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要让自欺欺人者清醒地意识到不过是在做白日梦,当真好笑又残忍。
杜若却是并不气馁,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朝白芷恭敬作了一揖:“多谢。”
一句道谢还没来得及说完,杜若的身形也随着破散的幻影一同而去,化作了漫天荧光,风一吹,就不见了。
杜若等的那个人,白芷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身在何处,有没有来寻过杜若?或许一个人曾难以释怀的诺言对于另一个人早就轻而易举的被抹杀掉了也不一定。
不过好在,最后一刻,杜若是笑着的。
春风度对于施法者而言,损耗颇多,白芷步伐有些不稳,在原地站了多时才收起伞,时间已是破晓,天蒙蒙亮,白芷踏着晨曦和朝露回到了人界的侦探事务所。
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等在门前的常思,戏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早上的不陪着你家小娇妻,来我这孤家寡人的地方做什么?”
常思开门见山:“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陈默恢复记忆?”
白芷纳罕:“嗯?”
“难不成你是个抖m?还是你就喜欢裴尚倾对你爱搭不理?啧啧,想不到,真是万万想不到。”
常思:“到底有没有。”
白芷见他神色认真,也收起了戏弄心,正经道:“我可以暂时压制下,但是那是属于他的东西,该恢复的记忆早晚是要恢复的,只是时间问题。”
常思:“我会帮你抓到犼,条件是凭你所能让陈默尽可能晚的想起之前的事。”
说完之后,常思往远处走去。
在他身后,白芷善意提醒道:“你该知道的吧,如果他恢复记忆,你能尽早得偿所愿,而如果放任不管下去,一切都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次喜欢你不确定,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也不确定。”
常思脚步没有停顿,只伴着风声若有若无地传来轻描淡写的絮语:“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他会不会想去背负两世的痛苦。”
白芷看着常思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情里的事太过复杂怎么会是一言半语可以说得清的,不过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先动心的或者用情深的那一方往往没有胜算,只能奉上一颗真心,任人为刀俎,而己为鱼肉,偏偏还不改其心。
比如杜若,比如常思,比如之前的裴尚倾,又或者是他自己。
第27章 泾渭分明
常思走后,白芷翻着从熟识的警官手中得来的近期失踪人口的资料,企图找到犼的下落,看了几眼之后叫苦不迭,被一堆密密麻麻的文档折磨得头都大了。
白芷早在千年前就不喜欢看书念字,因为出身武将世家,老爹在他的学业上也并不怎么上心。
倒是有一个人,生得一张俊脸却总是皱着眉头,比教书的太傅还古板,喊着他的字絮絮不止:“重山(g),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是要多看些书才好。”
要不就是:“诸葛先生曾说,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每每这个时候,白芷不胜其烦,总会哼着轻浮的曲子,戏弄他:“我看你比书中的颜如玉还好看,不如多让我看两眼?”
当时,长身玉立的少年白净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甚,一身月白长袍的衬托下更显得脸上红晕诱人。
年少的时光总是无忧而短暂,后来,他登基为君,月白长袍换成了黄袍;纨绔子弟白芷则一夜间宛若脱胎换骨,继承父业,做了护国杀敌的将军。
两人之间行的是君臣之礼,讲得是客套官腔,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交集。
再后来,有人献谗言,白将军功高盖主,长此以往恐民心不稳。
好一个功高盖主,还真是看得起他。自始至终,他白芷想护的就只有那个人的江山,他想要的也只是那个人而已。
然而,薄凉最是帝王家,白芷的兵权终究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被一分为三,将军令形同虚设。
白芷赋闲在家,心想,那个人的书可真没白读,罢免兵权都能说得像是真心实意为人着想一般。
再再后来,敌国突然来犯,直捣国都,朝廷重臣竟有一个是外贼奸细,兵权一时难以调集。
年轻的帝王只能率众仓皇出逃,敌军在后围追堵截,白芷率亲信死守最后一道城防,想着自己多撑一刻钟,那个人就能多一分生的机会。
流矢破空而来刺入身体的时候,白芷咬了咬呀,不在意地抹去越流越多的血迹,直到眼前变得模糊,白芷用剑支撑以半跪的姿势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才阖上了眼睛,弥留之际想着自己还有话没同他讲,还有话没有问清楚。
因着这份难以纾解的执念,白芷死后在破败的城门前辗转来回,草枯了,树绿了,雪落了,起风了,日复一日,却没等来他的君王。
失地被收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是一张熟悉的老脸,白芷想,自己家的老头子总算还是有点用处的,只是不过一年光景,原本身体健朗的老爹却像老了十几岁。
白芷遥遥冲着队伍行进的方向跪拜,狠狠磕了几个头。
而白芷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等的那个人在出逃的路上莫名害了一场大病,早早的就已经去了。
穿梭在人群中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相等的那个人也再无法相见。
到了这境地,白芷反而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索性就随着早就存在的一股吸力,任由它把自己带去了冥界。
见到端坐在高位上的人,白芷意识到,原来鬼还是有心跳的啊,不然怎么会在看到寂尘的脸时,觉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几下。
狂喜过后便是无尽黯然,眼前这个人虽然又换回了月白衫,可再也不是尚未登基之前的那个人了。
在人间须臾二十几年,不过是历届冥主的一场考验,堪破情爱者、舍离七情六欲,才能成为冥主。
白芷虽然心知肚明,知道有些话已经不用问了,但人总有一种劣根,又或者说是一种韧性,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到头破血流不肯回头的偏执。
白芷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二十余年未曾立后纳妃,是不是因为也把我放在了心上?”
寂尘:“是。政泽确实是因为你。”
乍一听隔得有些久远的名字白芷还有些不适应,却忘了少年相伴时唤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了。
政泽,年轻君主的名讳。
回神过后,白芷没想到寂尘回答的倒是坦然,带着几分慌乱,像毛头小子乍一下听到意中人的回应,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苦涩。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
寂尘反问:“你难道更多的不是存了戏谑之心?”
短暂的疑惑后,白芷脑中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有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难道这么多年政泽的疏离竟是因为误会自己?
忙不迭出口:“我没有。”
正要解释,就听寂尘道:“如果早些年政泽在世的时候你说给他听,他是会欢欣很多的。”
弦外之音是恋慕你的是政泽,误会你的也是政泽,而他是冥主寂尘。
只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把寂尘和政泽区分开来,也把自己和白芷的关系划分得泾渭分明。
“呼,呼,呼”
被响彻云霄的呼噜声打断,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芷起身,看了看窗帘旁边睡得天昏地暗不醒狗事的短腿儿,“啧啧”两声,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法斗,打起呼噜连猪都要自愧不如。
把小东西抱进怀里,捏了捏它脸上的肉了又反复摩挲了几下,白芷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怀疑自己可能是老了,不然他做阳冥使都800年了,怎么最近总是频频回忆起这些老掉牙的旧事?
小家伙眯着眼睛就在他手上舔了起来,白芷轻笑,脑中闪过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目光开始变得幽深,考虑要不要尽早把怀中的小家伙送给别人养。
当即就在心中物色起了人选,常思是第一个被排除掉的,虽说狗哥身量短小爱卖萌,与人无害会撒娇,可难保那老猫不会碍于天性又仗着自己化成人的优势,明着暗着的diss它。
思量来思量去,陈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接触不多,可白芷瞧陈默像是个外冷内热的。
想到陈默,白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的人会不会同你扯上关系,跟他有没有之前的记忆,跟你们曾经是不是相识,其实是没有多少干系的,全在那个人愿不愿意。
寂尘倒是完完整整地保留着在人间的记忆,分毫不缺,分毫不少,然而白芷悉心珍视之物,于他而言不过南柯一梦,无论梦里是沉沦、是挣扎,梦醒过后则一切俱散,梦里遇见的人当然也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
长叹了一口气,白芷认命一般地再次拿起文档看了起来。
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谁让他没骨气地忘不了,谁让他放不下呢?
不过好在,这样的折磨也不会持续更久了。
第28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陈默和裴昱澄来到节目组报道,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从幕后往满是镜头的嘉宾席走去,夏黎黎则在幕后看着台上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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