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远心里一块石头落尽肚子里,论文采,他自负天下第一还没怕过谁呢!区区一个李弘济,向来籍籍无名,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斜眼瞅了一眼仍旧跪在殿中央的李弘济,见他也一脸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心里冷笑,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第17章 勇夺探花郎(二)
官家很期待这场比试,犹豫着说道:“出个什么题目好呢?不如你们两个就以这场殿试为题,各作诗一首,由朕和满朝文武来决断,一炷香的时间……”
皇帝还未说完,冯思远便急忙上前,说道:“官家,不需一炷香,臣现在就做的出来!”
“哦?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有我大宋才子比曹子键更快,快说来听听!”
“十年苦读无日夜,勤向圣贤觅文章,为报圣主酬民策,如何抢我探花郎!”冯思远心里委屈呀,凭什么忽然冲出一个人就要抢我探花郎的名次!
听完冯思远这首诗,官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也不会乐意,更何况已经公布了名次,现在还改,就是他这个皇上说话不算数!
其实从会试的时候,皇上就注意到了李弘济,殿试时还专门走下去看这个李弘济写的文章,有心给他一个好名次,可碍于朝中很多保守大臣反对,也只能暂且搁下,打算在这大殿之上考验一下这李弘济。
李弘济冷笑一声,便也做了一首七言诗“圣贤门下皆苦读,杂学琐事即文章,浅薄如何酬圣主,我才真是探花郎”
说完,冯思远的脸都绿了。
刚刚冯思远的诗,叫唤满肚子的委屈,可李弘济这,抢名次抢的是理直气壮,于情于理,冯思远都输了李弘济一筹。
官家哈哈大笑起来“冯思远呀,这可怪不得朕了,你既然已经败下阵了,就依照先前所说让出探花的位子吧,不过这件事你的确也是受了委屈,这样吧,你虽是二甲,但一切待遇与一甲相同,朕也赐你进士及第!”
冯思远现在是一肚子的苦水,自己三岁识字,五岁学诗,八岁就能做文章,一直被奉为神童。这李弘济在自己八岁的时候,还只是父亲买回来的一个娈/童呢!
今天居然在大殿上,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被他抢走了到手的探花名次!这对于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冯思远来说,简直比当众扇他耳光还让他难堪!
什么榜眼探花的,什么一甲二甲的!他不稀罕,他不要了!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转身就走,再过三年接着考,狗屁的探花,他要当状元!
可惜,能只能这么想想,他不能这么干!他可以心高气傲怼任何人,却不能拂了皇帝的面子,给他保留一甲的待遇,已经算是皇帝朝他示好了!
憋着满肚子的委屈,冯思远也只能跪谢天恩。
大宋朝殿试分三甲,一甲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冯思远现在是占着传胪的头衔,享受探花的待遇!
一甲的进士,今天就会赐给官职,而且大多都是京官,其余二三甲的进士,就必须由吏部斟酌任命官职!冯思远既然享受一甲进士的待遇,那么也应该是今天由皇帝亲自授予官职。
第一名状元唐玄彬,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
第二名榜眼顾元琅和第四名传胪冯思远皆授予翰林院检讨,从七品的官。
第三名的李弘济授予大理寺评事,从七品下。
授官之后,状元,榜眼,探花便会被安排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届时披红挂彩敲鼓明金,众人前呼后拥,万众瞩目,那应该是一个读书人最为风光的时刻,冯思远既然是享受一切一甲进士的待遇,那也理应骑着高头大马一同享受这些光辉和喝彩。
出了宫门,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便由人服侍着换上大红袍,跨上了装饰了金安的马,被人前呼后拥着。
冯思远被凉在一旁冷落了好一会,才有一名官员急匆匆的走过来,擦着满头大汗对冯思远说道:“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们都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准备的,没成想今年多了您一位,可这时候上哪准备马去,还有金鞍,大红袍,这些东西我们一时半会真的弄不出来呀!”
冯思远苦着一张脸,说“恩,我理解!”
那人一遍擦汗一遍说:“所以,我临时让人找了个高一点的骡子,看上去跟马也差不多,骡子温煦,上面的金鞍是我刚才让人找人刷了一遍金漆,不是太干,你骑骡子的时候注意一点,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大红袍子,就去戏院里找了件戏服,大人您凑合着穿,隔得远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冯思远的脸色越来越黑,这人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扇他的耳光,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是皇宫门口,皇帝和满朝文武的眼皮子低下,不是他可以任意作威作福的江州,他在这里无依无仗,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故作大度的笑了一下,连他自己也感觉这笑得比哭还难看,对那位办事的官员说:“这事情突然,也给你们添了麻烦,游街本来就是前三名的荣誉,我非一甲进士,有自知之明,与其他人一同即可!”
听他这样说,那位官员也松了口气,夸了一句冯思远好气量,便急急忙忙走了!
果然是得意不能太早,世事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时运就转了呢!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他的人生就如此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性,到手的探花郎也没能守住。仿佛能听到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看,就是这个人,刚刚被抢了探花,从一家掉到了二甲。
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弘济,风华正茂,青年才俊,举世无双。
他忽然觉得胃疼,如果是别人抢了他都探花郎,他顶多是气愤,可这人偏偏是李弘济。
晚上的宴会上,众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冯思远就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自斟自饮,这场宴会虽然是皇帝为今年的新科进士们摆的,但朝中文武百官包括一些世家公子都会到场,毕竟宴会就是交际娱乐的地方,没必要太过严肃。
王峥虽然落榜了,但作为皇亲国戚,自然是能到这里来的。见冯思远正独自一人借酒浇愁,便过来安慰他说:“贤弟莫生气,那李弘济不过是个投机耍滑之徒,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王峥是不能理解冯思远的,跟他抢名次的是别的任何人,他都可以一笑置之,但偏偏是李弘济!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偏偏输给李弘济不行!
第18章 桃色纠纷
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李弘济和状元唐玄彬聊的正开心,他朱唇微启,眼角含笑。冯思远气的眼睛喷火,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王峥推了推他,说道:“冯贤弟,我知道你被抢了探花心里不痛快,但你为什么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状元呢?他也得罪你了?”
冯思远不想辩解,起身就朝李弘济走了过去。
“李弘济,我们再比一场如何?”冯思远这样直呼其名,十分不尊重,周围人皆是一愣,不由得又有了看好戏的心态。
唐玄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冯公子,名次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你何必总是纠缠!”
冯思远当然知道名次的事情早已成了定局,他才不是因为名次的事情纠缠。
李弘济笑着摇了摇头“冯公子,若真的论起遣词造句,吟诗作对,我承认不如你,这本就没什么好丢人的,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弘济这就是准备两句话将他打发了,冯思远而更恼火了,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正要发作,旁边一人忽然冲出来,碰到了一壶茶水,洒了冯思远半个身子。
那人却满脸高傲,没有一丝歉意,朝冯思远说道:“既然探花郎不愿意和你比,那我来与你比比如何?”这正是自己后面一名,本来是第四传胪的,可惜名次被自己给抢了。
自己怎么针对李弘济,就有人如法炮制怎么针对自己,这个世界可真是有意思。
反观李弘济,此时倒是兴致满满抱着胳膊站到一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都说是文人相轻,能中进士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自恃才高,谁也不服谁!眼看一场争锋在所难免,忽然有人怒道:“你们是对朕定的名次不服吗?要不要和朕来理论理论?”
众人只顾着看热闹了,谁也没注意到官家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急忙下跪行礼说道:“臣不敢!”
皇帝看着这些刚刚还要争个胜败的进士们,训了两句。便没官员再敢对名次的事情说三道四,可架不住这种事情传的快,第二日,整个开封的茶馆酒肆都在津津乐道“李公子勇夺探花郎”的事!甚至还被改编成了话本,在坊间疯传。
弄得冯思远都不愿出门了,只怕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但他相熟的一些同科进士接到吏部的任命,要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京城,他又不好不去相送。
那一日从席上离开,喝的有些醉了,掀开轿帘子透气,见一个穿着旧灰布袍子的人进了一条小巷子,便急忙叫停轿子,偷偷尾随那人进了小巷子。
那人正是李弘济,冯思远心里奇怪,他可是今年的探花郎,出尽了风头,想要结交他的权贵比比皆是,为何还是穿的如此寒酸。
李弘济敲开了一户人家,出来的是个妇人,李弘济和那妇人交谈了几句,便一脸颓然的离开了。等李弘济走远,冯思远便也敲开了那户人家。
妇人开了房门,问“你也是来租房子的?”
难道李弘济在找住处吗?也难怪,六里铺里京城这么远,他要到大理寺就职,每日来回肯定不便,就问那妇人“你这房子是怎么租的?”
“每月五百钱,必须先交半年的房钱,压半年付半年!”
“我见刚才那位公子来问过,他租吗?”
“切,你看看这个地段的房子,住的都是朝中大员,哪有三百钱的!”
知道李弘济要租房子的事情,冯思远的心思便活泛起来了,一打听,才知道李弘济最近卷进了一桩桃色事件里。
大宋向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李弘济二十岁,正是少年英才,丰神俊逸,高中探花骑马游街的时候,让整个开封未出阁的女儿都疯狂了。
这样的人,不知上了多少达官贵人家的择婿名单,更有不少的朝中要员想要将女儿许配与他。
却传出李弘济与房东杜老汉的女儿杜鹃不清不楚,还被杜老汉抓住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其实这本没有什么,以杜鹃的身份,当正室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当个偏房也绰绰有余。但李弘济却拒绝了杜鹃,气的杜鹃跑到开封府击鼓鸣冤,状告李弘济始乱终弃。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做探花夫人的机会,这杜鹃也是豁出脸面不要,非说已经与李弘济有了私情并且已经珠胎暗结了。
开封府尹与李弘济算是旧相识了,终于逮到机会,又要治李弘济的罪,幸亏李弘济机智,让人找来稳婆检验,稳婆说这杜鹃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这事闹下来,杜鹃没当成探花夫人不说,也没脸见人了,成日里要死要活的,杜老汉也恨上了李弘济,埋怨李弘济心肠太硬让他闺女丢了名声,哪怕是一个妾也好。
李弘济自然是无法继续在杜老汉家里住下去,当天就搬到了城隍庙里和道士们住去了。
一个堂堂探花郎,却逼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桩奇谈。
这几天李弘济正在到处找房子,更夫王二麻子说他知道有一户人家要到外地做生意,京城的房子就空了下来,急着租出去,租金便宜。
李弘济刚到京城就认识了王二麻子,知道这王二麻子是个憨厚的人,也对他颇多照顾,便跟着王二麻子去了。
这房子地段极好,距大理寺也不远,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大街,这种地方租金都贵的吓人,李弘济拉着前面的王二麻子的袖子,问:“王大哥,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哎呀,探花郎君,你跟我走吧,错不了,我是打更的还能认错路?”王二麻子将李弘济拖进了巷子,敲开了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个老汉,忙将他们迎接进去“哎呀哎呀,你们可算来了,等半天了,就是这个院子,你看看,家具什么的都全,租金每月六百钱!”
李弘济四处看了看,一户小院子不算大,却十分别致,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厨房柴房都全,院子里有葡萄架,水井,还有一小片花圃。这样的院子,要是六百钱,可真的等于是白让人住。
李弘济忙将王二麻子拉到旁边,小声问:“王大哥,你真的没有告诉他们我是探花?”
《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