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辉实话实说：“看不出来。”
程雪恋看看自己手里的裙子，叹气：“生命需要想象啊，我们在做衣服，要不然给你也做一套，你来试试吧！”
“我忙，你想象一下我试过之后的样子吧。”说着他打开书房的门。
程雪恋有点生气，在背后瞪程辉，后者完全无视，关门准备开始工作。今天他在公司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如果还想睡觉就不能不抓紧时间。
在办公桌后坐下，程辉看着桌上的几封宴会邀请函，随手拂到一旁。工作忙也好，至少他不用再去那些无聊的宴会，也不用再和不喜欢的人约会了。刚这么想，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是程老爷子的专用铃声。叹了口气，程辉把电话接起来：“喂？”
听完程老爷子的命令，程辉微微皱着眉头，但是现在他并不想逆了老爷子的意思，尽管心里不情愿，他还是回答：“明白了，我会去的。”
门外，程雪恋拖着裙子走回自己房间，程彦冰正坐在她的房间里拿着本子和笔飞速做设计。
“呐，老爸，你确定这个婚纱我长大以后能穿？”程雪恋坐在程彦冰身旁，拖着腮看他设计，她今天看到某书上提到了婚纱，所以缠着程彦冰给自己设计做了一套。
“可以。”落下最后一笔，程彦冰放下设计本，细细记住每一个关键点，从程雪恋手里把半成品婚纱拿过来，然后拿起身旁的针线盒与小饰品盒子。他的动作熟练得让机器都要自爆谢罪，蕾丝、珠饰、蝴蝶结……灵巧的手在婚纱上移动，一件件充满灵气的小装饰被添加到原本朴素的半成品婚纱上。
程雪恋看得发呆，程彦冰此时仿佛是一个魔术师，将许多的美好组合在一起，变成完美的存在。不过短短一个半小时，一件精美的婚纱就出现在他手中。
“……好……好漂亮……”程雪恋到底是小女孩，对婚纱非常喜爱，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完成度颇高的实物，她抚摸着程彦冰手里的婚纱，不停地赞叹：“我要我要，如果现在就能穿多好啊！”
房间里开了空调，程彦冰做了这么半天有点热了，擦了擦额上一层细细的汗珠：“还没有最终完成，后续工作比较复杂，交给专业人员去做吧。”婚纱上还有刺绣，但是这个工作就太麻烦了，程彦冰不是不会，但是他如果再不工作程老爷子发火就麻烦了。
程家做生意涉及的范围很广，其中也包括了婚纱店。把做好的婚纱放进早就让佣人备好的盒子里，程彦冰随手打了个电话跟自家开的婚纱店同城总店打招呼，让他们派快递过来把婚纱取走做好最后的几道工序，然后挂了电话拿过笔记本电脑。
“你又要工作了吗？”程雪恋跑到一旁把佣人之前端来的汤给程彦冰端过来：“先喝了再说。”
程彦冰盯着汤看了半天，把头扭到一旁：“我要工作。”
“叔～叔！老～爸～不～肯～喝～汤！”对付程彦冰，程雪恋自有办法，跑到走廊上大喊，响亮亮的声音估计整栋别墅都能听到……
程辉闻声过来，二话不说把程彦冰从地毯上拎到桌旁，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把汤端到他面前：“自己喝，或者我喂你，选。”
一物降一物……程彦冰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己又有得忙，接过来一口口喝光。他不喜欢海带汤，但是程辉找来的医生说这些有助于他恢复健康，所以他每天都得喝。
看到喝完汤的程彦冰微微皱着眉的样子，程辉下意识想伸手拍拍他的头，结果把手伸出去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才比较适合对自己做这个动作，于是又把手收回去：“好了，给你，如果还觉得不舒服就不要做了，我来。”说着掏出准备好的糖果递给他。
程彦冰收下糖果，默默点头，程辉把碗放到一旁等佣人来收，也不多说赶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的工作，我自己来做。”看着程辉急促的脚步，程彦冰补了一句。程辉脚步一顿，还是走了出去：“那我把那些先做完。”
从旁边摸过笔记本电脑，程彦冰一边等开机一边说：“他又跑了。”
程雪恋趴在一边的地毯上看书，闻言摇摇头：“你们还在相互拒绝，大人真是太纠结了。”
“……你想不想出去玩？明天是周末。”
程雪恋抬头奇怪地看着他：“你能出去？”
“这个婚纱今天让人拿去做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拿。我会跟本家说的。”手指已经开始在键盘上跳跃，程彦冰头也不抬，“今天把工作全部做完就没问题。”
次日早晨，程辉上班去了，程雪恋洗漱完毕穿得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开开心心地等在门口。程彦冰果然没有预料错，拿着通宵奋斗的成果一大早跟程老爷子谈条件，居然真的被批准了，虽然要带四个保镖还要换装，但能出门就是最大的好事。
不久前才过了元旦，新春的雪已经下过一场。这个城市在最冷的季节里常常会下雪，虽然不大，但总让人有了新年即将来临的感觉。还没出门，外面细碎的小雪花就开始飘，于是程雪恋又加了一件小披肩，并且给自己老爸也加了一件毛衣。
帽子，黑框眼镜，围巾，大衣，全副武装完毕。程彦冰抱着程雪恋坐进加长轿车，四个保镖守着他们，一个司机负责开车。昨天晚上程彦冰把需要刺绣和补上一些细节工作的婚纱交给专门婚纱店负责，今天除了带着程雪恋上街玩儿，还要去把婚纱领回来。
距离程彦冰进入冷冻已经过了二十几年，这个城市的变化太大了。之前他在逃脱追捕没空看风景，后来又被本家追捕没心情看，现在绝不放过这个机会。坚持开了车窗，程彦冰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程雪恋也趴在窗户上，陪他一起看。
冷风带着小雪花嗖嗖地往车里灌，两个人倒是看得非常投入，一人拿着程彦冰围巾的一头当口罩挡冷风，在缓速行驶的车上讨论今天的行程。
路过一家大型电子商场，程雪恋眼睛一亮：“老爸，是世界传说online的旗舰店耶！”扯了扯程彦冰的袖子，她雀跃不已，“我好久没玩了，你们都不在游戏里面，我一个人玩很没意思耶。不过既然现在你们都在我旁边，随时都可以回去嘛，陪我去买个新的游戏仓好不好？还有周边，我把认证晶片带过来了，装上就可以玩了！”
“世界传说online”……程彦冰抬手示意司机停车，目光被商场外巨大的广告牌吸引了。就是这个虚拟的世界，给了他最温馨的一段回忆，也是这个世界，给他现在的无奈埋下了引线。
程彦冰牵着程雪恋的手带她走进商场，四个保镖紧紧跟在两人身边，丝毫不顾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也对，一般人出行哪有这种架势，普通人都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走过一个女性专用游戏仓贩卖区，程彦冰忽然站住了，同时站在贩卖区入口，挽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的高大男人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取下墨镜，封焱颇有风度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冰。”
程彦冰对他点点头，一言不发准备离开，倒是程雪恋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拖住了他的脚步。就是这么一下，封焱对女伴说了几句话，一个人走过来了。
“让我跟他说几句话。”程彦冰的意思是让保镖们站开一点不要拦着封焱，但是显然保镖们没听懂，或者装没听懂。封焱倒是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他们保护得很好。”
保护？程彦冰抿了抿唇，默默点头。程雪恋看着他没反应的样子，有些急了，挂在他手上扭来扭去。拜托，她是在让他早点彻底放开不该继续纠缠的感情好不好！如果是这个游戏di为辉煌焱的现实玩家封焱的话，怎么看也比“那个人”合适吧！
程雪恋也是用原来的外貌去玩游戏的，封焱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创造条件，他第一次对她产生了好感：“年糕吧？很可爱。”
程彦冰继续沉默，封焱盯着他的眼睛，嘴角一勾：“我现在发现了你的孤独，你还愿意过来吗，程辉的……爸爸？”
脖子上厚重精美的男式项链藏在围巾下，一瞬间沉得几乎让他抬不起头。他还有交易，他答应了他的……儿子，二十几年前抛弃无助的妻子离开，这就是他的罪，他在承担他的罚。还有，这个项链会向程家报告他的行踪，如果他跟封焱离开……解不开的项链就会给封焱惹大麻烦。即使最终取下了这个，程家也会拿雪恋开刀，不说他自己能不能跑得出去，就算他跑得出去，他也没有把握保住雪恋。
浅浅吸了一口气，程彦冰低声说：“不。”
程雪恋一急，跳起来扯住了程彦冰的围巾。他的围巾围得很松，被程雪恋一拉就掉了。封焱又不是傻子，混黑多年，程彦冰脖子上这个东西究竟可能有什么玄机他一眼就知道了。
封焱眼神一寒：“你不是很讨厌戴饰品？！”黑道领头人物的气魄瞬间像海啸一样压过来，程雪恋马上跑到程彦冰身后躲着，就连四个保镖也不禁被他的气势逼退了一步。
程彦冰捕捉到封焱手的动作，身形一动，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保镖被他撞开，紧接着他快速伸手，在风衣下面按住了封焱的手。
距离太近，呼吸交融，被体温捂热了的枪重新插回去。程彦冰紧紧盯着封焱的眼睛，一句话不说，封焱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抽手把程彦冰按进自己怀里，当众深深地与他拥吻！
“一而再，再而三。程彦冰，我只好放弃。”一番深吻之后，封焱慢慢收回自己揽着对方的手。看着程彦冰黯淡下去的眼神，他笑笑：“我快过生日了，下个星期，1月18号。生日礼物加离别赠礼，我期待。”把手插回衣袋，他对程彦冰一字一句地说：“那么，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对着离开的封焱，程彦冰下意识说：“再……”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握紧拳，程彦冰弯腰把围巾捡起来重新围上，然后对着领女伴一起走进女**仓贩卖区的封焱的背影说：“我会送你生日礼物的。”
重新拉起低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的程雪恋的手，程彦冰转身向儿童游戏仓专区走去。
订下一个适合程雪恋的儿童游戏仓，又一起逛了好几个玩具店和食品店，父女两人总算折腾够了，拿豪华加长轿车当货车用，载着一车东西往婚纱店开。
昨天程彦冰为了满足程雪恋看书产生的婚纱情结，给她设计并缝制了一套婚纱。婚纱的后期工作比较繁琐，程彦冰又忙，于是把这些工作交给本市一家技术不错的婚纱总店去做，今天就可以去拿成品了。
虽然今天一开始碰到了让人有些受打击的情况，但是后来两个人玩得还是非常开心的。程彦冰和程雪恋合作愉快，欢乐地把四个保镖打扮成了玩具贩子和糖果店小弟，可怜保镖们受雇于人饭碗难得，况且跟一个脱线天王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他们也不好意思，只有忍——血泪教训，打工不容易！
抱着程雪恋下车，程彦冰在四个保镖中间走得脚步轻快。过了半天，就是细碎的小雪花也稍微有了一点积累，半个城市变成了银白色。程彦冰踩在有着浅浅积雪的路上，脚下沙沙的响声仿佛是在陪他们一起玩闹。婚纱店就在距离停车场不远的地方，完成品婚纱的诱惑让两人都很期待，路上也忍不住聊起来。
“这个大的做完了，下次给我做我能现在穿的吧，对了你也做一套，我们去照亲子照片怎么样？把叔叔也带上，哎对了，还要给他也做一套呢。”
“好。”程彦冰答应得很干脆，现在他对程雪恋可以说是宠溺，把自己亏欠程辉的关爱全部都给了她。
保镖推开婚纱店的门，程彦冰抱着程雪恋走进去。程雪恋还沉浸在即将看到成品婚纱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店里面有谁。
程彦冰的脚步一僵。
“请不要说了，这件婚纱我很喜欢，虽然有一点点不合身，但是太漂亮了，我要这一件。”
苏镜红。她穿着昨天程彦冰花了两个小时连设计带制作，精心为女儿缝制出来的婚纱。她身旁是程辉。
因为视线被装饰布帘挡住，刚刚进门的程彦冰根本没有提前发现在这里站着的是这一对金童玉女。女方面容秀美，笑容甜蜜，对镜子中自己穿着婚纱的形象极为满意，正在向店主要求买下身上的婚纱。男方认真地欣赏，小幅度点头，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点陶醉。
店里很暖和，但是这一刻，程彦冰有一种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中的错觉。
冷，甚过一个多月以前他在得知自己和程辉关系那天发生的一切的冷，仿佛是把血液抽空，往血管里面塞进细小冰渣；仿佛是把灵魂从**上剥离，放进地狱的最底层——永世冻结，再无轮回！
店主人当然认识这个知名度极高的大小姐，人家配合父亲经营全星系最大的传媒公司，在各方面都有关系，万一人家不满意了跺跺脚，他就要关门大吉，只得陪着笑小心地解释：“苏小姐，这个是一位顾客委托我们帮忙完成的，并不是我们店里做出来的婚纱，今天那位顾客就要来取，如果您喜欢我们可以再请最好的设计师帮您设计一套……”
“辉，我美吗？”苏镜红根本没理店主，拉着裙摆对着程辉微笑着问。
程辉觉得这套婚纱有点眼熟，不过的确太美丽了，穿在苏镜红身上更是有如把磨好的钻石放在灯光下一般，百倍的璀璨。
“不合适。”一个冷静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程辉一怔，扭头看去，程彦冰放下不知所措的程雪恋大步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程先生吗？您看这件……”店主听出了程彦冰的声音，赶快过来搬救星。
苏镜红脸色有点不好：“程先生……”
程彦冰走到苏镜红面前，盯着她不语。当面一直盯着一位女士看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苏镜红的表情渐渐冷下来，但是保持着良好的淑女风范没有开口斥责。
“不合适你。”程彦冰再次下结论，然后朝苏镜红伸手。
程辉一直看着程彦冰，忽然想起来这件婚纱的底裙不就是昨天程雪恋拿来给他看的那件？！一时有些心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可以感觉得到，程彦冰说话的时候仿佛是灵魂出窍的状态，只是因为习惯而说话，是一种追寻最完美的本能而已。
自己好像在……失去什么……不，把他拉回来！这么想着，程辉猛地抓住了程彦冰的手。
配合着程彦冰的动作来看，似乎是程彦冰准备对苏镜红动手，而程辉去阻拦一样。事实上，除了当事人之一程辉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失去程彦冰才抓住他，就连程彦冰本人也是以最普通的方式去理解的——程辉在阻止自己碰触那个穿着自己为女儿做的婚纱的女人。
眼神一凛，程彦冰闪电出手，程辉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使用干脆利落的招式狠狠一个过肩摔扔到了三米之外的沙发上！要不是程辉的保镖看出问题来赶紧扑过去把沙发扶住，程辉绝对会很难看地连沙发一起摔个四脚朝天。
收拾了程辉，程彦冰动作有些粗暴地抓住了苏镜红身上的婚纱：“这件婚纱不合适你。”说罢动手一撕，昨天花费不小的精力才一针一线缝好的珠串与蝴蝶结连成的装饰带被毫不留情撕下！
“啊呀！”苏镜红从没想过看上去那么无害的一个人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受惊不小，想往程辉那里躲，却被程彦冰一把拉住：“不要动。”
程彦冰的四个保镖看不下去了，好歹这位苏镜红小姐是程老爷子基本上确定的孙媳妇了，公公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就算不要饭碗了也要英雄救美，四个保镖纷纷围过来准备制住程彦冰。
可惜，今天他们的人数再多一倍也没用。漂亮的回旋踢解决一个；闪身之后的手刀解决一个；力道十足的肘击解决一个；一拳又解决一个。地上躺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程彦冰冷冷转向苏镜红：“站在原地不要动。”看了似乎是准备过来的程辉一眼，程彦冰抬起一只手：“你也一样。”
“把店里的针线给我，还有那条镶钻的装饰带也给我。”环顾一周看到展示柜里华贵精美的镶钻装饰带，程彦冰吩咐吓呆了的店主，接着上下打量了苏镜红一遍，苏镜红根本不敢动，眼圈泛红站在原地让他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