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明珠微低下头,诡异的笑了。
半月后,会试放榜,容府二公子容砾荣登榜首,一时,容砾大名响彻整个陵都。
可谓十年苦读无人识,一朝成名天下知。
在喜人来容府报喜那日,容府大门都快被来来往往道喜的人踏破了。
整个容府热闹非凡,宾客络绎不绝。
陆家宁应付完一位客人,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跑到容裕海身边,低声道:“父亲大人,今日儿子荣登榜首,欣喜非常,但同时也有一愿望,可否请得父亲大人恩准。”
“但说无妨。”容裕海今儿心情很好,基本上,只要容砾的要求不太出格,他都同意。
陆家宁“欣喜无比”,激动道:“姨娘生养了儿子一番,虽说我们母子之间有些嫌隙,但今日儿子高中,还是想与母亲分享一番,所以……”
容裕海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柳氏啊,于是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行吧!看在你这么出息的份上,爹今日就为你破一回规矩,你可以把你姨娘也接来同乐。”
陆家宁大喜过望,对着容裕海行了个大礼,“谢父亲大人。”语毕,就匆匆带着人走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当陆家宁带着人去的时候,小院里早已没有了柳姨娘的踪迹。
陆家宁大发雷霆,命人在全府搜查柳氏的踪迹,其动静之大,惊动了在前厅待客的容裕海。
容裕海匆匆赶来,就看到容砾面寒如霜,他收起心中不快,疾步走过去,“砾儿,你这是作甚?”
陆家宁眼眶红红,“父亲,儿子找不到姨娘了。”
容裕海皱眉,“什么叫找不到姨娘?难不成柳氏还插翅膀飞了不成。”
“父亲,我……”
“好了。”容裕海不悦的打断他,严厉道:“砾儿,别忘了,今日不仅是你的大日子,也是容府的大日子。”
陆家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的垂下头,呐呐道:“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陆家宁乖顺的跟着容裕海重新赶去前厅待客,路上容裕海侧首瞥了一眼身侧低眉顺眼的儿子,心情极好。
这样才对,他容家需要的就是一把听话的利刃。
陆家宁乖乖跟着容裕海招待一些达官贵人,一直忙到天黑。
陆家宁累了一天,正欲跟容裕海告辞,回房歇息时,下人来报,柳姨娘找到了。
陆家宁喜出望外,一把抓住来人的肩膀,急切问道:“在哪儿?我姨娘在哪儿?”
来人欲言又止,惹的容裕海颇为不快,怒斥:“二少爷问你话呢?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来人受惊,一急就把他知道的消息全说了。
陆家宁如遭雷劈,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会的,姨娘不会死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陆家宁情急之下冲了出去,当他匆匆赶到柳氏“养病”的院落,看到泥泞的土地上,一块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陆家宁软着腿走过去,抖着手揭开白布,看清眼前景象,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容裕海随后赶到,就只看到容砾的身体无力的向旁边倒去。
跟在容裕海身旁的容禄立刻上前。堪堪接住他们的二少爷。
容裕海瞥了一眼院中情景,面沉如水。
到底是谁,要如此坏他好事。
容裕海震怒,亲自审问此事,下面的人不敢隐瞒,直接把事情一老一实全交代了。
从柳氏不见,二少爷发怒,再到后来二少爷下令,全府搜查柳氏下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恰巧,容裕海和老太太都在待客,全府就容砾最大,所以底下的人倒是很卖力,真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放过。
本来那些人检查到了容明珠之前禁足的小院,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都要走了,结果一行人中,突然有人提议,说后院还没看,结果就是这么一查,就在后院枯井中发现了柳氏的尸体。
先前那找人的头头都快悔死了。他就知道这些大家族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肮脏事儿。
也不知道这次老爷会怎么做?毕竟一边是嫡子,一边是榜首庶子的生母。
容裕海现在的确很头疼,他还在书房来回走动思考对策呢,结果容禄突然闯进来。
容裕海厉声呵斥:“放肆!容禄,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容禄顾不得告罪,急切道:“大事不好了,老爷,二少爷刚刚醒来,说头有点昏要出去转转,结果马车根本没往郊外走,而是,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啊。”
“什么?”容裕海惊吓之下,失手打碎了案桌上的墨盘,静谧的书房只听得到“嘭!咚!”的声音。
容禄吓的大气不敢出,快速又清晰的叙述道:“回报的下人说,二少爷醒来,就大哭了一场,然后从那下人口中套出姨娘的尸体是在大少爷之前禁足的院落后院枯井发现的,二少爷当时不显,只说要出门散心,那下人没有多想,就把二少爷带出去了,哪知道二少爷一出门就去了大理寺,那下人不知如何是好,就偷溜回来报信了。”
容裕海:………
“一群废物!!!”容裕海怒不可遏,他愤怒的咆哮着:“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容禄屏声静气,待容裕海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战战兢兢问道:“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容裕海惆怅一声,闭上了眼:“为今之计,只有弃卒保车了。”
容禄闻言,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家老爷。
老爷,他是要彻底放弃大少爷了?!
容禄心中复杂难言,大少爷跟二少爷不一样,大少爷幼时颇受老爷宠爱,他跟着沾了光,可以说他是几乎看着大少爷长大的,现在听闻大少爷就这么被放弃了,容禄心中很是不忍,无奈老爷的决定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
当天下午,大理寺来人抓走了容明珠,因为柳氏尸体手里握了一块容明珠衣服的碎步,还有容明珠手上的抓痕,以及柳氏尸体被发现的位置,种种铁证之下,几乎没有悬念的,容明珠被定罪了。
因为容明珠有前车之鉴,所以这次容明珠再被查出杀人,杀的还是今年榜首的生母,所以大理寺卿经过一番思考,判处容明珠流放边疆,永生不得回陵都。
因为这件事,杀人犯和受害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被陵都的百姓和贵人谈论了许久,就连康元帝都有所耳闻。
因为之前容明珠名声臭了,所以这次他杀人被判流放边疆,百姓们还是拍手称快的,但是官员贵人之间倒有不同看法。
有说容砾做的对的,也有说容砾心机深沉,不顾大局,故意谋害嫡兄,意图上位的。
但这些都与容砾无关,此时他正站在大理寺的牢房里,牢房内是形容狼狈的容明珠,牢房外是风姿绰约的容砾。
如此落差,是容明珠万万没有料到的,曾几何时也是这般情景,只是那时,衣着光鲜亮丽的站着的人是他,现在却完全颠倒了。
容明珠看着牢外的人,讽刺一笑,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至少他被人爱过,而容砾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恨他入骨啊。
容明珠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容砾面前,恶意满满的唤了一声:“好久不见啊!真正的容明珠。”
陆家宁拧眉,抿着嘴不语。
容明珠嘴角笑容扩大,眼里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他说:“知道吗!容砾,你才是真正的容明珠,容府的嫡公子,只不过因为柳姨娘的精心谋划,把你和我掉了包,所以高高在上的嫡公子变成了人人看不起的庶子,还受尽了姨娘的虐待,你以为为什么柳氏厌恶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容明珠不给容砾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容砾啊!啊不!我该叫你容明珠才对。你还真够可怜的哪!前十六年受尽了柳氏的折磨虐待,父亲的冷漠旁观,下人的欺辱责骂,还有你亲生母亲的时时刁难。后来好不容易翻身了,可惜啊!父亲,祖母依然对你只有利用,你的亲生母亲更是恨不得对你除之而后快,你说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容砾勉强提起一丝笑:“你胡说八道。”说罢转身欲走。
容明珠得意更甚:“容明珠,你若是不信,就去偷偷跟徐氏滴血验亲罢。”
容砾果然停了脚步,他倏地回头,慢慢走回来,行至容明珠面前,突然笑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在乎。”
容砾突然靠近容明珠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想知道柳氏为什么会变成那个鬼样子吗?”容砾直视容明珠惊恐的眼睛,勾唇一笑:“没错,是我干的,你以为柳氏怎么会找到你的院子?当然还是我好心给他指点。甚至当初你卷进婢女女干杀案都是我做的,可以说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害的,就算你有徐氏撑腰又怎么样?就算你有容裕海和周氏的宠爱又怎么样?现在你同样被他们放弃了,在容家没有爱与不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而现在,你显然没有利用价值了,换句话说,你被整个容府舍弃了。”
“胡说,你胡说,母亲,舅舅,还有外祖父,他们会救我的。”容明珠眼睛一亮,“对,就是你的至亲,他们全都会帮我脱离困难,你听了是不是很难受,明明你才是正主,却被我这个冒牌货顶替了。容明珠,你是不是难受极了。”
容砾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如果你想说徐家派出在都城外接应你的人,那你不用想了,因为你的大舅舅他自身难保了,徐老爷子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管你了,而且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名声臭了之后,徐家会不顾一切为你奔走,至于你说的徐氏和老太太,容裕海那里,你也不用想了。”
“……是你!!!”容明珠双眼充血,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容砾。
容砾耸了耸肩膀,“对啊!是我,那又怎么样呢?”容砾突然逼近,五指成爪扣住了容明珠的脖子,阴狠道:“容明珠,你以为我沉寂了十六年,才突然崛起是因为什么?”
容明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低声喃喃:“你,都知道了?”
容砾莞尔,笑得温柔极了,“不然你以为呢。”
“那你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披着良善的外皮,又怎么能骗过所有人?”容砾淡淡瞥他一眼,轻蔑道:“你说得对,的确没有人爱我,但我也从来不需要人爱,我知道你让徐氏给我下了毒,但那又怎么样呢,我活着从来都不是为了向上爬。我要的……”
“是拖着我们所有人下地狱。”容明珠惊恐的接道,尔后剧烈挣扎,他之前伪装的所有坚强全部土崩瓦解,对着容砾崩溃的吼道 :“疯子,容砾你就是个疯子。”容明珠渐渐感受到脖子上的手越扣越紧,心中怕得要死:“容砾,我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安安分分待在边疆,再也不回来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容砾,容砾……”
“晚了。”随着这声类似死神的宣判,容明珠只觉得再呼不了一口新鲜空气,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吓得都失禁了。
突然,脖子上的手一松,容明珠惊喜捡回一条命,一抬头却看见容砾正捂着鼻子,嫌恶的看着他,容明珠低头一看,他,失禁了。
有那么一刻,容明珠只觉得时间都禁止了,直到容砾残忍的打破。他听见那个魔鬼说:“相信我,容明珠,我一定会比你活的久,至少我要亲眼看见你受尽折磨而死,别担心,我在边疆为你设好了“盛宴”,保管让你度过余生最“幸福”的一年。”
“一年?”容明珠失神般念叨着,原来他只能活一年了吗?是受尽折磨而死,还是痛痛快快死去,这是个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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