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衣冠》分卷阅读65

    提到姜书记去h市调研一事,丁芪突然深沉了,说了一句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是好兆。

    但傅云宪没有听见。

    介绍毕男女嘉宾,电视机里的小胖子介绍起了本场明星嘉宾,傅云宪看见一张久违的美丽的女性面孔,白婧。

    许苏对此只字未提。

    白婧是许苏青春期时的一根刺,被他连皮带肉地剜掉了,余存深深一个疤。傅云宪记得,十几岁的男孩子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以后一定会娶隔壁的白家姑娘当老婆。这句话他握着拳头,说了几遍。

    见到白婧之后,许苏明显失常,脸红,气喘,眼神闪躲,甚至话都说不利索,以往他最擅长的益智游戏也做得乱七八糟,几次毫无因由的重大失误,引发场下一片哄笑声。

    观众们都以为这是早安排好的情节,最后一期,留下点欢笑,留下点念想。

    只有傅云宪想到了近些日子听来的话,苏安娜的,傅玉致的,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操跟爱,泾渭分明。

    “傅爷……傅爷?”

    丁芪在一旁喊他,一声高过一声,傅云宪这才重新集中起注意力,他发现刚才拿刀不慎,自己将自己的虎口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门铃适时响了,阿姨丢下抹布,跑去开门,回头对傅云宪说,是庞律师。

    “哟,庞律。那我就不打扰了。”丁芪跟庞景秋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稀客。”口子不深,他也不介意这点小伤。傅云宪从厨房里出来,落座于沙发上,用目光招呼庞景秋,抬手示意阿姨招呼客人。

    阿姨赶紧关了电视,卸了庞景秋的大衣挂上衣架,又去厨房给他们倒茶。

    庞景秋是个很精细的人,从大衣、西装到领带,无一不是最贵的奢牌,加之温和脉脉的笑容常挂嘴边,看着远比此刻衣冠不整的傅云宪像个正派律师。来也不说正事,倒猫哭耗子假慈悲,劝道:“把烟掐了吧,少抽点,刚动过大手术的人,得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傅云宪照旧噙着烟,坐姿懒散,袒胸露腿,一派大爷腔调。无事不登三宝殿,庞景秋从没上过门,想来也不会为什么好事而来。傅云宪朝庞景秋的脸前喷出一口烟雾,微微挑高一侧眉毛:“什么事情?”

    庞景秋微一迟疑叹气,接着就把许苏与庞圣楠的过节给说了。

    他说,事情过去那么些年,不知道为什么小许就是放不下,小年轻谈个恋爱就那么刻骨铭心?你说他为了那个女人都闹过几回了,上回在君汉所被你管住了,这回直接在电视台把小庞给打了。

    他还说,小庞的脾脏破裂,现在人还在icu。巧的是这回生事明珠台有几位员工全程都看见了,他们亲耳听见许苏说,要杀了小庞。

    庞景秋是刑辩律师出身,该留的证据肯定一个没少,听他这番话的意思,连目击证人都找好了。

    傅云宪没说话。

    庞景秋说话声音很温柔,语速不快,语调平稳,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折损一丝他的风度:“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大了就是三四年刑期,小了么,我让小庞自己认栽算了,拳脚无眼,动手前应该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太怪小许。”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他说,“是私了还是报案,主要还是看老傅你的意思。”

    傅云宪一直很耐心地听着庞景秋说话,然后他笑了笑,倾身前靠,直接把烟头揿灭在对方的领带上:“你想拆伙就拆,别他妈跟我玩这套!没了我傅云宪,君汉只是九流所。”

    第七十九章 惊雷

    许苏对白婧早已心如止水,却架不住那点旧日回忆蠢蠢欲动,那全是关乎顾天凤的。

    出了地铁站,先找超市买东西。面对琳琅满目的货架,许苏试图回忆起顾天凤的喜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却发现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对方待自己的好。

    十月怀胎重,三生报答轻,许苏被这些旧理绑得死死的,对亲妈苏安娜是这样,对“比亲妈还亲”的顾天凤更觉应该如此。

    许苏随意拿了一些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又往其中一个礼盒里塞了五千块钱现金,他既觉得高兴,也感到惋惜,如今顾天凤的儿女都混出了名堂,该是什么都不缺了。

    摁响门铃的那一瞬间,百感交集,汹涌而来,许苏强忍心中酸意,抬手抹了把眼睛。

    说好的一家五口团圆饭,结果四口人安安静静第坐在饭桌上等白婧,白婧却迟迟没有回来,消息也不来一个,打她手机,直接关机。

    白默不耐烦了:“菜都凉了,别等了,死丫头又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肯定回不来了!”

    一桌好菜,荤素俱全,既有浓油赤酱,也有吃口清淡的。许苏局促地坐在桌前,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

    顾天凤确实生病了,发现时已是淋巴癌晚期,理论上还能治愈,实情却不容乐观。然而顾天凤天性豁达,经历半生风浪,不觉得癌症是多大的事情,人虽瘦了不少,精神瞧着倒还好。

    家里虽请了阿姨,但这桌菜全是顾天凤亲手做的,她替许苏夹了一只蜜汁酱鸭腿,笑笑说,自己劳碌命,闲不下来。

    白爸爸嗜酒,上了年纪以后就常犯迷糊,他还管许苏叫“女婿”,问他什么时候娶自己的女儿过门。

    许苏一脸尴尬,不知怎么回话,倒是一旁的白默替他解了围:“都分手多少年了,你闺女眼比天高,没这福气。”

    顾天凤问许苏现在有没有对象。

    “有……算有吧……”许苏低着头,不敢直视顾天凤的眼睛,结结巴巴。

    白默估摸着是饿死鬼投的胎,四个人里数他动筷子最频。他满嘴皆是鸭肉,咧着一张油汪汪的嘴,不耐烦地瞥他妈一眼:“别问了,就算没有也跟咱家没缘分。”

    顾天凤说:“小姑娘人怎么样?也别尽找漂亮的,关键还是人品要好。”

    许苏说:“不是小姑娘。”

    顾天凤没往那方面想,还当是许苏找了个年纪比较大的,笑笑说:“年纪大也没关系,看看那些明星,不都流行‘姐弟恋’么。”

    许苏嗫嚅一下:“也不是……姐弟恋。”

    顾天凤问:“那是……”

    “费那么大劲,照实说不就得了!”见许苏迟迟不动筷子,也不肯吐露实情,白默啃干净了自己碗里的一只鸭腿,又去许苏碗里夹走了他的,他边啃鸭腿边对自己亲妈说,“他对象不是女的,是男人。”

    顾天凤一下沉默了。这种老一辈人对待同性恋者的态度,许苏早有所料。

    白爸爸是真糊涂,前说后忘记,乐呵呵地举着白酒盅,要跟未来女婿喝一杯。

    许苏自白爸爸手里接过酒盅,仰头一饮而尽,他搁下酒杯,向顾天凤承认:“是男人,我的爱人是男人。”

    好好的孩子呼啦一下就弯了,顾天凤当他为情所伤,才会踏上歧途,有点心疼地问:“跟小婧有没有关系?”

    许苏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顾天凤想了想,又说:“那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许苏也摇头:“不是。”

    顾天凤还问:“他对你好不好?”

    许苏重重点头:“特别好。”

    顾天凤继续问:“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默嫌亲妈啰嗦,忍无可忍地插嘴道:“大律师,特别牛逼特别帅。”

    知道自己亲妈不理解,他帮着许苏跟她解释,结果泼墨画煤,描了黑又添了乱:“妈,你也别怪小许,真是特别有魅力,谁见都想脱裤子那种,我手下那几个小艺人,就成天想跟他睡——”

    许苏怒目相向:“他们敢!”

    白默还嘴道:“你咋恁小气,人家就想想……”

    许苏仍不满意:“想也不行,那是我男人。”

    还是当年那动辄拌嘴斗架的孩子模样,顾天凤一扫病容,哧就笑了。她以一个商量的语气对许苏说,既然这么好,改明儿带来我瞧瞧,行不行?

    许苏这回没把人带来,一怕傅云宪有想法,二怕顾天凤不自在,这下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笑得特别乖巧舒心,连连点头:“好,我一早就想让他见见你。”

    时间过得飞快,四口人边吃边聊,一直等到十点多,白婧都没出现。顾天凤提议让许苏留宿一晚。

    许苏欣然答应。

    他以前也住过白家。苏安娜刚跟香港老板分手那阵子,经常无故泪流,无名火起,有一回发了疯似的拿刀砍儿子,许苏够机灵,拔腿就往白家跑。当时顾天凤一手将许苏牢牢护在怀里,一手去挡苏安娜的刀,她厉声呵斥,气势逼人,竟惊得苏安娜放下手里的刀,悻悻而去。后来顾天凤怕许苏回家以后还得挨打,留他住了好几天。

    许苏跟白默一间房,床上用品都是新的,白默自己有住的地方,基本不回家睡。

    上回留宿在唐奕川家,就已惹出轩然大波,这回无论如何不敢不事先通知,许苏洗完澡,换上白默的t恤短裤,趴在床上给傅云宪打电话,说,他跟白默叙叙旧,想在外头留宿一晚。

    “白默?”傅云宪对这个名字无甚印象,想了想才问,“白婧的哥哥?”

    “嗯。”许苏拖了绵软长音,可怜巴巴的乞求道,“叔叔,就住一晚,好不好?”

    傅云宪沉默了四五秒,说,好。

    顾天凤知道许苏不抗冻,不盖厚实了就睡不着觉,特意抱了一床崭新的被子送来,白天刚刚搁在大太阳底下晒过,像是早为他准备的,被子又松又软,一股好闻的麦香味。

    “谢谢……”许苏反复斟酌着对于顾天凤的称谓,最后只能略有不甘地叫了一声,“阿姨。”

    顾天凤回头,笑着应了一声。

    不知哪来的风掀动了窗帘,蹿进几寸月光,照得满室亮堂。

    “有时候我真怀疑,谁才是她亲儿子。”白默正抱怨着,手机响了,看来电是白婧经济公司的人。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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