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自从那一晚,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木讷的中年人,甚至过分到不记得他的相貌只记得他穿着奇怪的床单一样的衣服,留着滑稽的长发和夸张的胡子。
路秋这一刻似乎已经得到了人生想要的所有,却还是挣扎着想要一个答案。
他先花了些力气找到那个弱鸡的年轻人,本地某大学的大三学生,一年过去看起来已经成熟不少,说话也比以前干练了许多。
“原来你想见张先生……可是我们公司有规定,一旦客人的心愿完成,业务按结束处理,以后的事情,不再规我们公司处理。”
路秋没太听懂:“公司?什么意思?张先生他难道不是我现在公司的股东?”
弱鸡的青年人挠挠头,仿佛在头疼该怎么和他解释:“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张先生确实不太方便见你,你以后安心做你的歌手就好,不用再想着他了。”
路秋纵然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听到这话心里也还是升起一阵阵不舒服:“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恩人,难道我连答谢都不行?”
弱鸡的年轻人如今一点都不弱鸡,回答得直截了当:“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不行就是不行。”
路秋便上来了孩子脾气:“那好,要么让我见他一面当面道谢,要么我和他们公司解约。”
路秋的坚持果然还是有了结果。
一周之后,路秋就接到了年轻人的电话。
“路先生,张先生现在在公司总裁办公室,你们有一个20分钟的会面时间。”
条件苛刻的近乎夸张,路秋立刻便从访谈节目的中途退出赶回公司。
张先生果然是在总裁办公室等他。
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们练太极拳的标准制服,长长的头发和胡子仍旧显眼又碍眼,然而更让人瞩目的却是他的已从上次的纯黑变成花白,面色悲郁,仿佛惹上了什么大疾大灾。
路秋本来并不是非要见他不可,不过因为弱鸡青年的回答生出一种孩子气来,此刻看到张先生本人的样子,大概知道了弱鸡青年为什么说张先生不能见他,纵然随性惯了,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反省来。
本来就没想好要说什么,到了这时候更是有些不知如何措辞了。
只好说道:“张先生,现在我复出成功了,谢谢您当初的栽培。”
张先生轻轻地点点头,眼睛虽然还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上却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路秋被他望得尴尬,一低头发现手里刚好攥着打算在访谈节目里宣传的新专辑。
脑子一热就递了过去:“张先生,这是我的新专辑,不知道您听过没有,如果您还没听过,就请您收下,有空的时候听一听吧。”
仿佛依然在神游的张先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这才迟疑地把专辑从他的手里拿过来。
盯着专辑封面上笑得春光灿烂的路秋良久,然后狐疑地开口问道:“专机是什么东西?”
路秋打一早就知道张先生有些古怪,但怎么都没想到张先生居然会这么古怪。
他看着张先生拿着那盒薄薄的光盘翻来覆去地看,满脸狐疑的样子绝对不像伪装。
终于忍不住问道:“您难道没见过光盘?”
张先生真的没有见过光盘。
事实不仅证明,张先生不仅没见过光盘,甚至都没见过电视。
路秋打开电视的时候,张先生很明显的往后缩了一下,然后目瞪口呆一本正经地问路秋,到底是什么妖法才能把这么多人都装进这么一块板子里。
路秋本能地觉得自己遇到了穿越这种已经被写烂的东西,于是调侃:“张先生,您不是从古代来的吧?”
没想到这一句话到让张先生重新恢复成正襟危坐的模样。
一本正经地说:“不不不,老夫才不是穿越折,老夫乃是货真价实的现代人。”
虽然是在否认,这口气听着却更不像个现代人。
路秋于是继续调侃:“那您怎么连电视都不认识?”
张先生瞪着眼睛看看突然在屏幕上又唱又跳的路秋,又回头看看自己身边活生生站着的本人,捋着自己的胡须沉思片刻,这才说道:“老夫方才失忆了。”
----
路秋的专辑实在让张先生大吃一惊。
mv里的路秋不仅又唱又跳,还左拥右抱,环绕着一大群漂亮的妹子。
军服、长剑、棒棒糖,甚至连妖娆的烟熏妆都出现过。
路秋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中年人嘴巴越长越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心想这么迂腐的怪老头居然投资开娱乐公司,还真是喜欢找刺激。
几首歌曲播放完毕,路秋已经看到张先生摇头晃脑说难看的画面了。
谁知道张先生却只是将自己的嘴巴轻轻地合上,转头看着路秋说:“老夫此前竟全然不知,玉——你的歌声,居然如此的好听。”
路秋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手,路秋知道也自信自己的歌好听。
但路秋从来没想到,张先生的这一句夸奖居然会让他格外的开心。
他看着张先生说:“您要是喜欢,就带着这张唱片,常常听听。”
张先生此刻终于不再是先前那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又捋着胡须想了一会,然后对路秋说道:“路……秋啊,待会袁生那个年轻人来了,你能不能告诉他,如果要你继续做歌手,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见我一次?”
路秋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袁生就是那个弱鸡年轻人的名字,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张先生便苦笑了一下:“日后你自会明白。”
-
对于路秋的请求,也即张先生的请求,弱鸡的年轻人表示过一定程度的为难,但由于路秋态度的坚决,年轻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表示他可以每周见到张先生一次。
路秋本人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太过于频繁的频率,但既然这是张先生的要求,路秋也只好装作满意。
等到下一个星期五的时候,张先生已经堂而皇之地在演播室的外面等着他了。
“张先生,您来了。”
实话说,路秋并不觉得他和张先生之间会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张先生看到他的时候却是一副雀跃的模样。
“路……路秋啊,近来事业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您进来还好?”
“好好好,好得很,好得很。”
果不其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寒暄过后,路秋已经词穷。
周围的职工显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相貌古怪的中年人就是他们公司的最大股东,来来往往地打量着,露出古怪的神色。
“阿秋,接下来该去舞蹈房训练了。”
经纪人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他动,忙过来催。
顺便瞄一眼中年人:“请问这位是?”
“一位朋友。”
不知为何,路秋并没有选择透露中年人的身份。
经纪人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快走吧。”
中年人却在他开口告辞之前说道:“如果我不跟着你,他们会立刻送我回去。”
“他们?他们是谁?那个叫袁生的小青年?送你回去什么意思?难道你是从哪个地方逃出来的?”
只瞧中年人那一身古古怪怪的打扮,路秋可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不过对方毕竟是对自己有着大恩大德的救命恩人,路秋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没良心的,于是邀请:“那就请您陪我一起去吧。”
------
作为一个一心扑在音乐创作上的音乐人,路秋对于舞蹈不仅毫不擅长,甚至可以用笨拙来形容。
无奈生活在这个时代,作为明星只会唱歌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路秋也并不甘心只做花瓶。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oss面前这样跳舞还是第一次,路秋动作多少有些不自然,不仅上次好不容易记熟的动作忘掉不少,还摔倒了几次。
这期间中年男人一直坐在旁边的休息区动也不动地看着,似乎是怕打扰他,却还是让路秋觉得不自然。
于是干脆提前结束了排练。
“怎么样,对于这样的舞蹈安排,您还满意吗?”
路秋任性是任性了些,基本的情商还是有的,走到休息区一边喝水一边问道。
“啊……”中年人听到这句话再一次露出仿佛梦中惊醒一样的神情,然后看着路秋微笑道:“好……你跳得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