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喂,休息了一夜,感觉如何?”
漏过帐门的缝隙,朝阳星星点点洒落在床榻之上,燕飞翎又问了一声,却是依旧没有丝毫回应,好奇走近,但见青年双眸紧阖蜷于被窝之中,显然睡得正沉。
“哎~早这样多好”
轻轻坐于床侧,四日前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燕飞翎的脑海之中,本只是兴致偶发出营散步,却不想阴差阳错在沙丘下拾到了这家伙,说实话,若非他苏醒得早,恐怕自己真得已经失去理智,像,实在太像了,除了双生兄弟,燕飞翎想不出世间如何还会有这般相像之人,可他偏坚持与飞瑜是生死对头,莫非这两人之间还有其它隐情
“哥~哥~我怕~不要丢下我~”
剧烈的喘息声慕然从身下传来,沈嘉杭面色惨白不住低呼,似乎梦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别怕,哥哥就在你身边,别怕~”小心翼翼握住手掌,燕飞翎柔声安慰道。
“嗯~哥……怎么是你!”手筋已断,就连简单的将手抽出来都做不到,沈嘉杭只得恶狠狠干瞪眼。“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要不是本将军,你小子能睡得这么香么你!”
“死亡是最好的睡眠,你不如让我就此一睡不醒。”
“死死死,你脑子里就没有点别的了吗?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建功立业胸怀磊落,你唇齿一张就随随便便弃大好年华于不顾,到底还是不是男人!”被他呛得有些动怒,燕飞翎忍不住反唇相讥。
“那从古到今,你可见过哪个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的废人建功立业的?”
“你只是身体不能动,又不是脑子不能动,听着,我不管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能放弃你的只有你自己,是汉子,就别给我在这里找借口!”
“那……就当我自己把自己放弃了吧……”绕过燕飞翎望向紧掩的帐门,沈嘉杭忽然轻叹一声,眼中,无悲无喜。
“冥顽不灵!真是,长得那么像,为什么性格会相差那么大!”话不投机半句多,气呼呼拂袖而去,偌大的营帐内,再一次只剩下了沈嘉杭一个人。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就连皮囊都一模一样,为什么所有人都还是那么喜欢他,那么讨厌我……我,就真的这么不如他吗?”泪水,润湿鬓角,滴滴答答打落在枕头上,紧咬双唇不让自己抽泣出声,无边无际的绝望几乎快要将沈嘉杭仅存的倔强彻底击垮,“对不起哥,是我连累了你,如果如今的痛苦是对我的惩罚,那,那我宁愿生生世世痛苦下去。”
“笨蛋,如果你哥在,肯定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温柔地抚摸慕然自头顶传来,轻拭去沈嘉杭眼角的泪,燕飞翎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不!不会的!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哥他一定恨我入骨,你知道吗?我不怕粉身碎骨千刀万剐,怕只怕,终有一天,我的血会污了他的双手!”浑身上下颤抖不已,此刻的沈嘉杭,全然不再是那心狠手辣只手遮天的临阳君主,孤独无助的,更像是一个与家人走散的孩子,令人禁不住去怜惜。
“别想了,你能活下来就是天意,要赎罪,也不一定非要去阴曹地府赎。”下意识抬起双手,微微一怔,燕飞翎还是强压下了想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转而拍拍沈嘉杭的肩膀,缓解着其悲伤。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放手,我不需要怜悯!” 手落上肩膀的瞬间陡然一个激灵,沈嘉杭剧烈挣扎道。
“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摸摸鼻子,燕飞翎亦满面疑惑“不就是拍下肩膀,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对不起,我不喜欢和人有太多接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嘉杭不禁将头埋的更深“多谢你出手相救,不过,我是死是活,用不到别人来操心。”
“我不是要……”
“将军!将军!”
“冯彪,出什么事了?”
“哪个,您自己去看看吧……”欲言又止,朝床上努努嘴,冯彪气喘吁吁道。
“好吧,你先休息着,我……我还有点事,去去就回。”不放心的又望了沈嘉杭一眼,燕飞翎转身,随冯彪匆匆而去。
……
“若是真有急事,便不必天天来看我,看你的样子,应该很久没休息了吧?”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在军营之中已待了半个月有余,沈嘉杭的心态早已不复初醒时那般偏激,反而渐渐看淡下来,既然死也死不了,不如今朝酒醉,莫问来生。
“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麻烦罢了。”闻言微微叹息,一屁股坐在床边,淡淡酒气顺燕飞翎的呼吸弥漫开来“平时和冯彪他们说话也说腻了,来找你聊聊,权当放松放松。”
“你这人还真奇怪。”
“嗯?我怎么奇怪了?”
“任何人见到我这种来历不明又一身重伤之人,皆应避之唯恐不及,像你这样硬把麻烦往身上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之所以救你,还不是因为……”
“我知道,那后来呢?你明明可以在知道我不是他之后就立刻把我丢出去或者杀掉,为什么还要一直留我到现在”微微一笑打断燕飞翎的话,沈嘉杭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许多“还有,你真的不会撒谎。”
“得得,我就是烂好人行了吧我也收回一开始的话,就嘴上不饶人这点,你还真和那家伙一模一样。”顾左右而言他,头一次被人说得这么直白,燕飞翎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从醒过来好像还没有见过一次太阳吧?我带你去门口透透气。”
“不……”
“别乱动,别说,你看着那么瘦,背起来真还挺沉。”不由分说将人扛在背上,四下张望,燕飞翎小心将木椅放于帐门翘起的缝隙前“哪个……由于特殊原因,你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能先这样凑活了。”
“我明白。”眯眼感受着缝隙间渡来的零星暖意,淡淡的酸涩慕然从沈嘉杭的心底滋生,有些事情,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却是悔之晚矣;往昔种种,皆为爱迷双眼,然却恰恰忽略了最为重要一点,满身肮脏的自己,又凭什么配得上哥哥?
“别哭。”手指拂过眼角带去泪水,慕然抬首,燕飞翎的目光尴尬游离“对不起,我就是个粗人,是不是又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没,只是眼睛有点不适应……嗯?你受伤了?”深褐色的疤痕在衣袖下若隐若现,沈嘉杭随口道。
“不小心被陀罕那厮给锤了下,说实话,他和邵波两个人一块上,我还真点招架不住。”
“邵波呵呵,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这家伙据说是临阳的什么飞虎将军,怎么,你也知道他?”
“略……略知一二。”心底一沉,帝王的敏锐让沈嘉杭顿觉异样,“不过他不是应该待在临阳颐养天年,如何会同你打在一起莫不是你认错人了吧?”
“呼~不瞒你说,就十日前,临阳突然宣布与齐云结盟,现在又与陀罕的队伍合力进攻漠北,我这几日正是为这件事发愁。”
“不可能!”
“嗯?”
“不……我是说临阳虽国力强盛,但地少人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国,按理应以明哲保身为主,不可能会自伤元气啊?”
“谁说不是,鬼知道他们哪根筋搭错了。”无奈地挠挠头,燕飞翎语气中的鄙夷更甚“不过,听说那临阳国君目光短浅且耽于酒色不理朝政,被齐云那帮家伙用小利收买,也不是没有可能。”
“咳咳!咳咳!”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对了,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给你端些粥来。”
“等等!”眸光一闪,突然将燕飞翎喊住“或许,我有办法帮你打退邵波和陀罕的进攻。”
“哦?那你有何妙计”
“过来。”示意其俯身凑近,随着沈嘉杭的耳语,燕飞翎的脸色渐渐凝重“你确定此法可行”
“不确定,不过若你果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不妨一试。”
“那……我去同其他人商议一下。”
三日后
“将军~将军~将军您醒醒啊!”
“呼呼~嗯混蛋,谁允许你擅进帅帐!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杖毙!”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若非事态紧急,就是给末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吵醒将军您啊!”
“妈的,深更半夜也不让老子睡个安稳觉,快说,出了什么事!”好梦被搅,着着实实窝了一肚子火,陀罕怒气冲冲道。
“回将军,刚刚燕飞翎那边突然擂鼓吹号,好像是……是要对我们发起总攻了!”
“什么?!混蛋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去喊邵波将军!”
“邵波将军他已经赶过去了。”
“那快伺候本将披甲!”
“不用了陀罕兄,他们已经退了。”话音未落脚步声慕然从帐外传来,轻挑帐门,青面汉子信步而入“你们都先退下,我有事要同陀将军商议。”
“邵波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看他们来势汹汹,不像是单纯的试探,但又撤的那么快,恐怕之后还会有大动作。”顿了顿,邵波继续道“我已经命令我的人全部重装,巡视军营内外,若出了后半夜还没有任何动静,哪便由陀罕兄你的来人接替他们继续吧。”
“邵波兄果然考虑周详,哼!燕飞翎那小子,居然敢搅了老子的好梦,等打下他们,老子非把他的脑袋挂在旗杆上晾三天三夜不可!”
“呵呵,陀罕兄还是这般脾气火爆,放心,若能将燕飞翎俘虏,我定将其交予你全权处置,不过,陀罕兄你答应我的事,是否可以谈谈了?”不动声色得抿了下嘴唇,邵波笑得从容。
“现在谈……怎么,你们哪位国君找到了?”
“找到我还能安稳待在这里就是因为还未找到,所以想请你们尽快出兵,助我家主人夺得宝座”
“邵波兄啊,咱是可是有言在先,先取漠北,后借兵临阳,这其中的关系,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可是……”
“诶,其实邵波兄你不用担心,中原武林危机重重,他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说不定现在已经连尸体都烂了呢?”打断邵波的话,陀罕信手抄起案上酒坛一饮而尽“放心,漠北凯旋之日,必是临阳一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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