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大门外似乎没有丧尸听到声音过来。
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吓得差点让他心脏破裂,旁边走廊里几间病房缓缓地走出了几个满身是血的丧尸!
而丧尸们令人心乱如麻的眼神也锁定了他们这边。
段末握紧手里的长刀,低吼道:“快走了,丧尸来了!”
屋里两人飞快地背上袋子冲了出来,一见这情形,无须多言,拔腿就冲向门口,而身后的五六个丧尸也速度不慢地跟了过去。
跑到大门外,左侧是他们来时的路,游荡着几个刚刚被引出去的丧尸,右侧却没有什么阻碍。没多做考虑的,三人怕被缠住,直接往右侧的马路跑去,右侧绕一段路也能回到庄子。
三人速度都快,但后面的丧尸似乎也有速度快的,一时间竟没有拉开多长的距离。
跑了一段后,突然看到前方人影攒动,谭玉清脸色一白,绝望地说道:“完了!前面是派出所!”
段鸿一愣,回过神来后心也沉到了谷底,他们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这样一条死亡之路来!
他没有忘记昨晚开车过来这边的情况,都是人!活人,还有死人!
他们此刻只能祈祷前面的是活人而不是丧尸,但他们都明白这几率是非常小的,现在真的就是腹背受敌了。
绝望的痛苦在每个人心中升起,今天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段末突然想起他以前来玩,和妹妹谭雪吟一起来镇上逛,逛过一条小巷子可以通往另一条马路。他低喊一声:“跟我走!”
继续往前跑了一段路,前面派出所前的人影都发现了他们,朝他们移动过来,是丧尸!二三十个丧尸,或许派出所屋子里还有更多!
段鸿焦急地吼道:“为什么还要往前跑?我们往后,后面的丧尸少一点!或许会有机会!”
这时,段末挥了挥手,指了右前侧的一个巷子,喊道:“往那儿跑!”
前面的丧尸跑近了,这时候段鸿也谭玉清也没有别的选择,一咬牙跟着段末跑进了小巷。
巷子比较窄,但也是能并肩通过两人的宽度,先前跟在他们前后两方的丧尸都汇集在了一起,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丧尸没有同类意识,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区分,一些瘦弱点的丧尸被挤压在墙上、地上,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地上的有些还被踩成一滩肉酱,脑袋都被踩碎了。
前方的段末在巷子里左穿右拐,凭着记忆跑着,后面的段鸿和谭玉清也满头大汗地跟着,一点精神都不敢松懈,现在后路被堵死了,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段末能带着他们跑出去。
段末努力地在心里搜刮着记忆,快到了!不远处就是一个没人住的废气小瓦房,似乎是政府准备拆的,房内有一个后门可以通向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便能走到他们来时的那条马路上。
段末内心有些劫后余生的雀跃,幸好他来过这条路玩!那个小房子后门是块木门,还很结实,能从里面打开却不能从外面打开,丧尸看起来是不会开门的,到时候他们跑出去将门一关,丧尸群要破门而出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他们逃跑了。
段末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就在前方,那个房子平时没有人去,肯定不会有丧尸的,他不会死在这里!
到了!段末提高警惕,举起刀猛地推开门,心中大喜,没有人!
前后门距离不远,跑到后门只需两三秒,段末带着两人直接冲到后门一把拉开,后门外也没有人!真是天助我也,段末心情激动无比,看着丧尸群快进门了,嘴角勾起一抹笑,一推后门,猛地关上。
在后门快关拢的那一秒,他的笑却僵在了嘴边。
那是什么!?
第7章 第 7 章
他看到了什么?
那张破旧的床下原来藏着一个小女孩!那是个活人小女孩!
或许是她的父母让她藏在床下不许出来,然后为她去引开丧尸群,也或许是她看到父母遇害后自己跑到这儿来躲着的。
小姑娘很听话,很镇定,也很聪明,门被打开的时候她没有尖叫,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到跑进来的是几个活生生的普通人之后,她惊喜地想要出来和他们一起走。
可他们速度太快了。
她刚爬出床底要喊出声时后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连同门外的光被一起关在了她眼前。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哥哥惊愕的眼神,她想要去开门,想让他们带她走,她很饿,想吃饭,不用太多,一小碗就好,她一点也不挑的。
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却有很多人抓着她,很痛,她哭喊着,却没有人来救她,她感觉到自己的肉被一块块地撕扯下来,有牙齿在啃她的骨头,有手指在挖她的肠子。
有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看着他们流泪,却被他们抠出了眼珠子,她好痛啊,没有力气了……
神经的指令传达到四肢上总会慢上一点微小的时间,而那点微小的时间过去后,门已经关闭。段末死命地捶着门,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充满了难以置信,奈何他用尽全力也打不开眼前的这扇门。
门里传来的小女孩的哭喊声没过几秒便被淹没在一片沉闷的撕扯与吞咽声中,听得段末心脏发烫,像是有一双手也在心脏处撕扯一样,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段末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痛恨自己,巨大的后悔和内疚快要将他吞噬。
他一直自诩是一个随性洒脱的人,也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很快适应新环境的人,但现在的他已经临近崩溃。
得了吧,别不承认了,在想到这条路的那一刻,在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在将一群丧尸引过来时,自以为能关住他们的时候,你是得意的吧!段末无力地想着,他那可怜的自我满足感,可悲的被需要感,可恨的成就感,都化作一股狠厉的怒气,鞭笞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喘不过气。
麻木地被父亲段鸿一路拉着跑,段末的内心世界风起云涌,灰色情绪一点点地侵蚀着每一根神经。
幸好回到马路上后一路已经没有什么丧尸了,有的也在之前被他们清理掉了,偶尔游荡过来的落单的一两个都由谭玉清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跑过之前的杂货铺时,段末望向那个被他一刀了断的孩子,有鸟儿落在尸身上啄着,小孩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灰色几乎弥漫了整个眼眶。
对上那双眼睛时,段末心头一震,他想起门关上前他看到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黑色瞳孔,纯真稚嫩,不染尘埃,现在也是变得灰雾弥漫了吗?
不,她已经被吃掉了,可能连身体也不会存在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连骨带肉地分食了。
都是他害的。
有惊无险地跑回庄子,左右环视了一下没有丧尸跟着他们,谭玉清迅速打开小铁门,三人进去后又快速锁上,终于能喘口气了。
进到后院,留守的人都激动地朝他们跑来,谭玉霞哆哆嗦嗦地拉着他们三人上下左右地看了个遍,不停地说:“平安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看见段末脸色不太好,谭雪吟有些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哥哥?”
听见这话,谭玉霞猛地抬头,惊慌地摸着段末的脸:“怎么了儿子?是不是受伤了?”
段末一时间说不出话,段鸿一把拉住谭玉霞,柔声道:“他没事,只是看了外面的情况心情有些不好,我们都没有受伤,别担心,而且我们还拿到了药。”
谭玉清点头:“嗯,等下就去给福军上药,看看能不能控制住他的伤口不继续恶化,先做饭吧,我们早点吃饭,边吃边说说外面的情况,吃过后大家趁亮收拾一下,以后能不开灯就不开灯吧,不然可能会将丧尸引过来。”
听了这话,众人的心中都有些沉重,这是坐实了外面已经很不太平这件事了。
段末抱着抱枕蜷缩着坐在沙发上,神色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一点,一动不动。
谭雪吟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哥,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聊聊天你心里说不定会好受些。”
充满朝气的温柔声线一点点抚慰着段末那颗受尽折磨的心脏,抬头看着妹妹清澈的、充满信任的眼睛,段末缓缓开口:“雪吟,我杀了一个小孩子……”
谭雪吟心里一惊,背脊有些发凉,但听着哥哥无助的绝望语气,又很心疼。
他们这辈里,段末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或许是因为年龄最相近,想法也最相似,大家聊天聊得很嗨的时候,他俩就一起呆在角落里默默地玩手机,在音乐软件里互相推荐喜欢的电音歌曲,聊着喜欢的动漫人物。谭雪吟还会给他讲高中学校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和帅帅的男生。
手放在段末背上轻抚着,谭雪吟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他是已经变成丧尸了,你杀了他也是帮他解脱。”
在她心里,段末所说的‘杀了一个小孩子’被自动理解成杀了一个已经变成丧尸的小孩。
但段末其实对于杀掉杂货店的丧尸小男孩没有过多耿耿于怀,他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既然有丧尸出现了,那就接受这个事实,并且认定丧尸肯定已经不是人类了。杀掉这些以人类为食的东西,既是保命,又是救下以后有可能会丧命于此的人类,另一种层面上,也是帮变成丧尸前的人类得以解脱。
他不想去矫情,不想去纠结,除了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和不适应,他接受得很快,尽管杀死的丧尸生前是一个孩子,他的心里也只是为他可惜和心疼,却没有多少负罪感。
但那个小女孩不同,段末看到她时,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段末想,如果他没有走那条路,那女孩可能不会被丧尸发现,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再怎么后悔也挽救不了她的性命。
看着妹妹温和的眼神,段末说不出口,他认定了这就是自己的错,他陷在了这种精神折磨的深渊里,他想要有人能救赎他,却又自我折磨般地憋在了心里,不要任何人知晓。或许还有害怕,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兄妹俩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互相依靠着,竟有种回到从前安稳生活的错觉。
这时候,刚去刘福军房里上药的几人走了出来,满脸严肃。
饭做好了,大家在饭桌旁坐下。晚餐不算太丰盛,虽然庄子里冷冻的肉、鱼都还充足,蔬菜也有,但下午的时候谭玉霞发现土里种的菜已经枯萎了一小片,另一边的银杏树却仿佛要比昨天大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错觉,谭玉霞也留了一个心眼,将土里还能吃的蔬菜全部都摘了下来尽可能地塞进冰箱里。
刘蒲有些沉重地开口:“我爸伤口感染恶化了,现在高烧不退,再不送医院肯定不行的!”
饭桌上有些沉默,大家刚刚听了外面的情况,这里的诊所显然已经废了,要送只能去市里碰碰运气,却也是希望渺茫,不由地悲从中来。
谭玉清思索了片刻,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们今天看了外面的情况,那些丧尸的速度并不太快,我们开车的话是很有可能甩掉他们的,只是不知道市里的情况,现在也联系不上,出去很有可能遇上危险。”
刘蒲眼神坚定:“我带我爸到医院去试试,我开车也很好,让我自己带着他去吧。”
段鸿有些疲惫地开口:“这不行,有人开车也有人在车里随时注意到两边的情况,不然太危险了。”不知是不是今天注意力太过高度集中,身体似乎有些吃不消,毕竟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谭玉洁也说:“对,而且去市里不一定会有坏情况,万一有救援呢?”
这次,众人决定明天开上油比较满的一辆车去市里,除了刘福军和刘蒲,同行的还有段末、谭玉清和陈凯。
饭后,大家都回房休息,尽管现在的情况很令人绝望,但有行动、有一个目的地可以去探寻,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点微弱希望的,有希望,人就可以拼尽全力活下去。
凌晨三点,半梦半醒中的段末突然感觉一阵摇晃,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便‘啪’地一声被摇到地上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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