不愿意跟李若松分开的,虽然理智上他明白李若松必须去参加科举考试,他等了这么多年,被李家那些人压制了这么多年,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支持李若松,只可惜,情感上,成栋是希望李若松陪在自己身边的。
成栋的肚子越来越大,看着都让认有些惊心,张管家已经提醒过他们,成栋这一胎很有可能会提前生产,算算日子,也就在四月份中旬,那会儿也不知道李若松能不能够赶回来,若是赶不回来,这件事能成为李若松一辈子的遗憾,也会成为成栋心底的缺憾,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为人爹娘的,哪个不想第一时间看看自己的骨血。
因为周丞相的事情,也因为李若松和李若杉过完年必须离家赶考,李家这个年过的难免有些沉闷,每个人在欣喜之余心底也总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这一天哪怕是行动已经不是很方便的成栋也跟着李若松来到厨房,李良正在贴灶王爷的纸像,成栋在现代只是听说过这个习俗,从来没见过,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李若松见状,便说道:“二十三,祭灶官,你们那边没有吗?”
“我们家没有这个风俗,听说南方有些地方还有,只是我从来没见到过。”成栋摇摇头说道。
“你们那里不用灶台?”李若松挑挑眉,也有些好奇。
成栋想了想,说道:“农村的还用,城市里是不用的,用不着,也用不了。纸上写的是什么字?我看不懂。”
李若松顺着成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念道:“东厨司命主、人间监察神、一家之主,这些都是灶王爷的名头,说明灶王爷地位的。”
“哦,那两边写的又是什么?”成栋继续问道。
“上祭灶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这是希望灶王爷到玉帝爷那里能够说些好话,保我们一家老小的平安。”李若松解释道。
成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你们这里不用给灶王爷甜甜嘴吗?”
“甜甜嘴?”李若松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怎么甜嘴?是你们那边的风俗?”
“嗯,我听说我们那边要用糖给灶王爷甜甜嘴,这样他才会跟玉帝说好话,说白了,就是我贿赂你一些糖,你不要去玉帝面前告我们的状。”成栋说道。
“没有,估计咱们风俗不一样,而且我们这里糖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一般来说,普通老百姓是吃不起糖的,自己都吃不起的东西要怎么给灶王爷。”李若松说完,笑了一下。
成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说道:“咳,我不知道,对了,明天是不是要收拾屋子?”
虽然话题转的很是生硬,李若松却很配合的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