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初无语:“还好有一面,不完全算‘不敢照镜子’。不过镜子有那么重要吗?我需要找感觉的时候才会刻意照镜子。难道穿衣服非要对着镜子?”
“当然。”
“可我不是。”杨慕初勾起嘴角,得意洋洋道,“我对自己很自信,一般都朝着窗户。”
杨慕次顿时被打败了:“伤风败俗。”
“这叫革命者的奔放和浪漫。”
“革命者么?都说你是为了某个人的遗愿。”
“我也有我的责任。”杨慕初的眼神变得深沉,“总有人要把担子担起来,他走了,便是我来担。”
“现在他回来了,你还要走吗?”杨慕次盯着杨慕初的眼睛。
“走?”杨慕初舍我其谁地笑了,摊手道,“我现在手边商会黑市军火那么多摊子,那人收拾得过来?不,应该问,会收拾吗?”
“那人在日本留学学的是经济……”杨慕次对上杨慕初看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不禁笑了:“我不会。”
杨慕初八爪鱼一样,结结实实地抱住杨慕次:“阿次……”
“大哥,我回来了。”
“……”
“我真的回来了。”
杨慕初拍着自己大哥的背,心里还想着怎么安慰自己大哥,没料到沉默之后杨慕初直接给了他一拳。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杨慕初这是喜极而……怒?
杨慕次赶紧扭身往外逃,险些撞上人,定睛一看,俞晓江站那儿傻傻地看着他,满脸是泪。
梦还真成真了?
杨慕初看着自己弟弟,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此时不仅没有不安,反而是十分的得意:“杜旅宁,毛仲新,你们有本事就来,看哥几个不把你们玩残喽!”事实上后来把保密局在上海的势力给玩残了的,不只杨家两兄弟的功劳,还有余珊珊的贡献。
不过梦境成真也不全是好事,因为有人梦见的是亲人,有人梦见的却是杀人。
眼看着国共之间局势恶化,明眼人都知道两党之间的仗是免不了了。梁冬哥的梦也跟着速升级,从梦见陈怀远杀田愈忠,到梦见陈怀远杀自己,最后梦见自己杀了陈怀远……从愤怒到哀伤到解脱,梁冬哥的情绪也在迅速地调整升级。
当年刚开始在陈怀远身边潜伏的时候,他就总在担心这一天。为了这事儿,还让厉轸特地上门给上了一节心理辅导课。后来人是懵懵懂懂得就被陈怀远给拐了,可精神上咱还是有独立追求的十分清醒的。每每对上陈怀远,虽说是想通了要公私分明,可这心里总横着一根刺……如今真到了这一天,梁冬哥反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实在太忙了!
本来这军队一调动,他的活就满当当的,更别提陈怀远这阵子正跟老蒋闹别扭,一提到去东北就老大不乐意。磨叽了半天最后说让八十五军先北上,你陈怀远到时候要开打的时候记得去刷卡报到就是了。陈怀远撒手不肯管事,这部队稀稀落落一支一支地出发开拔,陆陆续续地往北走,这不把梁冬哥这个管机要的累个半死么?
这还不算完。
因为陈怀远不在,八十五军也没个领头的,部队东边一个团西边一个师地散在各地,这些兵在当地的将领跟前,简直就跟饿狼跟前的小肥羊一样待宰。于是张家打招呼说你这个团我借用下哈,李家知会一声说你这五个营让我暂时带着吧……这些零零碎碎的“招呼”,梁冬哥还不能落下。虽然这些东西给陈怀远,陈怀远一脸爱咋咋地的样子表示不要看,可梁冬哥不能不记录,否则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更别提什么高级军事会议,这会儿全扎堆开。
忙完这些,整天还得神经紧绷见缝插针地把情报送出去。比如,八十五军哪个营又走丢了你们可以吞的,哪师刚刚被撤了师长正跟某部队闹矛盾你们你可以去抢一把的,哪个团的头头是咱自己人可以去收编的,刚刚又开了什么会蒋介石又决定秘密突袭哪儿,某某某准备打哪儿是假象准备把同志们带沟里的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啊……
所以说什么矛盾啊忧郁啊悲伤啊惆怅啊这种都是闲出来的。忙着专注于干一件事的时候,谁还有那空去矛盾啊忧郁啊悲伤啊惆怅啊的?梁冬哥这会儿只恨没法拿着大喇叭当街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八十五军跳楼价吐血大甩卖”了。于是八十五军那武装到牙齿的德械美械,陈赐休上蹿下跳了半天好处一个没捞着,最后全便宜**了——陈怀远自己都还没怎么用呢。
当然,活跃在谍报战线的人不只梁冬哥一个。无数沉寂在国民党队伍里的地下党,随着国共内战的爆发,开始异常活跃。于是,很快有人就觉出不对劲了。
“怎么我们的意图每次都被看穿?难道**里全是神仙吗?”李宇亭“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肯定不是!**肯定不是神仙!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接触到作战计划的人里有共党!”
当然,李宇亭的愤怒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折腾着部队里的所有人抓了好几回共党,可军事计划还在源源不断地泄露,搞得他很多时候只能用一字推进流这种既无赖又无奈的方式打仗——当然,后果是战果寥寥毫无效率还被蒋介石在军事会议上骂了……难道出问题的不是部队是上面?
李宇亭很快瞄上了蒋介石侍从室的许颐和许瑞两兄弟……回望历史你都不得不感叹有时候前线将领比戴笠毛人凤会抓共党。因为戴笠毛人凤抓共党主要靠yy,而前线将领知道自己手下的兵是什么水平,打败仗很正常,总打败仗就不正常了,肯定有内鬼。这事告诉我们,实践出真知。
当然,李宇亭干不掉许颐,因为没人肯相信他。这事告诉我们,这年头yy比事实更容易让人接受。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更有嫌疑的国防部二厅的白汝玫和郭斐然,那是因为白汝玫跟郭斐然这俩人最近正掐架呢。双方都拍桌子瞪眼地骂对方是**,这让李宇亭很迷惑。当然,李宇亭做梦也想不到,这俩人其实都是**,只不过不在一个系统所以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加上这俩人都伪装得太好了彼此都认为对方对**的危害很大所以掐上了——蒋介石还是那个劝架的。这事告诉我们,啥都不知道就别没事出来当圣母,掐的凶的未必是真仇家,也可能人家只是沟通不畅。
(下一章开始写东北……我感觉自己有烂尾的趋势=-=)
第八十五章 相像
陈怀远再老大不愿意,也拗不过上级命令,只好吊儿郎当地上了去辽阳的飞机。梁冬哥追着他让他多穿点,他还得瑟自己当初去印度做飞机都只穿短袖云云。
可这一上飞机,所有人都被灌进来的刀子一样的冷风给冻了个够呛。这时候的飞机可不是几十年后的民航客机有空调有舱房有宽敞的座位和早午晚饭的。陈怀远冻得鼻尖发红,耳朵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没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可还是要面子硬撑着。梁冬哥白了他一眼,见他冻得快受不了的时候才塞过厚重的外套给他披上,嘴巴上也不肯饶他。
“铁棍冻结实了也一敲就碎,军座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能跟印度比?”
陈怀远正要反驳,被梁冬哥盖过来的军帽和围巾挡了脸,只能哼哼两声当是抗议了事。
等到了辽阳出了那冻死人的铁皮桶子,被接待的人送去了住处,陈怀远这才喘着大气说“冻死了”。梁冬哥觉得自己不是跟着将领来打仗的,而是带着小孩来旅游的。
第二天天还麻麻黑,梁冬哥就把陈怀远从被子里提溜起来说既然到了就要去“拜山头”。陈怀远十二万分不乐意,但也没办法,挨个儿跑去见了荀世辉,卫立煌,李宇亭他们几个。陈怀远是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出工不出力,所以见个面打个招呼就是,比起同去的几个同僚带的这啊那啊的,他只两手空空。反正他现在有种“倒在草地上让蛇咬”的无所谓,也不怕别人给他穿小鞋。李宇亭见陈怀远这样,知他心里怨气重,也只能叹口气,说不得什么。
等陈怀远见完上司同事,再回头看自己的部队……好家伙,部队先后开拔被各地分割使用也就算了,还损失了这么多人马和装备,这会儿有剩下一半没有?陈怀远怒极反笑,把从梁冬哥手里接过来的报告又塞回他手里,翘着二郎腿道:“这群家伙,得,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在边上看着就是。”
梁冬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憋出一句:“军座,打仗毕竟不是儿戏。”
陈怀远摇摇头:“不儿戏而能怎么着,?看情形,要打赢也难。”
梁冬哥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现在就这么说,会不会太武断?”
陈怀远扭头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还未化,不禁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你说说看,我军和共军有什么区别?”
梁冬哥当然知道陈怀远知道的,但他也知道陈怀远不知道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只能估摸着说点擦边的:“他们……他们比我们早一步到东北,比我们更跟当地人打成一片,看得出来他们比我们更重视东北的阵地。但是我们有《中苏友好条约》,共`产党想要接管东北,名不正言不顺。”
“嘁,《中苏友好条约》?人家还布尔什维克的友谊呢!别太把苏联当回事儿。陈赐休是尽浑身解数地抱美国大腿,你以为人苏联肚子里就不嘀咕?”
陈怀远手上一撑,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到到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份战报丢给梁冬哥。
梁冬哥接过战报,翻了起来。
“看出区别了没有?”
战报上密密麻麻全是在东北双方近期战斗和部分派驻东北的人事构成,梁冬哥毕竟不是黄埔的早期学员,也没经历过东征北伐,要不是他博闻强记,一时间还真搞不清楚这些名字背后意味着什么。梁冬哥翻看中回想这些人的籍贯履历,大致明白陈怀远的意思,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陈怀远:“慕容沣?”
陈怀远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但慕容沣失踪这么多年……”
“慕容沣失踪,但承军没失踪。你也发现了,说共`产党比我们更能跟人当地人打成一片。说白了,承军的那些人,在慕容沣失踪后,有部分人投了共又如何?投了共了那也还是承军,也还是东北人。”陈怀远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向梁冬哥解释,“你再看看荀世辉,看看李宇亭,包括我,孙抚民,王扬威他们,你看看,有几个是东北籍的?不是江南省的就是中原省的,哪一个跟这辽阳城跟这承州跟这东北九省有半点关系?”
梁冬哥点点头,若有所悟道:“总裁不启用承军旧部,乃至不启用东北籍的将领,是怕慕容沣的势力死灰复燃。”
“老头子就是喜欢独揽大权,事情交给谁都不放心,疑人也用,用人也疑。我们这些人,到了东北一个个都不接地气。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啊。”陈怀远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叹了口气,又道,“还记得早前我跟你说过,将来国共开战,必先战东北吗?”
“记得,军座说东北这边日军留下的工厂是共军急需的。”
“可你想过没有,共军急需,**就不需吗?”陈怀远反问。
梁冬哥心里自然有计较,可不能实话回答,只能绕着弯道:“总裁更看重关内,关内富庶。”
“是啊,关外天寒地冻,还只有这些能看不能吃的铁疙瘩。不比关内,人口众多自古繁华,轻纺零售来钱快,金融来钱更快。至于飞机大炮,抱美国大腿就是。”陈怀远讽刺道,“这点上,**更有自强独立的愿望,远了说,他们更有野心,所图非一时之成败。”
梁冬哥对这些当然一清二楚。工业基础是今后发展革命的本钱,**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东北拿下,哪怕放弃现在所有的革命根据地。但他想不到陈怀远光凭着战报上透露出来的讯息和自己对蒋介石的了解,就能揣摩出两党在东北的战略的不同,对**目前在东北缺少“人和”这一弊端语中的。于是梁冬哥忍不住试探:“军座,若是为党国计……”
“别天真了,没人会听我的。”陈怀远打断梁冬哥的话,无所谓地笑笑,“再说抱美国人大腿也不全是坏事,只要别光顾着抱大腿忘了自己姓什么就好。”
梁冬哥闻言,才明白陈怀远一直对出兵东北兴致缺缺的原因,不光是因为跟蒋介石讨价还价没成功那么简单……也是,陈怀远不是那种拿军令开玩笑的人,若是战况紧急非他不可,他不可能这么吊儿郎当的。他是知道蒋对关外根本不重视,也不会采信自己的看法,这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过来混日子,连八十五军被打散马成辉被无故撤职他也只跟人闹了一个冷脸,不像过去那样会跑去跟人急。
正说着,林牧云进来了。梁冬哥忙立正敬礼,林牧云笑呵呵地摆摆手,然后拿着文件袋来到陈怀远跟前。
“军座,跟梁秘书聊着哪?”
“没,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林牧云端了下眼镜,打开文件袋,拿出份内参来,“其实跟咱是没什么关系,我也是前几天跟一个老朋友碰到聊起来才知道,我想军座可能会关心,所以特地去查了来。”
陈怀远也没在意,转着手里的钢笔,见林牧云停了声,抬头示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六十二师在郑州被敌华中野战军……”
林牧云还未说完,只听钢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六十二师就是原来的荣三师,师长戴彬。原拟抗战胜利后让这只部队驻军日本,但是一切安排好后海外驻军却迟迟不能成行,一问才知蒋介石急于剿`共,把原本派驻日本的部队极其物资都投入到内战的战场上。
陈怀远心中顿时一阵腻歪,捡起钢笔后,又烦躁地朝地上砸去:“没事剿什么共!”
林牧云不明白陈怀远怎么会忽然发这种邪火,扭头看向梁冬哥,梁冬哥也是一脸无辜。
“没事,得闲,还得谢谢你。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几天就是有点不舒服。”陈怀远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下逐客令道,“梁秘书,你去送送林参谋长。”
“是!”
等出了门,林牧云迫不及待地追问:“梁秘书,军座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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