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衣冠》分卷阅读21

    傅云宪搅黄了他的机会,许苏怨气冲天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故意不配合,你说东我往西,你说下来我偏坐着。

    “人走了我也坐着,我就不下来——”

    本就不多的耐性彻底耗尽,傅云宪大步上前,将许苏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露台上的同事早就散尽了,但办公区里,一双双好事的眼睛仍然盯着。许苏觉得蹬踹踢打之类的动作太难看,也太失男子气概,“哎”着叫了两声,然后高声抗争低声讨饶,皆不顶用,被傅云宪扛回了他的办公室里,不费吹灰之力。

    许苏被傅云宪一把摔在黑皮沙发上,气咻咻地想爬起来,傅云宪已经压下来,把他锁在了自己与沙发之间。

    傅云宪压着他亲,用胸膛堵住他的出路,用嘴唇封住他的嘴唇,许苏那薄似纸糊的身板根本挣不过,转眼唇被攻陷,舌被纠缠,城池彻底失守。

    除了酒精上头、精虫上脑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傅云宪并不太想睡许苏,或者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舍得,能解决那点生理**的人多得很,演员模特空少,漂亮的男孩子上赶着贴凑,只有许苏,他是独一无二的。

    但他任何时候都很喜欢吻他。那软软的唇与齐齐的齿,那湿润的口腔与甜糯的舌头,不讲感情,不带**,只是本能地喜欢。

    一直吻到对方快断气了才把人放开,见许苏被亲得唇瓣微肿,唇珠嫣红,些微唾液溢出口角,亮晶晶的,傅云宪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以拇指替他擦拭。

    许苏把头扭开,以冷硬态度拒绝傅云宪的亲密举动,他说:“我得去上节目,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清的。”

    “晚上跟叔叔一起回家。”小东西跟自己不止闹过一回,哪一回不是色厉内荏,有始无终,傅云宪没太往心里去,照旧以美食相诱,“想吃焗龙虾还是烤帝王蟹,叔叔都给你做。”

    换平时许苏早就缴械了,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三月不知肉味是常有的事,所以记吃不记打,一点口腹之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然而今天不同了,许苏摇头:“不去。”

    “好了,你养着我。”傅云宪似乎很明白许苏在别扭什么,脸上带了几分妥协与不耐烦,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养着我,行了?”

    醉人醉语许是做不得数,但那话是够伤人的,许苏又想到留宿的郑世嘉,两股心酸并作一股,还是摇头:“不去。”顿了约五秒钟,补了一句,“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以后也会是你和别人的。”

    傅云宪沉着脸不说话,许苏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郑世嘉挺好的,有财有貌有名气,他这么想跟你订婚,肯定是真喜欢你。你这老东西半辈子都过去了,也该找个真合心意的定下来。”许苏自觉这话说得很得体,很大度,想了想,突然问,“你们上回就去了拉斯维加斯,所以你是准备认真的,对吗?”

    中国内地同性婚姻尚不合法,订婚结婚统统没有实际意义,也就是追求一点虚无缥缈的仪式感,追得紧了还显得相当可笑。老话说感情的事谁先认真谁就输了,郑世嘉肯定也清楚,许苏由衷觉得,他不容易。

    “听你的。”傅云宪双眉一紧,凝视许苏的眼睛,他本就眉骨清晰眼窝深陷,如此凝神就显得眉眼很是多情,勾魂荡魄那种,他说,“你不愿意,就告诉我。”

    “你是我的老板和债权人,但也是我叔叔。”许苏心说我哪儿有资格不愿意,执拗地摇头,“没什么不愿意的,我以后管郑世嘉叫‘婶婶’。”

    对方铁了心要把界线划清,傅云宪大概真被惹恼了,放开许苏,冷冷看他一晌,一字一顿地警告,“你别后悔。”

    转身摔门而去。

    与傅云宪彻底摊牌之后,许苏又把节目组叫进所里,当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面带微笑,把那vcr给补拍了。

    连着几天上班穿西装,打领带,还往头上抹发胶,抹得奇多,傅云宪以前不让他干的事情他一次性干了个痛快,趁午休时候就溜上大露台上抽烟,顺便鸟瞰整座城市。

    许苏惊讶地发现,在远处一幢摩天大楼的外墙上挂着一只燕巢,在高远清澈的天空下金光闪闪。渺小、卑微又不知泥滓之贱的燕子怎么能飞这么高呢?他想不明白。

    文珺踩着尖细高跟从他背后走来,这阵子她都没敢正眼瞧许苏,也只敢趁傅云宪不在所里的今天过来搭一句话。

    文珺叹了口气说,你这是逆反心理。

    下班之后照旧突击去那片棚户区检查,检查上回闹过之后还有没有人敢跟苏安娜赌博,许苏走进巷子,左右街坊纷纷冒头,都跟看鬼似的看着他。

    许苏东觑西看仔细分辨,发现苏安娜牌桌上常见的那些麻友一个不少,这会儿都老实待在自己家里,登时心情大悦。

    甭管是怵他还是看不起他,只要不把苏安娜拉上赌桌,许苏自认就算目的达成了,他神色自若,主动跟街坊们打招呼,甜甜叫着,叔,你今天气色真好。

    那个把手伸进苏安娜裙子里的中年男人脸色大变,砰一声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许苏一场大闹,差点把他的睾丸给割了。

    自家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半合,苏安娜就坐在一眼可以看见的地方,对面只有一个刘梅,两个女人边嗑瓜子边聊天,其中一个不时唉声叹气。

    叹气的是苏安娜。上回虽然一个巴掌挽回了些许颜面,但到底没闹出好来,傅云宪没派秘书过来送钱,那些麻友也再不乐意上门。苏安娜抬眼看见儿子进门,也用一种相当阴晦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像狐狼瞄着兔子像蛇盯着青蛙,反正不像母亲。

    还是干婚介的刘梅眼力见好,见母子二人神色古怪,主动起身招呼许苏:“苏苏回来啦,我正跟你妈商量着,这周末让你见一见我手头的小姑娘。”

    这话听着跟鸨母似的。以前刘梅也会跑来许家给许苏介绍对象,但许苏不热络,苏安娜更不热络,她认定了以自己儿子的出众样貌,怎么也得找个宦家小姐富家千金,许文军那死鬼什么本事没有,唯独皮相无可挑剔,这个足以发迹于社会的巨大优势也遗传给了他的亲儿子。

    但刘梅介绍来的女孩子大多出自工薪阶层小康人家,苏安娜没一个看得上,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傅云宪是最有钱也最有社会地位的。

    这回苏安娜会把刘梅请上门,一来没人陪打麻将实在闲得发慌,二来经过那晚一场大闹,到底想起来儿子也到了适婚年龄,不清不楚地跟着那位大律师似乎毫无前途。

    女孩子们的照片存在刘梅的手机里,苏安娜已经挑过一阵,详细问过每个人的家底之后,最中意一个家纺厂老板的女儿,女孩长相平平,既矮且胖,但他老爸年销售额过亿,她手里拎着的包是爱马仕,在这等硬件面前,矮是小鸟依人,胖是珠圆玉润,所有的缺点都是浮云。

    刘梅说了,小姑娘自己卖相不好,所以对另一半的学历家境全无要求,就想找个漂亮的。

    许苏接过刘梅的手机,挑挑拣拣,照片里那些女孩子,要不就是尖腮大眼过犹不及,要不就是姿色平平,让人毫无勃起的**,许苏嫌弃地翻过十来张,突然被一张照片狠狠晃了眼睛。一个身穿警服的女孩,微长的鹅蛋脸,五官明艳成熟,不带妆胜似带妆,浅笑目视前方的姿态相当大气。

    许苏与傅云宪若即若离地纠缠这些年,人虽杂身其间,心却始终游离在外,从没忘自己是个直男。只可惜缘分这东西玄妙的很,他看得上的看不上他,他看不上的再倒追也不抵用,许苏青春期的审美延续至今,他喜欢御姐,美艳大方、波涛汹涌的那类,譬如文珺。

    苏安娜头一个反对,嫌对方干的是基层民警的工作,显然不是什么好出身。许苏当面没跟母亲呛,待母亲离开便问了刘梅,打听出姑娘名叫蒋璇,非本地人,基层派出所的一线民警,家庭背景统统不知,只知道品行能力一概不错,屡获单位认可与群众好评。

    突击检查结束,许苏对近来安分的母亲表示满意,没留下吃饭就回了自己的出租屋。卡宴已经还给了傅玉致,出入都靠步行,他两手插兜叼着烟,跟那些昼伏夜出的夜市摊贩们打招呼,感到莫名痛快。

    还没走出这片棚户区,老远就瞧见一个人,只看背影也知其条儿特别顺,范儿特别正,如鹤在鸡群,衬得周遭一切皆成了背景。

    许苏一眼认出这个背影,唐奕川。

    唐奕川,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的公诉处处长,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这样的成绩委实令人咋舌。

    许苏对唐奕川印象深刻,不只因为对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实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帅了。一张拒人千里的清俊面孔,凤眼直鼻薄唇,五官脸型全都无疵可指,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面部神经先天缺失,许苏从未见过这人露出笑脸,或者说从未见过他露出任何浓烈真挚的表情,仿佛舍了七情六欲,把好好一个人生生活成了一尊煞神。

    许苏也从未见过像唐奕川这么官腔十足又恰如其分的男人。现代司法理念是宁纵勿往,但到了唐奕川这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他二度获评市里的优秀公诉人,不苟言笑,嫉恶如仇,出庭风格严厉无比,量刑意见一定从重。

    既是金牌检察官,自然跟身为刑辩大状的傅云宪有过不少正面冲突。曾有一起官员受贿案,因主体身份模糊与证据漏洞,经傅云宪辩护,一审宣判无罪。而后检察院抗诉,唐奕川接手,庭前数次提审被告人,整理出极其完备的补证提纲,庭上又与傅云宪争锋相对,激烈碰撞,虽说最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审维持一审判决,但唐奕川实是检察官中为数不多在傅云宪面前还能接招过招的。

    要知道许苏跟着傅云宪去过不少地方,但凡大案要案,当地检察院十之七八都会跟被告人私下沟通,说只要不请傅云宪当代理律师,案子就有轻判的余地。但越这样,被告人的家属越是对傅大律师求之若渴,代理费也水涨船高,翻了数倍不止。后来傅云宪跟最高检的领导吃饭,直言不讳,说你们下头那些菜鸟卖力替我宣传,太客气了。

    傅云宪也说,唐奕川非常难缠。

    虽说立场截然相反,但许苏对唐奕川的印象相当不错,私下里碰见几回,唐奕川管他叫小许,他管对方叫唐检。

    许苏主动凑上去打招呼,见唐奕川身穿便服,便问:“唐检,你又是来探访孤老?”

    唐奕川微一点头:“顺便来看看公厕改建的进度。”

    包括许家老宅在内,这一整片都是棚户区,苏安娜居住的那条巷子连个像样名字都没有,这里倒有一个,叫香榭里,听着无比优雅,里头住的却是这座繁华都市里最穷的一拨人,个个如在泥沼挣扎,人生诉求基本为零,也就盼星盼月盼拆迁。其中有对老夫妇,人称葫芦夫妻,生了七个孩子,其中四个先天愚型,没有营生能力,一家九口挤在豆腐干大小的老房子里,搭了一间违章房当厕所。

    前阵子城管来拆违,被强拆的居民与城管人员起了激烈冲突,险些大打出手。唐奕川那天外出进行刑事案件现场勘查,正巧路过这里,简单听城管人员汇报了情况,了解到当地居民的违建普遍用于厕所或灶间,很快给出了解决对策。

    “违法违章就必须拆除,但考虑到不少居民家中确有难处,由我来与街道协商,出资租房改建成免费公用厕所,请施工队改造燃气管道,”冷面煞神亦有悲悯之心,唐奕川一身笔挺有型的检察制服,胸前检徽熠熠发光,“我向各位保证,一定尽全力在有限条件下,解决你们的日常生活所需。”

    唐奕川面容严肃,字字铿锵,一言酬薪于釜底,一举眉,再横的城管也不横了,一转眼,再刁的居民也不闹了。当时许苏恰巧也在,驻足树荫下目睹了全过程,由衷敬佩,啧啧,这形象,这气度,这应变能力,服了。

    许苏怦然心动了两三瞬,肃然起敬了三五秒,撇开形象气度与能力,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唐奕川身上这股劲儿,眼熟。

    第二十七章 寻欢

    唐奕川是开车来的,已经探访完孤老,正准备回去,便顺道载了许苏一程。

    黑色奥迪,官车标配,上车后唐奕川戴上眼镜,他度数极浅,也就开车和出庭的时候才戴,金属细框眼镜很衬他的脸型五官,一张原本就极清俊的脸,愈发显得孤煞。

    夜色渐酽,唐奕川问许苏:“傅律师最近还好?”

    许苏反问:“哪个傅律师?”

    唐奕川目视前方:“傅大律师。”

    许苏曾听傅云宪潦草提过一句,唐奕川与傅家老二傅玉致是大学同学,师兄师弟的关系,就差了一级。

    傅玉致在非诉领域风生水起,但弃经从刑之后,其江湖地位与他大哥远不可同日而语,确实担不上“大律师”这个称呼。

    傅二少爷的正经心思似乎也不在刑事辩护上。他拥有那种最符合怀春少女意淫的律师形象,风流倜傥,能说会道,眼神浸了蜜,笑容渍了糖,整个人都似甜的,所以这些年身边莺莺燕燕不断,都巴巴地想当傅二奶奶。

    他也曾在许苏面前提过唐奕川,两人大学里就有了过节,好像还是情敌。

    三人行必有奸情,听上去像有一段狗血的往事,充斥着甜蜜的谎言与冰冷的真相,许苏没少腹诽,哪个姑娘会弃唐奕川而择傅玉致,除非瞎的。

    唐奕川的开车风格很稳当,甚至有点超出其年龄层次的老成,不争不抢,不疾不徐,黑色奥迪在车流中穿行,静得像条深海里的鱼。唐奕川对许苏说,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转达傅律师。

    “拜托”二字令许苏很有些受宠若惊:“有事唐检吩咐。”

    唐奕川接着说,市里的检察官要开展培训,他有意请傅云宪来检察院里上上课。

    这件事情特别有意思,刑辩律师要提升专业能力,常常请检察官们来做讲座,而检察官们也会反其道而行之,彼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矛与盾的传统故事,在中国司法界有了全新的诠释。

    许苏挺好奇:“你们不是不对付?”

    唐奕川专注开车:“就事论事,中国刑辩律师不好当,傅律师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首先因为他的专业能力首屈一指,这点上,我非常敬佩。”

    “论专业,全中国没人比得上傅云宪。”这话听着窝心,许苏不自觉地露了笑脸,“其次呢?”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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