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内心刚为聂总监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激动不已,就看到这货乐呵呵地越过中控台凑了过来,帖在自己耳朵边贱兮兮地说:“我这现学现卖得还不错吧?感不感动?”
“你不说这后半句我挺感动的。”舒岸腾出一只手捞住聂云深凑过来的脑袋亲了一口,然后摁住脑门儿把他推了回去,“坐好。”
聂云深老老实实坐好,过了会儿又不甘寂寞地说:“舒老板,我要是辞职不干了,你得养我。”
舒老板说:“养你一辈子。”
聂云深装模作样想了想:“不行,我是个有追求的人。”
舒老板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弯儿,把车往家的方向开:“那你来蓝斯做我的cro?”
聂云深摸了摸下巴:“可以考虑啊。舒总开多少年薪?”
舒岸说:“你在我眼里是无价的。”
“呸,你就是想请个不要钱的免费劳工是不是!”
“宝贝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蓝斯。”
“我才不要,那得操多少心。”
“所以你看你男朋友这么辛苦,不打算来帮我一把么?”
“不。”
“……”
第二天上午有个项目审贷会,完事之后杜成跟着聂云深进了办公室,一点不客气地问他有没有帮忙约舒岸。
聂云深扯了扯领带,瞅他一眼:“蓝斯是咱们的老客户了,你自己约他,舒总不会不给你面子。”
杜成嘿嘿笑着:“我自己约不是不行,但有你跟他的关系在,能保证万无一失嘛。”
聂云深非常惆怅地叹了口气,习惯性把领带扯下来扔到了办公桌上,然后转过身,靠着桌沿儿,特别沉重地叫了一声“杜成”。
他和杜成共事多年,工作上是同事,私底下是哥们儿,能为了公事吵得面红耳赤,也能为了对方两肋插刀。他俩基本上不正常称呼对方的名字,杜成求他办事的时候叫他“聂哥”,跟他吵架的时候叫他“姓聂的”,平常开玩笑的时候甚至叫过他“聂美人”、“聂宝贝儿”。而聂云深称呼他,一般情况下叫“老杜”,心情好了叫“杜帅”,心情不好了直接喊“业务部那个谁”,case出了问题那就是直接叫“杜总监”。
参加过贷后会议的人都知道聂云深满面寒霜叫“杜总监”三个字的时候有多霸气,但绝对没人想得到他突然叫出“杜成”两个字的时候有多可怕。
杜成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圈手头上所有的case,没发现近期有什么不良情况,然后又想自己最近有哪里得罪这尊大神吗?好像也没有啊,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变脸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杜成只好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
聂云深的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跟舒岸的关系……我需要避嫌。”
杜成眨了眨眼,随即大大松了口气。
“我靠,就这个啊?你们不就是老同学嘛,咱们做业务不就得靠点这种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关系?没到需要避嫌的地步吧……”
“我跟他是情侣关系。”
“我跟你说,前阵子刚跟我们合作的大洋工业,那位杨总你记得吧?他儿子就是我的老同……”杜成说到一半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跟谁是情侣关系?”
聂云深盯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语句清晰:“我跟舒岸,我们是情侣关系。所以我得避嫌。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蓝斯的业务恐怕都不能再做了。”
蓝斯集团的项目金额都比较大,风控部需要总监级别以上才有权限审批。而聂云深的顶头上司jerome 身为f行大中华区首席风控官,是不会直接参与项目审批的。虽然这种体量的项目必须过审贷会,但只要不出大的纰漏,jerome 也不会干预总监的决定。也就是说,蓝斯如果要继续跟f行合作,有最终话语权的只会是聂云深。
杜成瞠目结舌,半天才喃喃吐出两个字:“卧槽。”
聂云深看他大受打击的样子,十分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杜,对不起啊。”
杜成的表情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你和舒岸,真的是情侣啊?”
“这种事我骗你干吗。”
“上次电话里那个男人就是他?”
“对。”
“诶卧槽,我就说那天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怎么会对我露出那种表情!原来你真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杜成终于回过神来,对着聂云深就是一顿暴揍,“我`操`你大爷啊聂云深!真没看出来你他妈连窝边草都吃啊。你勾搭谁不行,偏要勾搭我最大的客户,老子跟你没完!”
办公室里一阵乒乒乓乓,间或夹杂着一两句听不太清楚的粗口,吓得外面的同事纷纷奔走相告——聂总监和杜总监又一言不合打起来啦!
杜总监打完一顿出了气,摊在沙发上气喘吁吁。
“行吧,既然这样,这笔业务不做就不做了吧。”
做了亏心事被人追着打都没敢还手的聂总监弱弱地补了一句:“不是这笔业务不做,以前做的可能也要……”
“聂云深你个王八蛋!”杜总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刚刚消停的办公室里又传来新一轮的乒乒乓乓。
番外二(下)
两人打累了,一起在沙发上葛优摊。杜成还是不太能接受聂云深和舒岸谈恋爱的事实,问了好几遍:“你俩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过阵子就分手了?”
聂云深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杜成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杀气腾腾的刀子。
“得得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虽然事情看起来仿佛已成定局,但杜成还是忍不住想挣扎一下,“其实这事儿吧,只要你俩不说,谁会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呢?”
“我自己知道。”干了这么多年风控,起码的职业道德他还是有的。而且他和舒岸的关系很有可能让他在未来对蓝斯的项目判断上有失公允。他自己就是做风险控制的,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不如早做打算。
杜成长叹一声:“天要亡我!没了蓝斯,我今年的计划肯定完蛋。这他妈都第三季度了,你让我去哪儿再找一个蓝斯这么大的客户!”
聂云深沉默着没说话,杜成兀自垂泪了半天,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算了,我现在就得找客户去。”
聂云深叫住他,跟他说抱歉。杜成翻了个白眼:“你少肉麻。你俩要真能修成正果,老子送个大红包!”
虽然在进行中的项目没这么快能结束,但杜成仍然做好蓝斯集团会提前偿贷撤走的准备,毕竟像蓝斯这样的客户,大把银行排着队求他合作。
但是一周过去了,蓝斯集团不仅没有半点要撤走的苗头,cfo宁姐还表示新项目也有意跟f行合作。
杜成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去茶水间煮咖啡的时候却听到风控部的两个小助理在旁边嘀咕。
一个说聂总监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很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了xxx,好像有意要提拔他。另一个说不是提拔,是聂总监可能要辞职,前阵子听说j行高层开出双倍年薪要挖他过去做cro。
杜成咖啡也不喝了,转身往外走。到聂云深办公室外头,被告知聂总和大老板在会议室。
“我靠,不会真要辞职吧。”
杜成默默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还故意没关门——他的办公室在会议室和聂云深的办公室之间,如果聂云深从里面出来,他能第一时间看到。
如此心浮气躁等了快两个小时,等得他都要以为聂云深是不是从会议室出来就直接离开f行了,才终于看到聂云深的身影从他门前一晃而过。
杜总监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如同土匪恶霸般毫无形象地冲出去,把路过的聂总监抢了回来,顺便砰的一声关上门。
外面的同事对他俩三天两头上演的“相爱相杀”戏码已经见怪不怪,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聂云深靠着门板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受惊小媳妇的样子,尖着嗓子问:“臭流氓,你想对我干什么!”
“闭嘴!”杜成一向不会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聂云深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有。我今年的生日要跟舒岸过二人世界,不能带上你了。”
“尼玛!”杜成那颗单细胞脑子立马被带偏,“你就是典型的重色轻友你知道吗?咱们共事多少年,你跟他才认识几天……”
“我跟他认识十三年了。”聂云深相当认真地提醒他。
杜成被噎得哑了火,只能掷地有声地骂了句“你妹”,然后说:“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聂云深又努力地想了想,点点头:“有。”
杜成:“说。”
“jerome 两个月后调回美国总部。”
杜成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我可能要升职做f行的cro了。”聂云深笑眯眯地说完,拍了拍杜成因为惊讶而石化的脸,“好好抱着你聂哥的大腿,否则以后的case我想怎么卡你就怎么卡你。”
“说得好像你现在没卡我一样……”杜成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脸从聂云深手底下拯救出来。“不对,你的意思是你要升职做cro?不是要辞职?”
“这事说来话长。”
原本舒岸在前几天就已经让财务部着手准备业务转移的事,但聂云深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f行损失一个好客户,更不能对不起杜成,所以跟舒岸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辞职比较好。舒岸虽然心疼,但也表示尊重他的所有决定。于是聂云深在三天前向jerome 正式递交了辞职信。
可他没想到jerome 将他的辞职信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并且亲自从s市飞过来跟他见面,问他辞职的理由。
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上司,聂云深并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和舒岸的关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jerome听完之后很惊讶,却并不是因为聂云深要辞职,而是因为聂云深选择了一个同性`爱人,并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做出事业上的让步。用他的话说,同性情侣在国外很常见,大家的接受程度也很高,但在中国,能够如此坦然地告诉别人自己喜欢男人,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聂云深对此倒没什么感触,反正他们全家对他喜欢男人的态度就是“你高兴就好”,所以他的出柜之路并没有别人所认为的那么坎坷。而舒岸那边,因为霍董事长自己都没把感情经营好,也就懒得管儿子的感情生活了。双方家长那里几乎没有压力,身边的朋友也都知道他的性向,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承认自己喜欢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在他看来,这就是件特平常的事,就跟男女谈恋爱一样平常,没什么特别。
于是他只是对jerome笑了笑,等着对方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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