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星移笑了笑,“您小小的年纪,想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就比如二皇兄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对您很不公平。”这时候北冥缜却认真地开口了,“皇姑的离开与您何干呢?您这就被他错怪了,对您有何公平可言呢?”
欲星移愣了一下,低下头重新审视起了这位年幼的皇三子,而对方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没错,您也没错。”北冥缜说。
“……”欲星移似乎是想笑的,但最后还是没笑出来。他露出一种可称为欣慰又或是悲哀的表情,“您这样的性格,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您让我想到了我的恩人……”欲星移说,对于那段记忆,他也有些恍惚了,“或许是恩人吧,他提拔我登了相位……您的个性和他很像……”
但他最后还是住了嘴,带着一个依旧疑惑的北冥缜,往他们要去的地方走去了。
“我猜他那时已经对你很有好感了。”听到这里的砚寒清忍不住吃吃笑出来。这酒喝得他昏头昏脑,连和锋王殿下的尊卑都忘记了,好在北冥缜并不是在意这个的人,而且他们两个现在靠的那么近,简直是要睡在一起的架势,也谈不上什么尊卑。北冥缜说,“是幺……”
“后来,师相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老实说……我也想不到他会带我去那……”他继续给砚寒清讲自己的故事。砚寒清听得好奇,插了嘴就问,“是哪?”
北冥缜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你那。”说完之后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自己模糊地想起了更深层的记忆,可惜他那时候醉得太厉害,脑袋都不清楚了,“我是说,太医令那……”
“他说要带你上药,去太医令那,哪里怪呢?”砚寒清挣开他的臂弯,抓过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听到北冥缜说,“不是,就是让我觉得怪怪的……似乎就是带我去见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试吃官一样的人物……”
哪有这么巧了……砚寒清刚想笑他,酒碗端到唇边,脑子里却过电般地被一件旧事劈清醒了。师相带来的,上药,试吃官……他端着酒碗愣在那里,直到北冥缜喊了他一声,“砚寒清?”
他说,“你怎样了……”
砚寒清干笑了两声。“我只是在想,”他说,“当初为您上药的那位太医令,一定是个傻子吧。”
四
后来的故事,无须北冥缜多讲,砚寒清也想起来了。
这个故事久远的令他怀念。从前他才十几岁,刚进太医院没两年,领了一个小小的试吃官位,宫里洒扫的侍女合该喊他一声大人。欲星移承了他爹的情,收他到门下,只是并没大肆张扬。除了两位当事人和砚寒清他父母,也只有当今鳞王知道此事了。如今欲星移躺下去了,他这一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反多,几乎是整个皇城都宣扬的风风雨雨的了。
在他生命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春日,欲星移距离躺下去还有二十年光景,满眼都是海境美好未来。意气风发却中途受挫的欲星移牵着一位命定的人,敲响了太医院的门。
砚寒清在门里喊,“哪位啊?”
欲星移在门外搭腔,“你上司。”
那门立刻被打开了,从后面探出砚寒清一张年轻的脸,棕色的眼珠子转一圈,目光先是落到欲星移身上,又落到北冥缜脸上,一拉门框立刻打算把那门关回去,不过被欲星移用脚卡住了。他的脚其实不是很重要,但是上面套着绣着蓝色水波纹的素白色丝履,水波末端被绣花纹的人绣上一层银丝,象是白沫一样。这鞋子本身本也无甚值得怜惜,重要就重要在这是砚寒清他娘绣的,他娘也是鲛人,鲛人织绡是九界闻名的。拜师的时候他爹特地捧着这双鞋子过来,说这是内人的手艺,当个谢师礼聊表心意。欲星移看到鞋子的时候有点震动,他接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用一种追忆前尘往事的口气感叹说:“……家母也会绣的……”
但众所周知,这位年轻师相的母亲,早在他少年时就故去了。
拼着他娘的这份心意,砚寒清今天是不能把这门关上了。他只好重新打开来,任由欲星移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欲星移说,“砚君,你这人不厚道啊。”
这样的话,砚寒清在受他教导的两年里,早已听过无数遍了。从前他年少无知,被欲星移骗去做好几次冤大头,等他终于看破他老师的阴谋,欲星移倒打他一耙,给他泼不厚道、不尊师重道的脏水。他们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在海境的北边,苗疆的所属,也有一个人像欲星移一样,窝在堂皇的王府里,动不动西子捧心,给上头告小状,把他侄子整的要死要活。后来狼主和砚寒清偶然谈到这两人,本来有许多共通点可说的,后来却又各自说不出口了。想要装作看月亮,海境连轮拿得出手的月亮都没有。大抵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远去。狼主的明月照了望不到底,看不穿的沟渠,砚寒清的明月照向一片白茫茫阴惨惨的前路。
但目前十几岁的砚寒清,对他的老师的印象还停留在君来无好事的阶段,因此格外警惕。欲星移说你不要这样,又把北冥缜往前推了推,对着北冥缜说,殿下,这位是太医令。您在此上药养伤吧。砚寒清听到殿下这个称呼,又把他剔透的眼珠子转过来,将目光投向了北冥缜。北冥缜接收到他探询的目光,并没有畏怯,直直地与他对望。郁金色的眼睛中,这位小皇子的瞳孔异于常人,他拥有灿金色的竖瞳。
砚寒清看到这样的眼睛,象是被针扎了一记,猛地转向欲星移,说我不!欲星移却很态度自然地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给北冥缜装了一杯冷茶,道委屈殿下,殿下便先清清口。北冥缜板着张小脸,对他说多谢,然后坐上了欲星移给他拉的一张木椅,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杯不说话了。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房内的装饰,全然不管剩下的两条鱼躲到角落去说小话了。
确切地说,是砚寒清硬把欲星移拉到角落去,他直觉这次欲星移给他丢了个大麻烦。“怎么回事?”他拧着眉毛问欲星移,“你叫他殿下,他是哪位殿下?这位是能放到我这来的幺?”
欲星移端着他的折子,一脸老神在在地说,“他是第三位殿下。这位为何不能放到你这?我看这位可比他的皇兄们好养活多了。”
然后欲星移给他简言意骇地讲了一下这位殿下出现在此的前因后果,并且强调因为你身怀绝佳医术又是我的得意弟子是我选中的人,且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如此如此,这位殿下出现在此是天命啊!你伺候好他,到时候瑶妃宫里的人自然会来接。
纵观这一句,大概只有“天命”二字不是废话。天命这种东西何其玄妙呢,他让北冥缜和砚寒清在久远的时光中相逢,然后因为不可知的原因分离了。假如北冥缜没有来到这里,欲星移没有躺下去,他们也不会在夜深人静里,一边喝酒,一边怀念这些旧事。
砚寒清如何懂得呢。只是在他最初看到北冥缜的眼睛时,就明白这位小殿下不是能招惹的池中物。他拉着欲星移的袖子,说师相,不要说你没有发现,这位殿下的眼睛分明就是龙瞳啊!欲星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我知道啊。
“他却不是龙。”但欲星移说,“父亲是鲲帝一脉,母亲是鲛人,他如何是龙?你想见龙,还不如去看两眼我那糟心堂弟才是正经。”
砚寒清对他的话且信且疑:“那他的眼睛……”
欲星移又噙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不再说话了。其实他们也清楚,就算是混血而生的龙,也未必能有这样奇异的瞳孔。细长的竖瞳像一道刀口,郁金色的眼珠被切割开,金黄灿烂的内里都流溢出来。这样的眼睛只有真龙拥有,然而根据海境流传下来的久远传说,真龙早已在千万年前,被神人斩首,无头的尸体坠落在大海之中,永远地沉没下去。再过几千年,海中生出了鳞族,他们在真龙的尸体上定居,把真龙尸体之内的区域划为自己的家园。他们把这里叫做太虚海境。
如今这双眼睛重新出现了,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儿身上。他虽为皇子,母家却非正宫。这位封号为瑶的女性一直低调地活在后宫中,不同于那位宝躯王后的受尽宠爱,也不如未贵妃的倚仗信任。似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生活下去,而并没有什么对他荣登大宝的期盼。要说选择太子,这位皇三子本来的确是排不上号的。
于是砚寒清只好怀抱着一种期望,这位小皇子只是基因突变。诚然那时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叫基因,更不知道什么叫突变。只是让他相信这位皇子能继位,的确是有点难度。年轻的时候,想法总是这么天真有趣。他总是认为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活下去,虽则那位名为北冥觞的太子殿下顽劣了些,有师相在侧,海境迎来个守成之君是没问题的。只有当他长大,他才能知道,命途多舛,很多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不论是人是鱼,生命总是很脆弱的。而砚寒清脆弱的美好幻想,也随着北冥觞的故去,一并被打破了。
欲星移喟叹说:“这就是天命啊。”
他这话说的颇具神棍气息,砚寒清并不能听懂。在欲星移故意高深莫测一下,转头就走之后,他还一直驻足凝视师相的背影,深深地思索着。思索了片刻,他又突然想起来房里还有条磕不得的宝贝鱼,匆匆忙忙去找,北冥缜却依旧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啜着冷茶。茶是砚寒清早上泡的,放了菊花,还拌了一点冰糖,喝起来倒是挺清甜的,这位小殿下显见的也喝得很欢。只是当他咧开嘴角时,稍微大一点的幅度就能扯到脸上的伤口,让他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北冥华打他的时候,袖口缀着的珠玉刮到了北冥缜的细皮嫩肉,那张又白又软的小脸上被带出一道血痕,连带着手臂上被北冥华掐出来的淤青和脖子上的咬伤,都让他心情十分不愉快。当他发现砚寒清一直注视着他的时候,立刻地收起了痛苦的表情,换成一张冷冰冰的小脸来面对他。然后他听见这位年轻的太医令没忍住地嗤笑了一声,又迅速捂住嘴,轻手轻脚地转身走了。他还以为北冥缜在发呆呢。
砚寒清从一排青瓷瓶子里挑出几个,他仔细地看了看瓶子上面贴着的黄纸,把他们握在手心中,又回去伺候他的小殿下了。幸好北冥缜坐的椅子不是很高,砚寒清在他面前蹲下来,摆出一张温良顺从的笑脸,说殿下,让微臣帮您上药吧,您伤到哪儿了?微臣冒犯了。说罢取出瓶子,拔开塞后往指尖倒了一点药液,手指凑上北冥缜的脸,在那道血痕上掠过。不知是因为那外伤用的敷药,还是体温的缘故,砚寒清的指腹是冰凉的。那冰凉的指腹贴上伤口,在那里力道轻柔地涂抹起来。
离得这么近,砚寒清很容易就感受到北冥缜不自觉的紧张。他金色瞳孔缩了一下,更加扎眼。砚寒清一边给他涂药一边想,真是双神奇的眼睛啊……
他把北冥缜身上的伤口都看了一遍,幸好小孩子毕竟力气小,伤口也不严重,并没有需要包扎的。他把那些伤口清洗后上了药,把瓶子都摆回去,洗干净了手。北冥缜依旧坐在那里,只是菊花茶被他喝完了,只是捧着个空杯子,看他忙活的背影。
砚寒清走过去,喊他,“殿下?”
他十几岁就被送进宫,基本上就是刚被划出小孩子的队伍就成为了太医令,和同龄人分隔开,因此也并不懂得怎么伺候小孩子。思来想去,年龄之间是有代沟的,口腹之欲是无国界的。任他什么白丁王侯,富贵风流,都过不去吃喝这一大关。他心里拿定了主意,假惺惺的是要征求北冥缜意见的模样,说殿下,您想吃点点心吗?
北冥缜看上去有些触动,但他毕竟被他娘耳提面命,东西不能乱吃。瑶妃是没有什么宏图伟略的,她最大的期待,就是北冥缜能好好长大,去做他喜欢的事。不论是领兵镇国,还是像玄玉府那位一样,做个闲散王爷,都是极好的。她是很怕北冥缜出事的。
砚寒清见他脸色纠结,心里感叹毕竟是皇家的孩子活的不容易。他是很有感触的,有些娘娘很畏惧旁人给她的孩子下毒,试吃官吃一口无事,她也要怀疑有□□,或者试吃官吃的分量不够,还不足以表现出来毒性。于是他说,“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做给您看罢?”
圣贤云君子远庖厨,可见得砚寒清根本就没有当君子的志向。没有哪个君子会在太医院公用的小厨房偷偷摸摸藏点心和材料的。北冥缜也很诧异,一来他觉得砚寒清这算某种意义上的擅离职守,二来他才是君子远庖厨,有人吃过猪没见过猪跑,他就是吃过点心没见过做点心。
他眼睁睁看着砚寒清端出一小盆去了皮的蒸熟绿豆,可见这个人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地想做绿豆糕来吃。砚寒清把它们倒进一个石钵里,用木杵慢慢地把那些颜色黄嫩可爱的豆子碾碎。北冥缜睁大了眼睛,不禁拖着椅子往砚寒清那边靠近了。
“真神奇。”他说。
砚寒清嘴上还在谦虚,说没有没有,脸上却无意间泄露了一丝得意。那些绿豆被他碾成粉状,砚寒清重新把绿豆粉倒回盆中,邀请北冥缜和他一起潜逃小厨房。
北冥缜平生头一次如此贴近人民群众,不由得感到激动。他站在灶台旁边,看砚寒清轻车熟路地掏出水火石打的火折子,把灶台的火生起来,又倒了油进去热锅。火焰的热度烤着北冥缜的脸,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又继续目光炯炯地盯着跳动的火焰。砚寒清连忙把他拉远一点,避免火燎到这位小殿下的衣角。
他献宝似的把一碗牛乳从碎冰里端了出来,拿给北冥缜看。这牛乳是他一位熟识的鲛人出海游历带回来的,昨日才装在冰里给他送过来,千叮万嘱要趁早喝掉。北冥缜看着这纯白的,带有香气的神奇液体,伸出他尊贵的手指头蘸了一点舔掉了,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砚寒清很得意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如何呢?殿下?”
北冥缜沉浸在震惊中,“这是什么?”
砚寒清于是和他解释,说是一位鲛人朋友出海游历带回来的,九界叫做牛乳的。海境根本没有乳牛这种东西,他们只有海牛,不是一个品种的,北冥缜第一次见到真是太正常了。但北冥缜的关注点不在上面。他说,“鲛人的确是可以出海游历的。我真羡慕鲛人啊。”
“殿下也想出海么?”砚寒清说。
北冥缜反问他,“能出门游历不好么?”
砚寒清只好笑笑的摇头,不再说话了。他的内心并没有怎么特别期盼过出海游历,因此也不太能理解北冥缜这种感受。然而年幼的北冥缜尝到了他从未尝过的东西,心里居然开始冒出了对海境之外的九界的向往。或许种子在这时埋下,一直到他二十几岁,仍怀有这种美好的梦想。
说话的同时他把牛乳倒进盆子里,与绿豆粉和糖拌在一起,倒进油锅里。刚下锅没一会,两个人都闻到浓郁香甜的奶香味。砚寒清有点惊喜,他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作法,没想到第一次貌似就大获成功。再过一会,砚寒清熄了火,把成团的绿豆泥捞出来冷却了。
他抓紧一点洗了手,等绿豆泥再冷一点,把它们搁在案板上。热的绿豆泥在他手里被搓成一个个圆团,令北冥缜看的有趣。他跃跃欲试地开口了,“我能试试吗?”
“……您?”砚寒清想了想,最后还是让他去洗了手,把一块绿豆泥放到他手心里。“就像微臣一样搓成团就行了。”他嘱咐北冥缜,“一次不要搓太多。”
北冥缜点了点头,专心地揉搓起了绿豆泥。他的手比砚寒清的小多了,因此需要动用两只手。身为皇三子,他是从没玩过泥巴的,没想到第一次尝试是在这种地方。大约半刻钟后,他们搓完了一盆的绿豆泥,砚寒清又拿出了很多形状可爱的模子。
据说有一位鲛人画师,在出海游历时,将九界的花都画了下来,带回了海境。砚寒清这许多的模子,都是根据画册里花的图样灌出来的,譬如梅花桃花杏花这些娇小的花朵,最适合小点心的尺寸,因此大受欢迎。他们合力用这些模子把一个又一个的绿豆泥团子压进模子里,出来的就是花朵形状,嫩白中带有淡黄色的精巧点心了。
砚寒清取了一个碟子,把绿豆糕装起来,觉得这里吃点心实在有偷偷摸摸之嫌,于是和北冥缜端着碟子又晃荡回了房间。刚一放下盘子,北冥缜就忍不住去拿,快要够到的时候,或许是理智战胜情感,又缩回手来,征询似地看了砚寒清一眼。
砚寒清当然不能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地吃。身为试吃官,他要对进到小皇子嘴里的食物负责任的。他自己拿起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北冥缜有点紧张地问道。
砚寒清顺口把一整块绿豆糕都吃掉了,咧开嘴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棕色的眼珠被眼皮半遮半掩,闪着愉快的光芒,“殿下的手还是很巧的。”
北冥缜听到他这样夸,脸都涨红了,但却很欢喜,自己也伸手拿了一块,和砚寒清坐下来,慢慢地吃着。加了牛乳的绿豆糕的确是异于平常,绿豆的清香与牛乳的甜香混合在一起,让单调的绿豆糕也添了几分美味。
砚寒清的本意是让这位殿下吃点东西,消磨时间,等待瑶妃宫里来个人领他回去,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他问北冥缜,“您的伤口还疼吗?”
北冥缜摇了摇头,“不疼了。”
砚寒清刚要说那就好,却听见他皱起眉头,慢慢地说,“……不过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二皇兄要这样对我说呢?”
“……”砚寒清说,“您不该问我。”
“可是你和师相很熟。他没有告诉你吗?”北冥缜说。
“……”砚寒清无话说了。事实上欲星移还真的告诉了他,但他根本不想掺和这些皇子的是非,打定主意安安静静做个听众。北冥缜又说,“二皇兄说旁人都仗着他没娘欺负他。谁敢欺负他?”
砚寒清心想,这位二皇子真是红口白牙地扯淡,他娘是那位,谁敢欺负他的?他欺负旁的人还差不多了。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可不敢说,只能咽回去。听北冥缜说,“二皇兄的娘是王后娘娘,这我是知道的……”
砚寒清又想,王后娘娘倒也十分神奇了。从前鳞王立后,立的大多都是鲛人,也有像现今鳞王的皇弟北冥无痕一样,娶了鲲帝血脉的女性的。提拔一个宝躯做王后,这倒是头一份了。
“但是王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北冥缜越想越苦恼,“你说呢?”
“……”天降话语权,砚寒清很措手不及,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随时会点燃□□线的问题,“师相如何说呢?”
——而欲星移的反应,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告诉他以后少提贝璇玑。这样的反应让北冥缜困惑又好奇。越来越深的疑虑积聚在他的心里,而小孩子的心中是没有办法承受那么多的问题的。“那到底是如何的存在呢?”
砚寒清也是没见过贝璇玑的。他内心很苦,想着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北冥缜一直用带着旺盛求知欲的眼神望着他的脸,好像要把他的脑子望透,从中挖掘出一个答案似的。砚寒清只好凭借自己虚幻的想象,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海境之外的九界您当是知道的。”
北冥缜的眼光灼灼,手里捏着一块绿豆糕,专注地听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