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茉莉花》分卷阅读5

    “……战利品吗?”

    “湘国因为有着悠久的历史与璀璨的文化就洋洋自得,长期以来对我国都鄙夷不屑。而我们俘虏了这个国家的皇子,让他沦为阶下囚,这难道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吗?”

    琰之国的人在面对湘之国的人时,总是怀着种劣等感。湘国虽然是个国土不大的小国,但却拥有即使不比三大国更优、也至少可以说毫不逊色的历史与文化。与之相反,琰作为一个新国,别人只会依据风土以及民族性情剽悍认定这是一个蛮夷之国而已。而且又因为地处中原最南端,因此被称为“炎”。意思是炎热的土地,灼热的土地。就连将它改为“琰”这个美称,也是时经五十年才好不容易做到的。

    “话虽如此……”

    对着好像还要说什么的友人,太牙不禁呻吟起来。

    “你这个多嘴多舌的火乌,现在还没有发够牢骚啊?”

    曹火乌摇了摇头。

    “不是。臣是在想,今后该怎么称呼那位公子才好呢?”

    太牙也对这点有些在意。

    “是啊……他说了自己没名字,总之就先叫他水月吧。嗯,的确是与之相称的容貌啊。”

    太牙嘲讽似地笑了笑,把喝干了的杯子递给好友,意思是叫他再斟满。

    火乌仍然不能释怀似地轻声嘟囔:

    “这个名字不怎么吉利啊。”

    “吉利也罢,不吉利也罢,都是自己说说而已,本来也不是我们能明白的事情啊。”

    “……小君。这种立刻就放弃思考的毛病还是稍稍注意一些的好。无论如何殿下都是执掌一国之人,不凡事都三思而后行的话,很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事态,到那时可就难以处理了。”

    “那么你就是说自作聪明以至亡国比较好吗?就像湘国那样?”

    太牙的嘴边闪过了一丝冷笑。

    “湘王也就是因为只会耍小聪明才会落到如斯田地,连仗都不会打。你也看到那些家伙的身体了吧?不要说如何挥剑,他们根本就是连矛有多重都不知道的酒囊饭袋。连战斗用的装束都弄得闪闪发光。他们以为打仗是光靠好看就能赢的吗?”

    这段话无处不饱含强烈的轻蔑。那是对完全不是对手的对手的嗤笑,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火乌每次听到这种以武力解决一切的言论就觉得很危险。

    “但是,国家并不是只靠战争就可以建立的。”

    “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会在的吗?”

    太子坏笑着看看自己的侧近。

    火乌的嘴角也露出笑意。

    “那么,臣就尽量每天都去水月大人那里,努力督促他写书了。”

    “努力去做吧。”

    火乌将酒樽倒向瓷杯,所剩无几的酒斟完。

    “那么臣先告退了。”

    “哦。”

    等好友走了之后,太牙才注意到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夜是多么安静。躺在卧榻上,那位公子美丽的身姿就浮现在他眼前。

    就是饶他一命他也没有安心的样子,就算当时宣布斩下他的首级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慌乱吧?他的表情是那么地恬静,而谈吐又是那么从容不迫。肢体纤细得可以说是瘦弱,眼睛又看不见,他不会用矛也是情有可原的。被父王冷落,被亲人嫌弃,就这么忍气吞声地活着。他也真够可怜的。

    “水月……吗?”

    水中映出之月,变幻无常,虚无飘渺,可望而不可及。以前不是还有猴子为了捞水中之月而落水淹死的故事嘛。

    太牙自言自语道:

    “当然,我可没有那种闲工夫。”

    看看现在,先前才灭了荆国,如今又灭了湘国。仅余的一位公子也已经在自己的手中了,是生是死还不是都由自己决定。

    琰国太子一扫多年来的烦闷,心情愉快地进入了梦乡。这次如果凯旋回国的话,也许会开创一个新时代吧--他如此梦想。

    琰国王城,虽无一向以其华美而闻名天下的湘国王城的宏伟壮观,但是被建成了一旦有战事发生就能完美应战的朴实而坚固的城池。

    这个时期的都城,都是由城墙围绕宫殿,宫殿外侧主要是向南延伸出市街,外围再筑以城墙的布局为主。内城的墙称为城,外城的墙则称为郭。包括百姓居住的里坊在内整个称为都城,而王居住的地方就称为宫城。街市之所以会向南延展,是因为依据了王面南背北这条中原的惯例而修建的。

    在宫城里,住着王和众妃嫔,以及他们的子裔。除了寺庙、朝堂、官衙等,还有数座离宫,以及士大夫的官邸。

    湘国公子水月所住的地方是位于宫城内东北角的一座小离宫。如它的名字“淡宫”一样,是座刻意建造得非常淡雅的离宫。据说这里以前是上上代王非常喜爱的地方。不管是外观也好,内部装潢也好,都以高雅的格调统一了起来。

    水月就在这里与从故国带来的老人一起生活。这座离宫虽然小,但是也有庖厨和浴殿。每天起床后,就吃柏翁做的饭,沐浴,然后向专门派来的文官背诵自己记下的书籍。虽然沦为俘虏,但是既没有被关在坚固的牢狱中,也没有遭到监视,可以说这已经是破格的优待了。每天的生活除了有人进出外,与在故国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在湘国时,他也是和老人两个人一起生活在一座小小的离宫里的。

    来做笔录的,除了两个文吏,曹火乌也是每日必到。他说这不是太牙的命令,而是他自己想哪怕早一刻也好看到湘国那些已经失去的书籍。

    他总是非常照顾这位遭遇不幸的公子。

    “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所能帮公子办妥。”

    第一次打招呼的时候,火乌就这么说过。

    公子只是浅浅地微笑着。

    “对贵国而言,小人只是一介虏囚。大人何需如此眷佑。”

    “虏囚之说,公子言重了。对在下而言,公子是能把湘国珍贵书籍带来敝国贵客。不论何事公子都可以跟在下说。”

    一开始还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主子太子的戏弄,但从火乌的语气中可以发现他的好意发自内心。为了回报他的善意,于是公子也应承有什么需要时一定会去麻烦他的。

    火乌自此也时常来问他有什么需要。他身为文人文质彬彬,公子也很快与他相熟了。由火乌带起,两人便会海阔天空地畅谈起来。

    然后在刚过了三月,仍是冬日的一天。一如往常,淡宫传来了和平时一样的造访声,柏翁就先出去迎接了。

    水月出了寝室,到书斋静候一行人的到来。因为事先就点上了火炉,室内非常温暖舒适。

    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他微微地抬起了头。

    “身体可好啊,公子?”

    跟平常一样的寒暄,肯定是曹火乌。但是,接着还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与一般文吏轻缓的步子不同,此人大步流星,也没有特意放轻脚步。那么他不是文吏了,可又会是谁呢?

    “小人马上去拿砚台过来。”

    柏翁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火乌向着他的背影说道:

    “老先生,也劳烦上灯。”

    水月为自己的侍从准备不周而道歉。

    “居然连砚台都没备,真是失了礼数……今天是阴天吧?”

    “是。”

    不多时,砚台和灯都送来了。火乌在椅上坐下,开始磨墨。

    另一个脚步声的主人则站到了窗边。水月听到了响动。

    他没有做笔记,更证明他应该不是文吏了。但是他是火乌带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可疑的人,说不定是见习的官吏之类的吧?

    “那么,公子,就劳驾从昨天的地方继续,可以吗?”

    “是……‘二仪有象,覆载显以含生。四时无形,寒暑潜以化物。是以窥天鉴地,庸愚皆以其端而识’……”

    配合书写速度背诵着,但他的神经却因为第三者的存在而绷得紧紧的。

    “‘明其阴而悟其阳,贤哲穷其数者罕矣。然则包天地之阴阳,易其识者,盖其有象也’--”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感到在窗口的那个人已经绕到自己身后的右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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