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多日不见,不请兄弟我进来坐坐吗?”长虹如练划破门扉,一只洁白的手掌慕然搭落在邓飞瑜的肩头,“上案一别已过月余,飞瑜别来无恙啊。”嘴上轻佻随意,脸上却诡异的冷若冰霜,卫子风自顾自倚靠在门扉之上。
“卫子风你不好好呆在京都查案,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明知这家伙是天生的面瘫脸,然而每次盯着这么一幅冷冰冰的面孔,心中却还是会莫名感到别扭,邓飞瑜一边收拾地上的卷宗一边道。
“京都的案子已经了结,大人就派我过来帮你喽。”吊儿郎当的语气与面瘫脸当真是半点格格不入,轻轻环顾四周,一抹光芒飞快闪过卫子风的眼眸,“哦,对了,最近府里新任命了一位下指挥使,大人让我带他出来历练历练,楚黎,还不快进来!”
“哈哈,邓大哥,别来无恙啊!”
“怎么是你?!”
看清楚踏入房间之人,邓飞瑜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嘿嘿,我现在可是正式的武德司下指挥使,邓大人,今后还望多多指教。”小心翼翼理顺官袍,楚黎笑的得瑟“ 听说这次白姐姐也来了,嘿嘿,小别胜新婚,看来你们还挺激烈的呦~”
“激烈你个头!你们要是早来一步,那混蛋至于又逃走了吗!”
心中暗骂,转眼却又瞟见某人冰冷的臭脸 “不可能,就算王大人同意,枢密使大人也不会任由他的独子跑来做一介小小下指挥使,卫子风,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邓大人,这下你可猜错了,我此番能成为武德司的一员,还多亏了我爹的引荐呢。”两眼放光的盯着邓飞瑜腰间的双锏,要不是已提前与卫子风约法三章,只怕楚黎早就按奈不住,冲上去好好与其打一架了。
“额好吧,倘若如此,你们也同我一起查看卷宗吧。”永远撬不开上了锁的嘴,既然他们有心敷衍,自己就算耗到天亮想必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尽管心头隐约有几分不舒服,但人家眼巴巴送上门来,焉有不用之理?兀自找了个相对整洁的位置,邓飞瑜嘴角微扬,悠然瞥向已经彻底蒙圈在卷宗海洋里的二人组。
次日清晨
“彭!彭彭!师兄,师兄你起床了吗?!”
“哈欠~来了,来了,别敲了,这才刚合上眼~”
“啊!楚,楚黎!你怎么会在师兄房间里!”
下意识一记粉拳直袭面门,若非楚黎反应快,恐怕华城四杰自此便要改名叫华城三杰了;“白姐姐,先别激动,你师兄好好呆在里面,绝对连一根汗毛都没少。”一手挡住白乐瑶再次扬起的胳膊,楚黎忙不迭叫嚷道。
“白妹。”
话音未落,一蓝一白两道身影自房内摇曳而出,“卫大哥?!”朱唇微张,瞠目结舌的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两个大活人,白乐瑶的小脑袋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简单说明二人的来意,根据昨夜推演出成果,众人将很快便目标锁定在了失踪人口最为频繁的石河村:这村子位置偏僻,平时便极少于外界流通,若非此次村中的青壮年几乎全部失踪殆尽,估计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丰泽县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简短结说,随向导穿林过山来到石河村,普一踏足这片土地,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便扑面而来:静,实在是太静了,其他的村落中好歹还有些鸡鸣犬吠,而这石河村,别说是叫声了,就连脚踏在土地上都发不出半点动静。
“不大对劲,楚黎,你去撬点土样回来。”一眼便看出地面颜色有异,卫子风随手掏出一方木盒,看也没看便丢到了楚黎怀中。
“哦。”
“住手!”
蹲下身便欲撬土,却被邓飞瑜一把拦住,“你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吧,若是这土地中真含有毒素,出了人命,我们可谁也负担不起。”
“我就想试试这小子,没想到还真像老爷子说得,一根筋,傻得可爱。”面无表情得左右张望,卫子风无谓道。
“==”
“喂,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离开这里!”话音刚落,急切的呼喝声便慕然从前方传来,不多时,只见一队除却眼部及口鼻外,浑身上下均被厚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卫兵奔跑而来,“还不快走,这地方已经全部被疫病污染了!”
“疫病?既然出现疫情,为何不赶紧上报朝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这些人的装束不似寻常的官兵,邓飞瑜将信将疑道。
“哼,我们将军早就报给那丰泽令了,但是根本没人管!”闻言皆嗤之以鼻,一抹由衷的崇敬从卫兵眼中缓缓浮现“也就是将军大人,重情重义,一直没放弃这里的百姓。”
“敢问你们将军是”
“去,去,不想死的赶快离开!天一黑,这林子里的野兽一出来,你们就是想逃都逃不出去!”不耐烦地驱离众人,就在此时,一个卫兵怀抱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匆匆而至,与为首之人耳语几句后,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跑去。
“好,好,我们马上离开。”假意退回林中,众人决定分头行动,邓飞瑜与白乐瑶一组,负责跟踪离开的卫兵,而卫子风与楚黎则留下来,继续探查村中的情况。
“待会儿注意点,别拖了大家的后腿。”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间,信手扯下一角衣袖丢给楚黎,卫子风漠然道。
“嗯,谢谢。”不知为何,莫名感觉这家伙似乎与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仔细将衣袖系在耳后,再抬头时却发现身前已空无一人,楚黎赶紧忙不迭追将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邓飞瑜这边,那卫兵似乎相当着急,抱着孩子一口气跑大半个时辰,竟是未做半点休息;跟着他一路沿小径蜿蜒前行,随着鸟鸣声愈发密集嘹亮,终于,一栋苍松掩映,大气典雅的庄园缓缓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入得庄内,卫兵便将孩子小心交予仆从之手,随即一路小跑,穿过正堂,来到了一方巨大的演武场前。
“嗨哈!!!”
方圆数公里的演武场内,数十名体型各异,年龄不一的少男少女间次排列,迎着凌冽寒风,拼命地挥舞着拳头。
“!凝神静息,气沉丹田,把你们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事统统给我扔喽,谁要是先坚持不住腿软了,那训练完再加罚蛙跳100下!”虎目圆睁,一身布衣遮不住久经沙场的霸道与张扬,彤面虬髯的老者声如洪钟,昂首立于高台之上“嗯,不错,只有具备超越常人的耐心与毅力,你们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为我大宣国开疆辟土,镇守山河!”
一见之下便觉其不凡,心道此人莫非就是卫兵口中的将军,二人不由压低身段,小心跟近,果不其然,听罢卫兵报告,老者面色微讶,旋即寻借口匆匆离去,本欲跟踪其一探究竟,岂料,前脚刚踏离演武场,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卫兵竟顷刻间鱼贯而出,将二人团团包围!
“两位,鬼鬼祟祟潜入老夫的万苍山庄,不知所为何事啊?” 冷冷打量着二人,老者厉声道。
“在下邓飞瑜,这位是在下的师妹乐瑶,我们二人奉武德候王大人之命前来查案,叨扰之处,还望老将军见谅。”恭敬施礼,简要说明来意,出乎邓飞瑜意料,老者竟丝毫未因被怀疑而动怒,反而沉默地捋捋胡须,示意二人先跟自己来。
随他一路穿府来到后山,抬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帐篷鳞次栉比,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悠闲的坐在帐篷前聊天,纺纱,偶尔还有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全然一副和煦的农家景象。
“这……莫非他们便是”
第10章 第十章
“对,这些便是石河村及附近几个人口失踪大村残余的老弱妇孺。”小心扶起连连跪拜的一众村民,老者禁不住面露愤慨“官府对他们不管不顾,可老朱我承了大半辈子皇恩,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的百姓受苦啊!”
“彭!现在这些当官的,开口闭口都是那帮臭酸的之乎者也,假仁假义,真他妈糟蹋了兄弟们用命打下来的江山!”怒火灼烧,结实的门框上烙印下深深的掌印,老者禁不住悲从中来。
“既然如此,那老将军为何不直接上书皇上,揭露本县实情呢?”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赤诚之人,佩服之余,邓飞瑜不由发问。
“这,老朱当年脾气直,不小心触怒了圣上,就连这条老命都是兄弟们拼死求情才保下来的,所以但我老朱敢发誓,这辈子绝对没有半点对不起圣上的地方!”
闻言瞬间吞吐了许多,在他的眼中,邓飞瑜隐隐看到一丝痛彻心扉的寂寥与悲怆:少年意气风发,南征北战豪情尽洒,而今老骥伏枥,虽热血犹沸,怎奈何茅棚风冷,瘦蹄倦怠无归期;心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刚欲借机探查一下村民,再回首却慕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白乐瑶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乐瑶!乐瑶!乐……”
“嘘,是我。”
猛然被人一把扯入假山后,未待邓飞瑜反应,螯鹰便做出一副禁声的动作,示意其先勿轻举妄动,“不要出声,目标就快来了。”向小路深处张望片刻,螯鹰神秘兮兮道。
“程爷爷,您慢点~”
“咳咳,咳咳,小蝶啊,少康他们已经出发了吗?”
交谈声窸窣传来,却是一妙龄少女搀扶着佝偻老者缓缓而来,“打扰一下,老丈,请问您认识程少康吗?”不知何时窜到小路之上,拱手施礼,螯鹰彬彬有礼道。
“咳咳,少康是我孙子,公子是?”微微一愣,老者颤巍巍道。
“原来您就是程爷爷啊,我是少康兄的朋友,他没向您提起过我吗?”闻言瞬间变得热情起来,螯鹰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一副和善君子的模样,但在邓飞瑜眼中却好似偷了腥的狐狸,莫名泛着一股子狡诈味。
“少康哥哥好像是提过他在庄内结识到了许多新朋友,大哥哥,你也是将军大人的手下吗?”
“嗯,我刚刚从演武场回来,没看到少康兄,所以特地来找他的。”
“原来是万苍军的大人,咳咳,原谅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啊!”一听到演武场三个字便立即激动起来,老者禁不住颤抖连连“咳咳,少康那孩子打小就没记性,可能是走的太急忘了告诉大人了,大人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那臭小子!咳咳!”
“别,别,知道他没事就好,程爷爷您别生气。不过,少康兄他被派去那里了?怎么没听将军大人提过?”
“咳咳,具体的老头子我也不清楚,就是像三姨家的阿连,邓婶家的大云一样,说是送去军营历练几年,回来之后就能像将军大人那样保家卫国,出人头地了。”满面欣慰,老者佝偻的身躯微微挺直“将军真是百里挑一的大善人啊,不但救了我们一村老小的命,还给了这帮野小子那么好的机会,阿庆他们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咳咳!”
“您慢点,少康兄一定会荣归故里的,只是我时常见少康兄望着村子的方向发呆,也知道哪里曾经发生过很恐怖的事情,冒昧一句,程爷爷,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耐心听完老者的念叨,吞吐半响,螯鹰突然犹豫道。
“”
死一般的寂静顷刻间将三人笼罩,沉默良久,两行浊泪顺着皱纹蜿蜒而下,老者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孽啊,都是孽啊,如果不是我一时糊涂,让村子受到诅咒,好好一个石河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是的程爷爷,您已经尽力了,是他们私自下的手,怎么能算在您的头上?!”紧紧扶住老者摇摇欲坠的身躯,少女焦急反驳。
“到底发生什么了?石河村为何会受到诅咒?”
“哎~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咳咳!”
长叹一声,老人浑浊的瞳仁中漾起深深的恐惧“两年前,村里的年轻人采草药时偶然从河边救下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便将其带回村子里调养;那女孩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模样,除却不会说话外,白白嫩嫩,古灵精怪的,倒也十分讨人喜欢,是故大半个月相处下来,不少村民都有意收养她;然而,就在大家为这件事争论不休的时候,村子里,却突然发生起一些诡异的事情来”
“起初是圈里的猪羊突然频繁失踪,大家以为是山上的野兽下来觅食,于是连夜加固了圈墙,但猪羊失踪的数量却是不减反增,多时一夜甚至能丢掉两至三头;我们村本就不富裕,这样下去,谁能受的了?是故村里的青壮年们便自发在夜间巡逻,希望能把那害人的畜生给抓住,怎料”
“你们发现了什么?”看着老人越发惨白的脸色,螯鹰虽心有不忍,却仍旧不懈追问道。
“是她,就是她!”浑身上下突然颤如抖栗,老人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披头散发站在破庙的神像前,边笑,边一口一口将肉活生生从羊脖子上撕咬下来,根本就是个妖怪!”
“我当时吓破了胆,本想带着大家赶快逃跑,可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烧死她”,整个破庙瞬间火光冲天,那破庙本就年久失修,严重腐化,被火一烧,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化为熊熊火海,那女孩也跟着被烧死在了里面”
“之后的事情就让我说吧。”见老人已然力竭,少女亦珠泪涟涟“此后村里的青壮年便接二连三失踪起来,向县衙反应也得不到任何回信,大家都说是因为村子受到了女孩的诅咒,引得那些人误踏幽冥道,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到现在,整个村子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了,就连稍微大一点的男孩,都要想办法送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被带走”点点泪光在眸间闪烁,少女低声啜泣道。
“程爷爷,小蝶姑娘,请节哀,相信我,一切都会有过去的。”闻言心头潸然,螯鹰只得好言安抚。
“螯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见过乐瑶?!”劝慰着送两人离去,眼见人已走远,邓飞瑜终是按耐不住质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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