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丢脸,好糗。宝祥坐在顾章的单间里,用被子捂住脸,直在床上打滚,正扑通翻腾中,顾章换上了军装,好好整理了一番,脸还是那张脸,但与宝祥记忆中带有点点任性的富家子弟形象不同,现在的顾章总给人一种悍然的侵略性,有点陌生,有点距离感。
宝祥看见顾章没好意思再折腾,不觉正坐着。顾章举举手中的托盘,托盘上酒菜丰盛,笑嘻嘻道:“宝哥,饿了吧。”
与记忆中的顾章重合了,回忆被勾起,宝祥的眼眶又红了,顾章见状,赶紧摆开酒菜,道:“你看看,都是你爱吃的,有白切鸡,油鸡,姜葱鸡,这里只养了鸡嘛,尝尝这白切鸡,我亲手做的。”
宝祥吸吸鼻子,拿起筷子夹了块放进嘴里,闷声瓮气道:“这是咸□□。”
宝祥揉揉吃得涨涨的肚子,熟悉的饭菜香,熟悉的温暖气息,让他幸福得昏昏欲睡。
“宝哥,吃饱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宝祥不知顾章什么时候在房里打了一大木桶的热水,面对顾章完全流露的细心体贴,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谢后,顾章笑笑揉着他脑袋,所到之处,尽是凌乱不已。他带好房门,“洗完就喊我吧。”
晚上,初冬的风顺着缝隙偷偷袭来,热水中裸露的肩项,冷飕飕的,宝祥从烫乎乎的水中,捞起毛巾一把盖住头脸,整个人在热水里往下缩,惬意,大写着的惬意。
宝祥洗完后,顾章就顺着剩下的热水快速地搓了个澡,宝祥坐在床上,没想到他就在自己眼前□□裸地搓澡,本想到外面等着,但顾章拒绝了,洗完澡,去吹夜风,容易生病。
手不自觉地绞着被子,脸上还带着出浴时的熏红,忽然脑子一抽,觉得像房里的小媳妇,等着丈夫宠幸?宝祥被脑袋里的不正经想法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也太娘气了,便叉起左腿,左手搭在腿上,坐得十分豪迈了吧?
顾章穿上单衣,拿毛巾擦擦发梢上的水珠,往床上一看,就看到宝祥别扭的坐姿,虽然想不厚道地笑两下,但忍住了。
顾章把毛巾揉在宝祥头发上,“晚上冷,头发得擦干点,你看,还在滴水呢,小心生病了。”
“行了行了,”宝祥护着脑袋,“头发都搓掉了。”
两人嬉闹了会,并肩躺在单人床床上,略显狭小,手臂大腿相互紧挨着。
“当初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灯火熄灭,只有窗外透过丝丝灯光,宝祥侧过头,依稀看得出顾章的脸。
“怕连累你们,说出来后,肯定不会就这样让我走了。”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就精彩了,参了军,去打仗。”
顾章说得轻描淡写,但宝祥在字里行间,就感受到那些难以描述的艰辛历程,顾章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吃喝用度一切最好,但一下子被打下地狱,在军队里生存下来,是谈何容易呢!
宝祥心疼地转过身,楼了搂顾章,“很苦是吧。”
“还好了,”顾章收紧双臂,嗅着宝祥浴后带着的肥皂味,明明两人用的是一样,但就是觉得他身上的香味更浓,“你呢,怎么来广州了。”
“我去日本读书了,你走后就去了,现在刚回来。”
“哇,几年没见,厉害了宝哥。”顾章笑嘻嘻地揉着他身上的痒痒肉。
宝祥触不及防,被挠了个正着,顿时响起铜铃般的笑声,身体扭动得像条泥鳅。
“说,有没有被日本小妞倒追了。”
宝祥奋力挣脱,但不可抑制地大笑,笑得脸蛋通红,“有是有,但,哈哈哈,别,不要,哈哈。”
“有~!”顾章奸笑着,“来,好好说说吧。”
“你先放手,哈哈。”
顾章挑起宝祥下巴,居高临下地挑衅看着他。位置上,宝祥弱了,气势上,也弱了,他扯扯被子盖住半张脸,“我那时刚到学校读预备班,就有一些女学生送我卡片,我当时又不会说又看不懂嘛。”
“那你怎么知道是瞧上你了。”
“画了很多个爱心。”
“……”
“后来看懂日文了,拿出来看过,的确是说瞧上我了。”
“……!哦!你还保留着,慢慢回味呐。”
宝祥见顾章话风不对,赶紧改口,“没,扔了。”但他没料到顾章忽然压下来,用嘴唇贴着他的嘴唇,轻轻一碰,转即分离,脑袋嗡一声想起,随即听到顾章低声道:“睡吧,你也累了。”
顾章扯好被子,从后背搂紧宝祥。鼻息间,充斥着顾章的温暖气息,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感受着顾章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门里门外,一门之隔,外面晚风渐冷,呼呼地肆意吹刮,吹掉了摇摇欲坠的枯黄树叶,吹弯了守夜士兵的脊梁,吹得与地面摩擦,沙沙作响。营房里不少打着大通铺的士兵在初冬的气息里睡梦中打了个寒战。但那门里,相互偎依的两人,睡得正甜。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就听见门外阵阵敲门声,“报告营长,唐副官来了。”
宝祥扭扭身子,顾章在耳边道:“尽管睡吧,我出去一趟。”细细索索的穿好衣服,末了还细细为宝祥压好被子。
顾章不慢不紧地刷牙洗脸后,来到用作会议厅的瓦房,刚到门口,就看到唐副官正襟危坐。
第四十八章
“顾营长,唐将军托话,问你办得怎样了。”唐副官硬邦邦问道。
“一切还好。”
“那行你说的话,将来不要辜负将军的一番培养……”
顾章无意听他狗腿子的长篇大论,打断他的继续高谈展望,“副官怎么早来,想必是连夜赶路的吧,”转头对一位半大的孩子,道:“小杰,给副官送份早饭,再收拾一间空房给副官好好休息一番。”
“是”小杰打了个军礼,就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唐副官,你就好好歇会,我还有点事得处理,恕不能陪你了。”
唐副官对顾章的做法十分介怀,完全是以主人翁的对客之道接待自己,还把不把自己这位将军之下的副官放在眼里。
顾章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反正梁子一早就结下,也不在乎嘛。
他转身要去处理的事,就是回房给宝祥送早餐。
宝祥还窝在被子里,顾章看着他酣睡的侧脸,忽然觉得他睡得像只小奶猫,安安静静,微微张开的小嘴,红红的。顾章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带□□地蹭着他的脸颊,胡子渣渣的粗糙感,让宝祥有所知觉,睁开朦胧睡眼,就看到顾章笑容满脸地坐在床头。
“睡行了吧,来喝口热茶清醒清醒下吧。”
宝祥偏过脸,“我还没刷牙呢。”
“喝了吧,先好好穿上衣服,仔细冷着了。”
宝祥端着脸庞打开房门,就看到钱荫揪着黎川“恰好”经过,宝祥好记得他就是昨天顾章身边的兵长,回想起昨天的丑态,一瞬间觉得空气有点干,但那位兵长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房门,旁边的钱荫还不失事务地奸笑两声。
“……”感觉空气越来越冷了,宝祥赶紧端着脸盘去天井处。
洗刷回来,看到他们三人在说话,以为在商量着军中大事,便自觉退到房中角落处。
顾章向他勾勾手指头,宝祥挪道他身边半米开外,自以为不显见外不亲昵,尺寸把握得刚好。顾章见状长臂一拉,将他拉到身旁坐下。
宝祥有点没好意思看看对面两人。
顾章给宝祥介绍道:“这位是黎川,这位是钱荫。”同样也把宝祥介绍给两人,“这位是宝祥,我的爱人。”
钱荫略显意外,黎川就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宝祥明显被吓着了,没想到顾章直接就说了,不过心里还是挺甜甜的,毕竟是正式介绍了。
话间,唐诗诗打扮得红红绿绿,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看到几人也不意外,眼里就只有顾章似的,冲他露齿一笑,“顾哥哥,今天能带我去趟城里吗,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找小杰带你吧。”
“唉,他又不认得路,再说他也太无聊了,跟根木头似的!哥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会烦着你。”唐诗诗伸出凃了豆蔻的双手轻摇着顾章的手臂。
顾章怕被宝祥误会,不着痕迹地抽手而出,伸出长臂一捞,捞住宝祥双肩,“还没给你介绍,他是宝祥,我的爱人……”
后面顾章说了什么,唐诗诗完全听不到,一副活像被雷劈到的神情,难以置信的地拉扯开宝祥,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顾章,“你一直知道的吧,是在想让我知难而退的吗,这手段也太低劣了!”
“不要误会,是真的,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了,昨日才重逢。”
宝祥看着他们两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知怪顾章,还是夸他有魅力,十分无奈地望向黎川两人。
那两个也没义气,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就高挂旗帜,显然一副看在热闹。
和娇生惯养的女人说道理,难;和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说道理,更难;两者综合起来,基本上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顾章那一点点的耐心消磨殆尽,干脆牵起宝祥的手,徒留她一人竭撕。
唐诗诗在顾章的房里泪流不止,顾章两人走得倒是潇洒,但剩下还有两人,就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毕竟她身份摆在那,是喜是悲,不改不变。钱荫尝试出言相劝,大概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棵树上,可话刚呼出跟头,就被喝断,直接被她迁怒于身。
钱荫见状,当即跑出去找唐副官,唐小姐现在火头正猛,骂得酣畅淋漓,怎能少得唐副官。自己不是黄盖,但唐副官是啊!
钱荫本着被骂得亏死,又不能找祸端翻脸,决定从唐副官的身上找点安慰。在军营的操练场上,二话不说直接告诉状况。
黎川拉着钱荫衣摆,低声咕嘀,“不会给顾营长找麻烦吧?”
“怕什么。山高皇帝远,唐诗诗他爹会飞也飞不过来。这里不同边区,是营长最大,是时候气死他们了,娘的。”钱荫双手作扇不断地给自己扇风。
晚霞烧红了大半边天,广东不同天津那边,已经是初冬时候了,草地依然青绿,层层叠峦的山坡上绿树依然繁茂。但冷起来的空气却依旧刺骨。
“顾章,我得走了。”宝祥搓搓冻红的双手。
“嗯。”
“其实就是怕姨娘担心,她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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